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尽人尽春色——李叔同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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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诗妓 却是知已

 

她是上海的诗妓---李苹香,是香遍上海的名花,他是翩翩佳公子,一样的风华正茂,他们一见倾心。

那年她22岁,他21岁。

初恋失败后他曾一度以为此生无爱,直至遇上她。

遇上她,她才知道世上还能有这样的女子,有不枸一格的个性,有才情迸发的灵性,有万千洒脱的风情,有善解人意的心性。白天她象是太阳,暖,晚间她就是月亮,媚。在他看来她是一朵洁静的莲,尽管一不小心沦落风尘饱经世事,但她能逆来顺受,灿烂地欢娱,积极并且美丽。

 她给自己的居室命名为““天韵阁”。

他第一次踏入“天韵阁”时便赠她七绝三首,她大赞他的才华,同样用心地作诗回赠。

当文字遇上知音,近乎于爱遭遇爱。

 他来,她满心欢喜,她将备好的酒亲手斟满,他们相对地席地而坐,以诗酒唱和,忘形又情趣,兴致处,他们常常会相视而笑,每每有称心的诗词便会不约而同地击掌欢歌。

这样的快乐分明象梦,却又真实地存在着。妻子俞氏不具备的,她全有,在她这里,他得到了最好的情感补偿。

有很长的一段时期他们频频聚首,还在南洋公学学习时,除了上课,一有空他便朝她的香阁飞奔而来,她静坐在屋内等他,那时,他是她的摆钟,她准点等,他到点来。

交往了6年,也相知6年,他们并没有相约要白头偕老,他们珍惜着见面时的你侬我侬,积蓄着点点滴滴的重情蜜意。直至他母亲因病故世。

 

母亲故去后,他感觉灵魂如游丝飞絮,飘荡无根,加之所追随的偶像蔡元培先生被当局揖拿,深感再不能在花丛征逐,于是决定远赴日本,临别,他赠她七绝四首,她同样以诗回赠。  一样的洒脱与干脆。

26岁东渡日本,他考进了东京美术学院,计划学习西洋油画与剧本创作,将满腔的悲愤和一身的才情,埋藏在沉默的丹青与跳动的音符之间 。

 

在此期间,缘于偶然也趋于必然,他遇上了他红尘里最后的爱----雪子。

 

                                 她是爱人 也是妻子

 雪子,一个樱花般的洁静的女子,在涩涩绽放的年华里遇上了她命里的人。

或许她等了17年,他盼了她26载,从降生第一天起,他们便开始了这样的等待与相遇。

是天意。

 那天,她象股轻风般从他的窗前一飘而过,他本能地用目光追寻着窗外的丽影,手中的画笔停在了空中,几分钟后冲出画室,他叫住她,她回首,朝他颔首地展颜一笑,明眸皓齿。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外貌俊朗的青年,有一副魁梧的身材,穿着藏青色的和服,腰间系一条黑纱的腰带,三七分的发型,一脸的详和。初次见面便有了七分亲切,象是久违。

他用日语夹着手势和她沟通,直言想邀请让她做他的裸体模特,她听后满脸羞涩但不置可否。彼此交流后,才知道她是房东的女儿。

 

几天后,她轻盈地来,笑容可掬地走进了他的画室,第一次在一个异性面前剔下衣衫,一件件,每件都象包裹她身体的一片花瓣,就那样片片飘落,一片片,最后,她象花心般呈现在他的眼前,冰肌玉骨,纤尘不染。她

不好意思地侧过身去,他示意她斜坐上那张半高的床,左手自然地支撑,右手随意的摆放,脸向后微侧,半回首。

他定格了她的美,她静坐着一动不动,任由他在一张纸上将她复制,他一笔笔勾勒、细绘,将她“锦绣”在一张纸上。他陶醉于这样的美,画得是屏声静气,没起丝毫的杂念。

慢慢,她成了他的专制模特,每次画毕,他会让她评价一番,然后,他会弹琴一曲借以庆贺。

渐渐,她有些心跳加速,脸会不自觉地微微泛红,她时常想着,这样一个奇男子,象是她在香烟袅袅里许来的爱情,他满身的才情令她不由自主地倾心,他家衰国败的愁苦让她有共同承担的愿望,他游子般的漂零更令她怜惜不已。情愫不由自主地暗生。她知道他在故国有妻有儿。

面对她晶莹剔透的美好,爱同样在他的心海潮涌一次又一次,没多久,他们顺势地两情相悦。

  有6年形影相随,她把最美的情开在了爱情的盛年。

 

 终于归国,她告别故士别却樱花,随了他漂洋过海,她打算这辈子能与他白头偕老,天天,月月,年年,期待能象在日本一样能承接他们最美的爱,她告诉他,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有家。

 

他先是把她安置在了上海,再北上天津执教并创办报刊。她远远地站在他的身后,默然地承受着异国的清冷与寂寞,就盼着每个假期,他能来。

后来,他南下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就职绘画及音乐老师,每周能与她相聚一次,她的笑容里尽是满足。

就这样相续了6年。

6年后他托朋友带给她信,说自己皈依归佛托朋友送她归国。她深知佛俗异途,情难相叙,只有黯然地独自起程。站在船头,她把眼泪滴成了海水。她面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深情地张望,她一步步踏着海浪退回故国。

 

几年后重返中国,她想弄清楚什么是爱,她不相信12年的情缘真会抵不过一个信仰。他们相约于西湖边上,两船缓慢地相向而行,是阴天。

她唤他:“叔同——”

他回她:“请叫我弘一。”

她强忍着满眶的泪,“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他轻描谈写地回应:“爱,就是慈悲。”

他没有抬眼看她,不敢与她对视,怕她炽热温情的双眸随时会溶化他不安的佛心,他甚至不敢久留,而她却始终在看着他,只想留住最后不多的记忆。

临别,他调转船头一桨一桨地向湖岸划去,一尺一尺地拉开距离,在她眼前渐行渐远。

 她突然失控伤心地责问:“先生,你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

没有回应。

再一次伤心欲绝。

 

12年的相濡以沫,她已依赖于他的呵护,她虽没赶上目睹他身着曲襟背心的翩翩风采,却在相识后用17岁的纤纤玉手替他整理过26岁时上身的洋装,赶上了清洗他32岁后的布衣布鞋,但从他39岁起将一袭袈裟披裹上身,他们彼此已无法走近,咫尺却天涯。

咫尺天涯啊——

就只能目送他远去,直至他来过的湖面又只剩湖水。

 她曾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妻子,却是他留在尘缘里爱的绝笔。

 

他爱过很多女人,也被很多女人同时深爱,他深感于男女情爱他已再无所求,于是把自己活成了信仰,心便结实起来,结实到可以轻松地抽身离俗,把爱禅解为慈悲,将小爱升华到大爱。

他一生在爱。

晚年病重弥留之际,他告诉身边的妙莲法师,“你在为我助念时,看到我眼里流泪,这不是留恋人间,或挂念亲人,而是在回忆我一生的憾事。”

他留给世人最后的绝笔是四个字------“悲欣交集”,不知道这错综交集的感悟里,有没有对前尘旧爱的一丝挂念。

真会没有吗?

那一段段鲜活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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