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苍茫(二)

个人日记

  三、困惑的少年

金秋即至,天空湛蓝明澈,几丝淡淡的白云在天空飘流。凉爽的秋风吹拂着一垅垅即将成熟的庄稼。满树的柿子、枣子绽开了红红的笑脸,压弯了细长的枝条。一场潇洒的秋雨过后平原上更显得清澈明晰就连远处的山峦也如同用五彩的油漆刷新了一遍,真令人陶醉。中秋节到了爸捎回了足够我们享用的月饼果蔬。婆还领上我去割了二斤羊肉,杀羊的叔叔还主动将羊尿脬给了我(往年要也不给),我们那地方八月十五吃纯肉饺子。那味道可想而知。

秋收开始人们拿着绳索、镰刀推着独轮车(类似于淮海战役老百姓支前的那种,要给轮轴上常上油要不然吱吱呀呀直响)到地里去收玉米、谷子、糜子、豆类还有红薯和花柴(棉花的枝杆)忙的不亦乐乎。大人们再忙孩子们总是闲的玩耍。我有了那把“手枪”自然在玩伴们中间就鹤立鸡群了,有时还给他们掰一小块饼干。我自然就成了大王,领着一帮孩子们在村巷或村边捉迷藏,玩各种游戏,其实有时候也会侵害人。我们前巷有一位胖婆婆的枣树年年都结的很繁,那树的大半身都倾悬在墙外。看了叫人眼馋。派去“侦察”的队员报告说老太太正在拉风箱蒸馍,一声令下队员们从衣袋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炮弹”(砖块)歪着头,扬起臂照着挂满枣子的树枝砸去,噼呖吧啦枣子落了一地,手忙脚乱地捡拾。时刻警惕的胖婆婆听到响声发现“敌情”立即放下手中的风箱拐把,顺手操起二尺来长的烧火棍出来应战,由于她太胖脚又太小不能“急行军”只好手扶墙壁向前迈动,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嘴里不住地骂:小贼哪达死不下你们,跑这达作践人来了?等她出门我们已经一蹦三跳地跑了。她老人家可望不可及。只好用嘴巴出气:我今个非撵上你们这些小土匪不可,看你往你妈的襁里跑?她本来就是我们生产队的骂人“博士”,我们还向她扮鬼脸气她,她便来追我们,如同老牛赶兔子。再说她像一台螺丝松动老掉牙的机器,又那么胖绊上一跤可不得了。没法儿,她气急了只好用双手举起那根烧火棍狠狠的向我们砸来。才抛出一丈多远。我们哄然大笑。她还得捡拾烧火棍:哎!这些死娃真没办法。顺手将掉在猪屎中的枣子擦了擦气悻悻的回去。再说我们到背静的地方将枣子掏出放在地上有的自动将衣袋翻过或拍一拍用以证明自己没有“私存克扣”。大家围拢圪蹴一圈,一双两双地数着,每人十个还长一个奖给“侦察兵”。偷了人家的枣子还要公平分配,诚可谓:“盗亦有道”吧。

呼啸的西北风刮了三天带来了冬的气息,继母将院中堆积的花柴(棉花的枝干)翻弄了一遍还拣出不少的籽棉,加上队上分的到半坡上的樊家拧了、弹好。撕成片用筷子搓成一捆捆捻子。架上纺车吱吱咛咛地纺线,每天都熬很长时间的夜,空旷的大房太冷,又无法生火,继母似乎老是流感一样流清鼻子,那时又没卫生纸,她只好一捏鼻子将清鼻涕摔在对面的墙上,时间长了那清鼻涕结成了薄薄的一层不规则的白痂子,看上去好像蜗牛兵团在此进行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战役。我劝继母不要纺了,继母操着山东口音说:明年你要上学了,要给你做学生服咧。真没想到继母纺线倒线、浆线染色、上机穿梭织布。是个行家里手呢!要什么花格都能做出来。我的双背带书包、上衣、裤子都是她做的,再也无需拾揽别人的旧衣服。我似乎和别的孩子一样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在那个时代使用频率较高的名言,也是那个时代初期的真实写照。公社初中和林中的学生已臂戴红卫兵袖章去到外地串联。我们这些小学生们除正常上课外,还经常敲敲锣打鼓去揪斗那些地富反坏右们。新的当权派们和旧的当权派们也不断发生着摩擦,互相用大字报攻击诬蔑甚至谩骂,一场灾难正在酝酿。一天在距我们村十来里路的银水沟的公路上发生了枪战,还隐约传来炸药包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还有几个负了伤的人员逃到了我们村。于是私下里便有了如下骇人听闻的传说:原来大里纺纱厂与胃南毛巾厂由于发生了口水战,继而发展为棍棒战。前不久的一天晚上大力纱厂乘夜用炸药包轰塌了胃南毛巾厂的围墙,潮水般的人涌了进去,毛巾厂的人有些连衣服都没穿便逃跑撤退,有些动作慢的不是被打伤致残就是被活活打死。第二天毛巾厂让胃河大桥的工人及朱双王公社的农民参观了血淋淋的现场,激起了人们强烈的愤慨。高音喇叭不断控诉着大里纱厂的种种罪行。人们扬言要踏平大里纱厂。大里纱厂惊恐万状,有人提议到北邻的河阳县寻求支援并借枪,可是河阳县的枪为数不多,根本于事无补顺便又到距河阳五十公里的汉城县借枪。枪这玩意岂是可借之物。这是杀人的工具啊。世界上大概任何事情都是先礼后兵。仗着人多势众,便砸开武装部的军械库将枪械弹药搬上汽车,不但打伤了我爸的胳膊,还将开车的王叔叔头部击伤送进医院抢救无效死亡。这些人开着几辆卡车在返回途中与追杀而来的胃南毛巾厂的人打起了遭遇战。直打的银水河的老百姓都逃离了家园。双双动用七九步枪、三八大盖、冲锋枪互相对峙、直打到天黑。幸亏这些枪已老掉了牙,再说这些人也不是准军事人员,所以伤亡不大。

