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常:文士禅僧画之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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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常:文士禅僧画之先驱
2014-02-27 弘韵文化
法常,中国历史上南宋画家。僧,号牧溪,蜀(今四川)人,生卒年不详,其艺术活动主要约在13世纪60-80年代之际。薜居下(乾德初兵部侍郎)之后,宣和间在长沙出家,南宋理宗、度宗时为临安(今杭州)长庆寺僧,与日僧圆尔辨圆(1202—1280)同为径山无准禅师(1178—1249)之法嗣。
法常性英爽,嗜酒。正义爱国,敢于语伤奸相贾似道,遭追捕后,避祸于绍兴丘氏家。至元朝,在天台山万年寺圆寂。法常既是位佛教阐扬者,又是位天才画家。他工山水、佛像、人物、龙虎、猿鹤、禽鸟、树石、芦雁等,皆能随笔写成,极有生决心书,墨法蕴藉,幽淡含蓄,形简神完,回味无穷。他继承发扬了石恪、梁楷之水墨简笔法,对沈周、徐渭、八大、“扬州八怪”等均有影响。虽在生时受冷遇,却开后世文士禅僧墨戏之先河,并对日本水墨画之发展产生巨大影响,被誉为“日本画道之大恩人”。
《中国书画全书》中载有元代画家吴太素的《松斋梅谱》(此书在中国已亡佚,日本保存有手抄本,在日本广岛市立图书馆中国馆,由日本人岛田修二郎解题校定),该书记载:“僧法常,蜀人,号牧谿。喜画龙虎、猿鹤、禽鸟、山水、树石、人物,不曾设色。多用蔗渣草结,又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费妆缀。松竹梅兰石具形似,荷芦写,俱有高致。一日造语伤贾似道,广捕而避罪于越丘氏家,所作甚多,惟三友帐为之绝品,后世变事释,圆寂于至元间。江南士大夫家今存遗迹,竹差少,芦雁木多赝本。今存遗像在武林长相寺中,有云:爱于此山。”
法常被日本人称为“日本画道的大恩人”,其大部分作品被当时的日本僧人陆续携往日本。在国内,法常的作品在文人画一脉中评价并不高,或者说很被忽视,而在日本则被视为上上品。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日本人川端康成谈到法常时说:“法常是中国早期的禅僧,在中国并未受到重视。似乎是由于他的画多少有一些粗糙,在中国的绘画史上几乎不受尊重。而在日本却受到极大的尊重。中国画论并不怎么推崇牧溪,这种观点当然也随着法常的作品一同来到了日本。虽然这样的画论进入了日本,但是日本仍然把法常视为最高。由此可以窥见中国与日本不同之一斑。”牧谿的传世作品有《观音、猿、鹤》三联幅,《龙、虎》对幅,现均藏日本京都大德寺;“蚬子和尚图”藏东京日野原家;“六柿图”藏京都龙光院;“柳燕图”藏东京德川黎明会;《潇湘八景图》四幅真迹——《烟寺晚钟图》,被列为日本“国宝”,藏于东京白金台的富山纪念馆明月轩中;《渔村夕照图》,也被列为日本“国宝”,藏于东京青山的根津美术馆;《远浦归帆图》,是日本的“重要文化财富”,藏于京都国立博物院;《平沙落雁图》,也是“重要文化财”,藏于出光美术馆。
法常的画作中,不少人最喜欢的是《六柿图》。这是一件无缘者无缘,有缘者缘渐的不可思议的作品,朴素而又扑朔迷离。这件作品废了多少人的笔墨和心思,有人居然花一本书的篇幅来研究这张小画。南宋末年与法常认识的诗僧道璨有诗曰:“好诗无音律,至文难言说。学之无他术,先要心路絶。兀坐送清昼,万事付一拙。”
于众人而言,没有柿子,秋天是没有意思的。有中秋怀人诗句:“丹柿照满眼,菊花欲上头”为证。
