最深的爱和时光一样长

个人日记

 

单小衍的心里最重要的人是爷爷。她曾说她谁都可能不认得,都可能忘记,唯独爷爷是不能被撇下的,很重要很重要。那种重要就像你对于自己身体某部分器官的需要,是无法舍弃、持久、不可被取代的。

 

                                    图片

 

文、林漫生

 

 

一.

南镇是一个民风古朴的乡镇,南镇上的人热情,大方且很善良,也很朴实,偶尔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磕磕绊绊,但过不了三五天就又会和好如初。这里是最圣灵的地方,爷爷一直这样告诉单小衍。

在单小衍的记忆里,爷爷总是爱穿着一身深色的蓝布衣裳,像中山衣,左胸前配一个袋子装笔,或者其他什么的,衣服的下摆二边有一个衣袋,很深,很大,单小衍总是喜欢把手伸进那宽大的口袋里寻吃的,比如糖,比如野果子。只要爷爷出了门,回来后包里必定会带点东西,各式的野果子,或者是糖。那又大又深的口袋是她记忆里最甜蜜的地方。

单小衍上初中的时候,爷爷每天都要去学校看她,给她送饭。他的后背已经有点弯曲,每天单小衍都守在校门口,望着通往回家的路,爷爷每次都很准时。记忆里爷爷是硬朗高挑的,总是在那条很长很长的路上,来回奔波。爷爷这样风雨无阻了很多年,多到单小衍从他膝盖长到他肩头处。

后来她长大,外出工作。最思念的总是爷爷那大两圈的手掌还有无所不有的口袋。每次外出,爷爷还是会推着老式的大自行车送她去车站。最后时刻都是他一直在往单小衍手里塞钱,她不要,他硬塞,她还不要,他就一脸的落寞和着急,她把钱丢在车窗外,他追着风去捡,她跑下车哭着捡回来塞兜里,他就笑着给她抹泪。蓝布衣裳忽然显得很宽大,岁月已经在一点一滴剥夺这个的老人的身体。

 

二.

每次单小衍回忆这些扎根在脑海中的点滴时,就会觉得格外温和,是年陈久远的记忆还是仅存的那部分人,让单小衍的心被暖的温热呢。似乎都有。

单小衍想,要一直一直。她的童年、少年,甚至到老年时都会有这样温和的记忆,永远不会出现生离或死别。只是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或者不想它就不会到来。生命就像是人的手掌一样,掌心里的每条痕迹都是不可磨灭的印记,该来的不早一步,不迟一步,总会如期到来。

某天早上妈妈打来了电话,尚未亮开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青灰色调,看上去就像一张包含委屈和难过的脸,而且满脸泪痕。那天是单小衍这一生最不想清醒的一天,却也是这一生最清醒的一天。妈妈在电话另一端用极其低沉的嗓音说道,小衍,爷爷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你能赶回来吗?

突兀——握着电话的单小衍酝酿很久也没有回过神来,不行了是什么意思?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单小衍觉得头疼,异常的疼,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装进了一个白色的袋子里,并且还是密封的,没有一个透风的出口,就像是要被人秘杀了。

那个硬朗高挑的老人,瞬间变成踽踽独行的小老头,这转变立马袭击了单小衍的心。眼泪决堤而下。

缓过神来的单小衍立即定了机票,回到了南镇,在路上她就在想,怎么会这样突然呢?前天打电话回家时,还和爷爷说话来着,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感觉有些苍老和无力,只是语言很欢快,使得单小衍没有很在意其他的什么。现在单小衍才记起来,几个月前妈妈就打来电话说:“爷爷,似乎会咳出血来。”当时的单小衍就曾想过要回家看看的老人的,可是后来工作上的事情一多,回程也就不知不觉的被耽误了下来。

在单小衍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和爷爷一起亲近的日子。最为鲜明的记忆就是老人常爱穿着的蓝布衣裳。深蓝色的格调,显得人特备的内敛和稳重。

 

三.

南镇还是小时的那个摸样,只是街道更宽了,房屋更密集了,新面孔更加多,那些邻里的小孩子她一个也叫不出名字了,走在街道上单小衍看着眼前的变化,想起曾经和爷爷一起上街赶集的摸样就忍不住,嘴角微笑。

“对不起,阿姨您能给我们拣起来一下吗?”

单小衍愣了愣,现在的自己被人尊称为“您”了。被小朋友叫阿姨了。也罢,想来总是岁月不饶人。

妈妈一早就站在了街道的路口上来接自己了,一眼望去,眼前的女人给单小衍一种一夕忽老的感觉,从前满头的秀发,长长直直的披散在背后,黑而发亮。那时单小衍的妈妈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可是如今干枯的头发像一把稻草一样的扽在脑袋上,枯黄且毫无生机,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狠狠的虐待之后已经好久没有给过饭吃的摸样了,单小衍没由来的就开始心疼起眼前的女人来,从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如今也被岁月带走了。单小衍知道带不走的有很多东西,比如对亲人的执念。

“快点回去吧,你爷爷等着见你。”“嗯,他,爷爷,还能吃饭吗?”“不能了,他为了见你最后一面一直都挂点滴,强制自己维持着最后的脉搏。医生说你再不到家,他就不行了。”

后面妈妈还说了些什么不记得,只是眼睛开始疼的厉害,很凛冽的疼痛感使人睁不开眼睛。

 “爸,小衍回来了,她就站在你的床前,你睁眼看看。”这是妈妈的声音。

爸爸坐在爷爷的床头上,把爷爷抱在怀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眼前的人儿,枯瘦,不,准确的来说是干枯,深陷的双眼,高高耸起的罐骨,泛黄的瞳孔泛散无光,全身上下插满了白色个管子,干裂的嘴唇没有一丝红润的血丝,看起来就像一具干枯的尸体。

“嗯….衍,回来了?”

“嗯,爷爷,我在这儿,在你的面前。”单小衍伸手握住那双在空中胡乱抓的双手,骨头咯得单小衍的心生生的发疼,单小衍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却感觉和他似乎隔着天涯海角般长远的距离。

“回..来了,就好。”当老人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后就断气了,冰冷的手在单小衍的手里,感觉怎也悟不暖了一样,房子里是满满的哭声,歇斯底里的哭声,冰凉的声音穿过单小衍的耳膜传进她的大脑里,一片混乱,至于最后爷爷是怎样被爸爸抱进棺材里的,单小衍不想明确的去回忆它,只知道,大红色的棺材里,爷爷一脸安然的平躺着,然是棺材的盖子不知道被谁一掌抽了上去,一点一点的盖上。单小衍躲进老人在世时常睡的房间里,蹲在窗子下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蜷缩着狠狠的掉眼里,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全部流干流尽一样。

 

四.

爸爸找到单小衍的时候,她抱着自己的身子晕厥过去了,全身发烫。老人的葬礼上,很多人哭得撕心裂肺,单小衍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所有的苦楚都已经在爷爷走的那一瞬间迸发了。看着堆积在四周的花圈,白白的,让人紧蹙的不能呼吸。单小衍冷眼的看待着那些虚伪的眼泪,哭了又笑的人群,哑了声线。她突然觉得那些矗立的人影真想是葬礼上那对白色蜡烛,明明晃晃的火焰慢慢的燃尽一切。

     单小衍不想在哭,因为她知道爷爷还活着,一直活着,在任何人无法看到的地方一直看着小衍。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