再说汉城武装部的枪被抢时我爸刚到不久,枪被抢走后汉城狮山中学的一千多名学生寻衅而来,并质疑枪是里应外合送出去的。幸亏我爸的胳膊受伤才免遭批斗。他再也不想在军界干了,便调入供销系统。屁股还没坐热供销社的货物频频遭到造反派们“强借”(抢劫)他也和许多人一样感到迷茫、困惑这是咋回事谁也无法诠释。胳膊上的伤刚好便回到家。婆唠叨着:看多危险,就挣那点钱咱不干了,看看咱们的家,我也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还是在农业上干吧。

一天后晌,我与婆照例将羊引向村边的撂荒地让羊啃草,再给羊割些青草,忽然,发现西北角的山峦处一股乌云在旋转疾行,并伴有隆隆的雷声。这时杨西财从公社方向骑自行车下来。停在我们跟前,掏出烟抽着说:哎呀!这个好羊,这羊能卖多少钱?好像是在故意拖磨时间。我们要回他说:没事哪来的雨,只不过是过过云。大概耽搁了十来分钟。这时炸雷在头顶滚动狂风也大作起来,平原上一片灰暗,树木都顺着风向倾斜。婆忙说:狗娃,不要草了,将羊抻绾起让羊先回。我将羊抻绾在羊的大背角上用绳子在羊的屁股上抽了一下大声喊:走走。羊便向家奔去。杨西财忙骑上自行车脚下一用力一溜烟顺风向村中去了。我搀扶着婆往回走,我说:婆走快点,恐怕这雨大咧。我婆喘着气还风趣地说:这几年没大雨,我小时候那雨才叫大呢,三点一马勺,九点一涝池。快到村口,硬朗的雨点已砸在地上叭叭作响,地上随即现出铜钱大的雨痕。婆气喘得更厉害,连摆手势让我先跑。这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我说:婆你圪蹴下我给你挡雨。那能挡住,就这样两个人都被冰凉的雨水浇成了落汤鸡。回到家我只打了几个喷嚏,喝了点辣椒水没事了。而婆已躺在炕上高烧不止。那时无医缺药,只是到老中医那儿开了三剂汤药也无济于事。没几天便撒手人寰。走向了一个人所不知的世界。自古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属正常的自然现象。极为不正常的是我婆的墓子刚挖好,不知那尊“神秘的大佛”指示学生们敲锣打鼓呼喊着:破四旧、立四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到地里把墓子填了。没办法只好另行选址,最后确定在沟坡垴上的一绺荒坡地上连夜挖墓。这次填墓事件在我们马家堡的历史上恐怕是空前绝后的,作践已故之人是准备向活人发难的信号弹吧!

西原的三个大村我们马家堡、王庄铺、张家庄都是千人大村,呈三足鼎立之势,但我们马家堡与张家庄中间有一道沟,所以自古以来王庄铺就是交通要道,有什没活动都放在王庄埔。一天将家住张家庄的伪保长高继富等在大会上批斗,激情过剩的李孟堂竟亢奋的在台上给高继富上了个日本进口耳光子。会后还要唱戏。李孟堂又上台讲了几句,开戏后李孟堂便去上厕所,他蹲在茅坑上十分惬意地想:今天总算在三大村露了脸出了风头。岂料高继富的侄儿、孙子们已在厕所门口等他。这时天已麻黑他的视力又不好,与一个进厕所的人撞了个满怀,好像那人是故意的,将他撞的往后退了两步。那人开口道:李孟堂这几天你是黄老鼠站在坟堆上假装巡山虎嚣张的不行了?李孟堂怯生生地问:你准备干啥?那人不慌不忙道:老子是裤裆里耍棒槌——准备打球咧。就这样李孟堂那副摇床时将腿子摔坏的眼镜掉进了茅坑。一只脚还踩进尿池。

李孟堂并未回戏场(学校)而是出了大门坐在背静处揉着发烧肿胀的脸,一根烟抽完,心生一计,捡起两块小瓦片隔墙撂到了看戏的人群中。他选择的是我们马家堡人多的地方。赶他到戏场时人们已乱成了一锅粥,有些老弱妇孺纷纷往外撤。他不失时机地煽动说:我看见两个人撂了瓦片后向张家庄方向跑去。这句如同火上浇油的话,使我们马家堡见了张家庄的人便打,两个村的人立即分成两个敌对阵营,张家庄的人较少,一看不是对手,便一个个翻墙往张家庄逃去,李孟堂一声令下,追!就这样,前面跑后面追,李孟堂跑在最前面,可是追着追着回头一看其他人并没有跟上,而是远远的在后面磨蹭,这时从麦子地里跳出几个蒙面的彪形大汉用棍子在他的腿上敲了几下,还掏出小攮子在他的屁股上捅了两下,他像杀猪一样地嚎叫着,人们在王庄埔借来独轮车将李孟堂推了回去。伤养好后李孟堂一声令下集中全村青壮年到张家庄去报复,其实我们马家堡和张家庄互相通亲世代不绝,早已得到消息,将老弱妇孺已转移他村,做好了应战准备,我们马家堡的人拿着刀,矛子、棍棒等开去张家庄作战,但一部分人得到了允许砍树的“圣旨”,于是就到坡上将洋槐树一捆捆地往家背,那还能当椽用呢,可惜那些刚长大的洋槐树一片狼藉。再说那些去打架的人刚到张家庄村口,却无人出来迎战,等人到齐了李孟堂带头慢慢往村中蠕动。奇怪的是大门不是锁着就是从里边关着,在村巷中他们愈走愈害怕,像鬼子进村一样。李孟堂用棍子戳一家没锁着的大门,猛然间锣声响起,张家庄的人从墙头房顶探出头来,砖头瓦块像雹子一样砸来,其中还有用麻纸包的土包,弄得烟尘四起,灰头盖脑的,棍棒刀矛无法使用,便抱头逃蹿,逃到坡顶的打麦场上,才算安全,好在伤势不大,只是李孟堂的腰上挨了一砖。其实因为都有亲缘关系,张家庄人手下留情,大部分“炮弹”(砖块)都落在了空地上,我们马家堡的人集中到场上,有一部分人已无心再战,李孟堂也无法,只好将人家碾场用的十几个碌碡从坡上滚下,人们发出激动的怪叫声看稀罕,砸坏了一家的石门墩,复仇的战斗胜利结束。

张家庄的人扬言要收拾李孟堂。李孟堂惶惶不可终日,吃饭不香睡觉不稳,到集上或公社老怀疑有人盯梢。一次在集上见了他的老战友在卖颜料,那人神秘兮兮的说:孟哥,这回要天大乱了,还不如咱们再拿起枪杆子再弄一番事。李孟堂本来就是个好战之徒,俩人一拍即合,李孟堂说:先找上个合适的派参加上等家伙(枪)到手就好办了。可是他们参加的派别太小,没等交手就逃之夭夭,准备进黄龙山打游击。

一天晚上李孟堂到了我家将大前门烟拆开一根接一根地给我爸递,并央求我爸参加他们的派别:你带过兵枪法又好,黄龙山的地形又熟,不行了你当个副司令(其实只有30个人)。我爸抽着烟来回踱步。李孟堂急了:你要参加红司总,中立是不可能的。杨西财准备收拾你呢。爸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李孟堂神秘地说:你记得你小时候西财妈偷了李家祠堂的粮仓,你爷那时是族长,将他妈吊到了祠堂的门前。爸缓缓地说:那都是解放前的事了,再说我爷早已过世,他能怎么样?李孟堂扔掉烟头:哎,对了,正因为这样.,他才要报复你大和你。那几年你在部队上,他无法动,现在你不在部队了他还不敢动你?他又是治保主任兼民兵连长。对了还有尧改梅,别看她和你是亲戚,她想给你们升成分呢!如果升成地主就可将你的这上房分给她。爸在思索着,他的话语有一定的道理。最后李孟堂说:你赶快决定,我还得回去准备,还有人等我赶天不明就得出村,想好了快来找我。

四、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黎明时分细雨濛濛李孟堂摇醒他的同伴们将枪用塑料纸包好,一切准备停当,轻轻拉开门闩,出门一瞅村巷中无人打了个走的手势,几个人敏捷地闪身出了大门只是到村口时引起了村边人家门口大黄狗例行公事的几声轻吠,几个人随即消失在雨雾中。

李孟堂追随的这一派人数不多,已逃遁到黄龙山隐匿,称谓为:(红色战斗团司令总部),简称(红司总),他们刚进山时只有三十来号人。以后又陆续来了几个先是在川道的汪村、冯家峁住,将废弃的窑洞铺些麦草,晚上睡觉不脱衣服,枪不离身,白天就分散到群众家白吃。吃饭时,总是将枪放在桌上,或者拉几下枪栓,吓得那些群众谁敢不侍候。初来乍到时还守点规矩,过了几天便得寸进尺,将群众的鸡,猪等吃的差不多完了,有些胆大的群众借故赶集,跑到县城给808总部报告情况,建议将这此家伙收拾掉。

李孟堂看这里已无油水了,便决定过石门。这石门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石门宽不过五十米,是南北两面伸出的山头相对形成,只有北面的石崖上有一条路,下面是湍急的河水和乱石。过了石门又有两道川,北面大川叫冯马川,走到川的近头可绕着石崖曲曲折折盘山而上到达山顶(大岭),这里是三岔路口,向南可去石保县,向北下大岭可通衣川县。这南川叫野猪川,这南川因山高林密,川窄、住户又少,所以历朝历代便是窝藏土匪的风水宝地。有句俗语:过了石门没有好人,指的就是南川。这南川的住户。大部分不是土匪就是土匪的后裔。因为这地方属三交界又属三不管区域(属石保县、衣川县、汉城县)涉水过河斜着上一个几丈高的石台阶便是顺着河道蜿蜒的小路,再走三十多里,南面沟岔里便是历代土匪的老巢鹞子崖,一般人很少涉足,这是造物主的鬼斧大自然的神工。这是由于山梁断裂底部下沉而形成的断崖,再经多年的的风吹雨蚀将泥土带走断崖下形成了一个篮球场大的石平台,崖跟底竟有八孔凿出的石窑,门小里大。鹞子崖下面只有一条凿出的几丈高的石阶路,院旁石缝中有股不大的清泉从山上流下,即便天气干旱也不会干涸。这确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匪巢胜地。李孟堂将他的人马就住扎在这里,便给沟里的人宣传说:我们是来革命的,反革命们已占领县城,让野猪川的人也参加革命,为革命做贡献。将来革命成功了,都搬到县城住。这些足不出川、孤陋寡闻的山民们也真听话,都积极地为李孟堂筹集被褥、锅灶等。这帮人就在这里住下,每天就是练练瞄准,抽烟、谝闲。熬到猴年马月谁也不知道。

安排好这些人的生活,闲着无事李孟堂带了一个随从下了鹞子崖的石台阶顺着沟往上爬,攀崖、扽藤、扯树根,总算爬到了山顶。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竭,便坐在一株大树下休息。忽然看见一个中年妇女背着一个瓦罐,从半山腰取水上来甚是惊诧。这老林荒山中竟然有人。两人便迅速地隐蔽在草丛中。等那妇女走过,李孟堂对随从说:我先跟上,你等我走出一畛地远你再跟上,约莫沿山顶走了一里多路,前面出现了一个石砌的小庙,这小庙名曰懒王庙。不远处有一黑色巨石突凸山顶,足有篮球场那么大约有三丈多高周围长满了野草和梢林。唯有这块巨石来的蹊跷,是飞来之石还是自然天成,或其它原因所置,只是传说这块巨石因懒王在此睡过觉也就叫懒王台了。这庙自然就是为懒王所建。再说李孟堂两人在庙外面窥探良久,觉着别无他人便就进去。妇女一见两人拿枪进来,吓得跌坐在地。随即站起故作镇定,但已有细汗渗出。李孟堂收起枪问:这里还有没有人?妇女只是摇头并不答话。李孟堂命令随从到外面注意警戒。上下仔细打量这妇女,虽衣着破旧,不修边幅,但也两眼有神颇有几分姿色。双方都感到没甚危险气分才缓和下来。恢复了常态。李孟堂借着舀水喝的机会,在这女人的臀部拍了一把。谁知这女人并无恼怒之意,而是转过身深情地凝望着李孟堂。这时双方的欲火都在急剧升腾,已无法抑制,便互相拥抱在一起。李孟堂将女人的裤子一把扯下在她神秘的部位进行揣摸。女人也迫不及待抓住了李孟堂的关键部位,两人如久旱的禾苗忽然遇到从天而降的雨露那样惬意、亢奋、销魂。随即将衣服撇在一边大动干戈,在这十里无人烟,百里无城郭的荒山野岭旁若无人响如雷动、吟震山川,只惊的山鸟急飞兔跑鹿走。好一阵暴风骤雨,李孟堂浑身瘫软,心中的舒畅无以言表,思忖着:这妇人可能象这处女林一样还是个“童子鸡”呢!女人示意他再来一次,李孟堂直摇头说:外面还有一个人。便起身去穿衣服。这时女人瞅见李孟堂右肩下那块如同梅花状巴掌大的蓝色印记,便脱口而出:狗蛋。李孟堂浑身一个冷颤条件反射地应称了一声,随即女人一跃而起照着李孟堂就是一际耳光。打的李孟堂眼冒金星,懵头转向。女人捂住脸哭天喊地:天那这是怎么了?这是老天在惩罚罪人吧!情绪稍稳,急忙穿好衣服开始了她的诉说:我就是你的亲姐呀。啊!的一声李孟堂也泪如雨下,记起了自己是有一个姐姐。事情是这样的李孟堂的生父是山东义和团的后人,当时山东不断遭到日寇铁蹄的凌辱,房子又被战火焚烧。听老乡说陕西这边还平稳些,便举家离开山东逃到陕西。在胃南下车后已身无分文,又有一双儿女。只好在路过河阳时将十来岁的李孟堂(李狗蛋)好说歹说留在一家生活富有的孙姓人家当长工。因为年龄小,只管饭不挣钱。孟堂爹带着妻女,向北山漫无目标地走去。先说这狗蛋到的孙家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混了一年便跑了出来,只知他爹往北去了便一路寻来。有一天,我的大老爷上集路过沟里,到一个旧土窑中解手发现了饿的半死的狗蛋,出于同情心,将他领回了家,我们李家本是西原大户,生活自然尚好,这狗蛋一听我们姓李他也姓李,并且不走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排到了我爷那一辈,起名李孟堂。再说其父李剑锋终于进了黄龙山本想开荒种地打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是经常遭到土匪的凌辱,隔不了几天土匪们便叫他的妻子去“做饭”,眼看着女儿也一天天长大,恐怕也难逃“做饭”的厄运。将心一横参加了土匪的行列,他本是义和团的后人颇有几下拳脚功夫。外出办事频频得手。很快坐上了二大王的宝座。并有了“黑野猪”的绰号。他的女儿便是名噪一时的双枪女将花狸猫。我的祖父李堪堂一直给陕北送棉花一次在大岭被花狸猫劫持去当人质,最后花了一百个大洋才将人赎回。时隔不久西北野战军将刘堪的五个旅在瓦子街分割包围并全歼,活捉了衣川守将张汉初。西野王士举的两个团直逼汉城经过一昼夜的激战一举将汉城拿下。并向黄龙山的土匪发出了改编的敦促书。将他们编成了一个营,让他们的部队攻击合阳、大力,这两个县都没有城防且驻军又少所以都没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问题。李剑锋一看没想到他的部队还真有两下子。在狗头军师斯先生的策划下便又将部队拉回黄龙山为匪,并自称黑军党。那时由于大军都去打宝鸡、兰州等,趁这时汉城兵力薄弱,黑军党甚嚣一时,势力不断壮大,经过汉城衣川支队的多次围剿才算平息。李孟堂急切地问道:咱爹最后怎样。妇人说:咱爹是被一个叫李向荣的人带领三十几个人捉住的。当时天刚亮我们被包围,我躲在地窖中才逃了出来,藏在梢林中,他们没搜着,走了几个联络点似乎都被他们搞掉了,我便隐居山上,我还打死李向荣手下一个侦察员呢!所以一直不敢下山。李孟堂给那妇人介绍了山外的情况。

花狸猫听了外面的情况,精神显的十分亢奋,这下又可一展身手。于是下得山来,在有识之士的提议下,在野猪川召开了全体“革命者”誓师大会。在一个土坎上做主席台,用一张门板贴上毛主席相。便开起了大会,主要是呼喊口号。全野猪川的人都汇集于此,都十分亢奋地准备问鼎汉城。将来说不上还要杀向西安呢!这个“革命组织”是很先进的。鲁迅那个时代假洋鬼子不让人家阿Q革命,在这里已不存在。小D、尼姑这时都可以拿起武器革命,花狸猫已将埋藏在鹞子崖石窑中的枪起出。野猪川的年轻人每人一支,开会时都拿在手中。呼口号时将枪高高举起: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倒808,打回汉城去。声震山川,久久回荡。花狸猫想有了这一百多人的队伍,又可以大显身手,大干一番了。同时又有问题摆在了李孟堂和花狸猫的面前就是给养问题,他们便筹划着如何弄给养。便打起了红卫公社及供销社的注意。

又是一次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两天不断的有人到我家造访,动员我爸参加808(全名是汉城县808井冈山红色战斗司令部简称808)。有一天来了几个背步枪的人硬逼着爸去参加808,爸正在犹豫不决,一个年轻的还将枪对准他拉了两下枪栓,那铁器撞击出清脆的声音,多多少少总能令人毛骨悚然。爸不慌不忙蹭着撂在地上的烟头说:娃娃们说起枪我已玩了二十年,光打仗就有五六年,要是徒手格斗你们几个一齐上也不是对手,这些愣头后生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一观军人的雄姿吧,将枪靠在墙上要求与爸较量,到了院中爸一伸手擒住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后生手腕子,脚下一绊用掌在他的腰部一推那后生便趴在了柴禾堆上,有一个上来爸来了个顺手牵羊,轻轻将他牵倒。剩下的两个忙说:哎呀今天开眼界了,身手不凡!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和爸年龄不差上下的人穿着一身黄衣走了进来,好像腿还有点不利索,一进门就声粗壮气地吼叫:李向荣,你啥时候回来?原来是爸的老战友。黄龙山剿匪那时还在一起,后来他去了朝鲜战场。现在是808的总头。他谦恭地说:这几个娃不认识你多有冒犯,最后还是要求爸参加他们的808。.爸实在不想耍枪弄棒了,可是怎能敌住人家的巧舌如簧:你不看看现在的局势,当墙头草不行,骑墙更不行,不然会挨整的。爸思考半天最后说:我只在公社住,也不拿枪,不管事只吃饭。就这样爸就参加了808,住在了公社,年青人对枪械不甚了解都来求教于他。

公社又一次开批斗大会我也去了。爸就住在公社一进门的那个房子,像是个照大门的,他也不去广场开会,躺在炕上看报纸。下午饭后我到公社后面的礼堂闲逛,听到礼堂里有人惨叫。我将玻璃上的尘土磨掉一小块往里一瞧,几个身穿黄上衣的造反派正将一个人吊在大礼堂的房梁上用柳条抽打(不能用皮鞭抽打,皮鞭是地主的玩意,革命者只能用柳条抽打)墙旮旯还圪蹴一个,正在用核桃树枝做的旱烟锅塞进旱烟袋挖旱烟,一个造反派过来在腿上踢了一脚:抽完烟再找你算账。看这两人的衣着像是山里人。我便跑去给爸说:那几个造反派在打两个山里人呢。爸急忙起身往后走,敲开了门进去问咋回事。一个造反派说:有人说这两个人是红司总的探子。爸训斥说:山里人之间有隔阂一告便打人,打上瘾了?一个造反派忙说:没打没打。爸喝令将人放下便出去了。我又在门缝中往里瞅,一个造反派说:我看李老坎(指我爸)这家伙是保皇派。另一个小声说:小声点,他和咱们司令是战友,小心给你两个洋饱子(耳光子)吃。

晚上树影摇曳,月光朦胧,爸枕在被子上,仰躺在床上。望着窗棂外已西斜的上弦月,抽着烟辗转返侧思绪万千。革命成功已十多年了,咋还有这么多阶级敌人,除将匪邦被消灭,地富早已被打翻在地还踏上了一只脚,已呼吸困难,怎么又冒出来这么多的封资修,反坏右?难道有人将洋人的潘多拉魔盒不慎打开。魔鬼们都跑来中国旅游不成?今天批斗这个,明天批斗那个,不是抽便是打的,谁是革命?谁是反革命?谁又说了算。哪里才有安宁的静土?头痛不想了,地上已有好几个烟蒂了。刚有一点朦胧的睡意,村中传来几声轻微的犬吠。又将睡意打消。这时哨兵跑进公社大门大声喊:红司总来了!随即朝天放了两枪,寂静的夜空被这两声枪响打破,公社门外也响起了枪声,村中的狗都狂吠不止,公社里已一片骚乱。有的将被子顶着跑出了房门,有的穿着半裤提着枪出了门。一片混乱,爸刚出门瞅见一柄带着火苗的手榴弹从门楼上飞过来往下落。大喊一声,卧倒,随即将门一掩只听院中轰隆一声巨响,窗子上的玻璃有几块被弹片击的粉碎,门也被击穿。有人向大门外开枪还击,并将手榴弹向门外扔出去,红司总的人才不敢进大门。这时红司总的人用机枪向大门里扫射。里面的人才集中到后院,从墙上跳出撤退。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玉米地,爸将一个个造反派们扶上墙,最后一个撒出,当他跳下墙时,侧面的机枪“哒哒哒”地响着,密集的子弹向他扫来他忙趴在地上,玉米叶子被打的唰唰直响。他匍匐到地里才猫腰向东边的地里跑去。

再说红司总的人进到公社各个房子搜寻一番将被面都扯走。,见没有值钱的东西,将做饭的大锅和窗子上的玻璃砸烂。又转向供销社,将售货员捆绑起来钱、粮票、布票等洗劫一空,还将好布料等一些值钱的东西一并“强借”(抢劫)了去。

住扎在汉城县的808总指挥部得到消息,急忙组织了两车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赶天刚明便到了红卫(桥轩)公社,接近公社时不敢冒进,先是朝公社的上空用冲锋枪放了一梭子,武装人员下车做临战状,将公社团团包围,用扩音设备向里喊话:请你们立即放下武器,保证你们人身安全。喊了好一气毫无反应。便端着冲锋枪机枪向大门里开了几枪,进去一看已空无一人、一片狼藉。院中撂着没有被面的被子,炸掉的手榴弹的把子,弹壳等。做饭的大锅也被砸的稀烂。

时隔不久群众强烈要求808将红司总坚决镇压。808集结了县总部和几个公社的人马共计一千多人,进山围剿红司总。县城的从川道向西行进,到石门后汽车再无法行进,便下车向野猪川进发,沿着蜿蜒的河道转过一个个山峁,川里家家锁门闭户连个问路的也没有,约莫到了鹞子崖便坐下休息,等山上的消息。再说山上由我们红卫和能停公社负责,天不明就向西北角的山区出发,他们走了一段川路,又从一条大梁上到山顶再朝西走估摸到了野猪川的山顶却没有了路,便从梢林往过穿。梢林里松树、杠树交错葛藤缠绕。多年的树叶堆积盈尺。有时将突凸的的乱石埋入其中,看似平整一不小心便会被石头绊倒,煞是难行。有野猪被惊起蹿逃。尤其被惊飞的野山鸡及不知名的鸟类那才吓人呢,猛然间噗噜噜飞起并带着嘎嘎嘎的急叫朝山下飞去。这里便是处女林了,这里就是鹞子崖的山顶,山上与山下急忙联络都没发现红司总的人影。这时天色已晚又人困马乏。忽然有人说发现半山腰似乎有人影晃动。一声令下,枪声大作。朝半山腰乱射一气,据说还打了几炮呢。其实红司总的人都隐藏在半山腰的石崖下。上面和下面的子弹都日日地从头顶飞过根本伤不着他们。但他们看到山下那么多人枪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流弹打上了花狸猫。808见毫无动静,便收兵回营。

不久由军管组主持各派领导人之间进行调停,成立了三结合式的革命委员会。武斗各方都将武器收缴。那时的县公社,村领导机构都带有一个革命委员会的特殊名称。这个革命委员会在当时就是一切权力的集中表现。就业、上学、参军、结婚、出门没有革命委员会的印章是不行的。

李孟堂、杨西财、尧改梅,这几尊“神密的大佛”又结合在一起,我们家族的灾难也就开始了。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一股乌云旋转着急速覆盖了大地,霎时风尘蔽天,飞沙走石林涛呼啸。一阵暴风骤雨过后,山涧中的山洪犹如雄狮在怒吼、咆啸。一排排笔挺的树木在洪水中倒下,一块块巨石在洪水下翻滚,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实是罕见。

一天我在学校,班主任让我在他的房中念课文。而其他的同学们又敲着锣鼓出去。我并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放学后在回家的路上许多和我友好的同学突然反目为仇,四面攻击、拳脚交加。幼小而刚强的我岂肯受辱,挥舞着干瘦的拳头奋力还击。但必竟寡不敌众,我被打倒在地,脸颊肿涨、脸面也被指甲抠烂。衣服也扯了几道口子,但我没有哭嚎。站起来收拾好被扯断的书包和被踩皱的书本,向家走。半路上一堆人簇拥在一垛砖墙下面。我好奇地向里挤着,终于从大人的腿缝中钻了进去。那是用五张大白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有的字下面还用红毛笔画的花狸胡稍。人们一见我挤了进来便不念了。那时有些字我还不认得,但第一张上那几个碗口大的字我还是认出来了“打倒李向荣”。啊,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在狂跳,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似乎有更大的不幸在等着我去承受。手一松书包滑落在地也顾不上捡拾。从大人们的腿缝隙间钻出来,仿佛被人追赶,又在追赶别人一样跑回家中。大门一扇敞开一扇闭着,继母已不知去向。进到院中我瞪大了惊愕的眼睛,被子、褥子、毯子乱七八糟地被扔在院中。屋子里的桌子四脚朝天,抽屉被扔在一边,盛粮食的大缸也被砸的稀烂,麦子散落一地。顶棚撕成了碎条,炕上落了一层尘土。墙柜上还贴上了封条。母亲的遗相掉在地上被踩得皱巴巴的,原来镶嵌在相框上的玻璃也被踩得支离破碎,晶莹秀亮地闪灼着光亮的玻璃碎片仿佛在哭诉这人间的惨景、不公和悲哀。我慢慢地弯下腰,含着悲愤的泪水拣起了母亲的遗相,用还在打架时就沾上尘土的袖口擦拭着上面的尘土和被黄胶鞋踩上的印痕。站起来再次环视了一遍这副被“覆巢”的惨景。我的眼睛大概也血红了。血压在升高,脸也觉得涨大了,我从门后操起那把生了锈并有几处镚了刃的大马刀,向大门外冲去,刚一出门就碰见刚下地回来的四大。他想从前面将我拦住,但一看我双手举着马刀,便没敢阻挡。我趁机夺路而走。他从后面快速跑来,一把将我抱住,夺下马刀。我便滚在土地上哇一声悲哀惨痛地哭嚎。泪水流进了耳朵,流入了苍茫的大地……。

我爸被他们揪走,在大字报下被人们临时批斗。我爸十七岁当兵一直不在家何来罪名。竟有人说他在公社时戴过眼镜。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神秘的大佛们便指示爪牙们草草收场将我爸带进村南的古寨子。那是我们马家堡修筑的战乱年代为避险避难的场所,现在成了“革命”者们私设的公堂。几个被煽动起来不明真相的年轻人,押解着我爸走进了如同魔窟一样的寨子。殷红的晚霞收敛了笑脸,夜幕往往掩盖着罪恶。我爸被反绑双手拳打脚踢,甚至用树条抽打。私设公堂,公报私仇是那个时代的一道特色大餐。我爸想:我惹谁了?忽然记起了李孟堂临上山前的那一番话:你爷手上吊打过西财妈,尧改梅准备给你捞成分想分你的大房呢。这时李孟堂头戴狗皮帽,足蹬马靴步子很重地走了进来。那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在近视眼镜下乱转。瞅见我爸便奸笑着说:哎哟哟谁把我侄儿双手绑住了!快解开快解开。这是一副狰狞丑恶的面孔,满脸的横肉挤出一丝狞笑:叔给你说不要怕。有叔在这儿看谁敢动你一指头。随即点上一根大前门递在爸的手中。又给几个爪牙们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回吃饭去。

古寨子的破窑中就剩了他们二人。李孟堂扔掉烟头向上扶了扶眼镜:你给叔说五二年在黄龙山剿匪你是不是带人捉了个叫李剑锋的人?那人呢?爸回忆了一阵说:是有这么个人,最后被枪毙在县南桥下。李孟堂气急败坏地说:你!你知道吗那就是我爹。爸瞪大了惊愕的眼睛:那不是土匪的二大王吗?还有一个女儿叫花狸猫,逃脱时打死了我手下的一个侦察兵。李孟堂连说:对、对、对!李孟堂总算找到了杀父仇人,嘿嘿地冷笑着。我爸的命运可想而知。我爸在忍受了几天的折磨之后,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象具僵尸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寨子的土炕上。一天夜晚,秋风呼呼地吹着,他微微睁开了疲倦干涩、布满血丝的眼睛。外面漆黑一片。不一会下起了濛濛细雨,雨滴敲打着外面葡萄架上的大叶片发出混浊的、沉闷的啪啦声。这声音好象在为他悲泣。我爸艰难地欠起身子,窑内一灯如豆,摇曳不定,光线暗淡。看押他的人员正爬在桌上酣睡,我爸怕他是装睡。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个看护人员照样打着很响的呼噜没有动。我爸艰难地下了炕,用颤抖的脚探着了鞋子。胳膊上的伤疼痛钻心,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他想再疼痛今晚也必须离开这块吃人的魔窖。他深深地知道,这帮人并不是为了什么整问题而是为了让他受过皮肉之苦。在难以忍耐的情况下自戕。不能,我不能就此了结。他咬紧牙关,又上到了炕上,弄开了窗子,跳了出去。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路,雨还在一个劲地下,他拖着沉重的双腿,瞄着腰向前走去,衣服湿透了。鞋子被沾稠的泥巴沾脱他光着脚板,高绾裤筒向前走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见雨水更加生痛,泪水、汗水、雨水混合在一起,流向了嘴里。然而这苦涩咸辣的雨水,他并没有吐出去,而是一口口地咽到了肚子里。是否能逃的出去还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一种侥幸心理支配着他。寨门上是几丈高的人工城墙,难以过去,左右两侧是多年洪水冲刷出的深渊幽谷有二十来丈高,像斧劈刀切一样,一层层的黄土、红土、石角层次分明裸露在外。只有几棵将要枯死的老榆树倒挂在悬崖上,若是白天下面烟尘雾瘴,令人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平时人们将死后不能食用的牲口之类往下一撂,那些豺狼野狗和乌鸦便来争食,天长日久下面白骨累累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唯一的只有后面了,后面过去是一垅垅的梯田,现在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那里面时常有豺狼和毒蛇出没很少有人涉足。一条羊肠小道在悬崖上盘来绕去通向谷底。他摸索着凭着幼时的记忆判断着到了什么地方,靠路的右侧有一个小小的土窑这土窑本是看庄稼的人打的,没有门窗没有炕空荡荡的他进到窑中,将湿衣服拧干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疲劳到了极点也顾不得地上的尘土两腿一软便躺了下去。饥饿、疲劳、伤痛袭击着他。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微微地闭上了干涩的眼睛。但刚一睡着,山谷中传来了狐狸那令人凄惨的叫声。他从朦胧中一惊,清醒过来,立即意识到是不是有人追来。这里不是休息的地方,必须赶天亮前走出谷口,否则前功尽弃。他身上冰冷,想咳嗽但不敢出声,用牙齿紧咬着袖口。憋得面孔涨痛,心中慌闷一阵过去他精神振作了一下,顺着沟底向前走去……

我紧闭大门躺在炕上呼呼的睡着。“笃笃笃”一阵急促而轻轻的敲门声将我从酣睡中惊醒。我用干瘦的小手背揉了揉惺松的睡眼,顺手操起根木棒,警惕地向门口走去。轻轻地拉开了门拴,朦胧的夜色中站着一个佰生妇女。还有一个穿着黄军衣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的小女孩。清秀俊美的面孔依稀可辫。来人将我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左右无人,便轻声问道:你叫李保国吗?我漫不经心地答道:是的,你找谁?那女人警惕地往左右瞅了一阵,便闪身进了门。顺手掩上了大门,三人回到屋中,女人神秘地说:你爸爸已经跑出去了,在我们村破草窑中藏着。你爸爸说让你不要为他担心。你想办法到亲戚家躲一躲。等停上几天看情况,他再告诉你他的住处。我用凝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的面孔。幼小的心灵在分析着她说的是真是假。我只嗯嗯地应承着。女人临走时再三叮咛:一定要记住。我说:你是哪个村的?现在先不给你说以后你会知道的。那女人这样说着。她让我先走出大门看有没有人跟踪盯稍,我拉开大门,走出去在漆黑的巷道中走了一个来回,觉着没人便示意让她们出来。她们迈着轻盈的步子疾速走去,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未完待续)                                     

 

拟续:   五、黄龙山剿匪(父亲解放初期剿灭黑军党)六、马铃响叮当(爷爷解放前给延安送棉花)





文章评论

莺歌

[em]e160[/em] 拜读学习了

烟子

哥哥,你小说写的真实精彩,文中重现了文革那个时代的灾乱,它极大地扰乱了人民群众的宁静生活,七几年我在乡下读书也曾经历批斗"地主反富右的行动,但是现在它已成为—面历史的镜子,从我们的生活中渐渐走远……

烟子

有了刻骨铭心的历史,造就了哥哥你今天的精彩。

阿阳黑刺

[ft=,5,][/ft]满江红 ----步岳鹏举調,笔诛倭寇 剑拔弩张,两陆内,腥风含血 ; 弹指间,购岛闹剧,愈演愈烈; 安倍加冕又竞三,野田出阁下野切; 孤岛中,正做虎狼替,凝哽咽。 甲午耻,尚未竭; 卢沟恨,何时歇; 驭鹰机 ,八重山列岛崛; 壮士笑摘东京月; 火燎札幌积年雪; 荡群魔,力靖东海廓,朝天阙。 [ft=,1,][ft=,2,][/ft][/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