文献中有关柿子的诗文很多,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说:“柿,俗谓柿树。有七绝:一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落叶肥大。”柿树叶子可以练习书法,唐人李绰《尚书故实》载:“郑虔任广文博士,学书而病无纸,知慈恩寺有柿叶数间屋,遂借僧房居止,日取红叶学书,岁久殆遍后,自写所制诗并画,同为一卷封进玄宗。御笔书其尾曰:郑虔三绝。”
僧人喜爱柿子,因此唐代长安寺庙多种柿树。宋马永卿《懒真子》曰:
“葭灰秋吹季月管,日出卯南晖景短。
友生招我佛寺行,正直万株红叶满。
光华闪壁见神鬼,赫赫炎官张火伞
然云烧树火实骈,金乌下啄頳虬卵。
魂翻眼晕忘处所,赤气冲融无间断。
有如流传上古时,九龙照烛乾坤旱。
此韩愈《游青龙寺》诗,仆旧读此诗,以为此言乃喻画壁之状,后见长安志云:青龙寺有柿万株,此盖言柿熟之状,火伞、虬卵、赤气冲融、九龙照烛,皆其似也。青龙寺在长安城中。仆仕于关陕,行村落间,常见柿连数里,欲作一诗竟不能奇。每嗟火伞等语诚为善喻。”
一万株火伞般的柿子树,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全唐诗》里收有诗僧子兰《与道侣同于水陆寺会宿》诗曰:
论道穷心少有朋,此时清话昔年曾。
柿凋红叶铺寒井,鹄坠霜毛着定僧。
深秋寺院里铺满了凋落的柿叶,枝头挂着红晶晶的柿子,树下是禅定的僧人。这幅图景在道友的娓娓清话中如梦幻泡影。法常是在这样的况味下,画下《六柿图》的吗?不知道。
看看,在国内是草,到了日本就是国宝,我们作何感想?中国人积5000年文明的文化至唐宋达到顶峰,因为草原流寇的入侵而全部拱手让给了日本人,日本有今天是因为吸收了中华文化的精华,是因为有了唐宋文化的集大成者径山文化的滋润。
法常是径山寺的和尚,是径山寺第三十四代住持无准师范的法嗣,是中国禅画的祖师。法常的《六柿图》是其代表作。径山寺第八十八代住持圆信禅师说:“看者莫作眼见,亦不离眼思之。”法常认识的诗僧道璨有诗曰:“好诗无音律,至文难言说。学之无他术,先要心路絶。兀坐送清昼,万事付一拙。”“论道穷心少有朋,此时清话昔年曾。柿凋红叶铺寒井,鹄坠霜毛着定僧。”都道出了牧谿《六柿图》的真谛,无缘者无缘,有缘者缘渐,既朴素又扑朔迷离,这是一张小的不能最小的画了,这又是一张大的不能最大的画了。
在绘画史上,受禅家思想的催化鼓荡,或曰为禅家思想所孕育的直接产物起码有两个:其一是滥觞于晚唐而极盛于两宋的禅宗画,其二是晚明董其昌旨在整顿文人画秩序,规范文人画风的南北分宗。
和文人画虽然压制形与色的充分发展,但却并不排斥、拒绝形与色的合法地位对形与色采取一种既若即若离,又未即未离的二元取向不同,禅宗画是一种幻想型的艺术范式。
在这种范式的创构情境中,不论题材、内容,还是造型、色彩,皆已冲出客观事物自然形态的具体规定,不仅大大地淡化了艺术创造和艺术审美的传统,而且有时甚至最终取消了创作规律对于画家的必要制约,而完全以一种无意识的幻觉所洞察到的所谓“佛性”为旨归。显而易见,由于禅宗画是一种从惯常的“造型语言”中解放出来的抽象化了的佛性,或曰是一种释放心智力量和内心体验的操作游戏,所以不论在价值学方面,还是在形态学方面,皆与正宗的文人画有着本质的区别。
但是,尽管如此,由于文人画乃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借以逃避尘世困扰,摆脱功利羁绊的精神园圃,故而两者之间还是时时发生着某种形式上或内涵上的密切联系。明代文人画家沈周受南宗禅门画家法常禅画笔墨意趣的启迪,开创出文人写意花鸟画的全新画法,并从而导致了“青藤白阳”水墨大写意的惊人画风,便是这种紧密联系的一个典型例证。
法常初儒生,中年出家,在临安(今杭州)与日本僧人圆尔辨圆(圣一国师)同为破庵派长老无准师范的法嗣。性情豪爽,好饮,一日语伤权臣贾似道,避罪于越之丘氏家。法常天资敏慧,善画龙虎猿鹤、花木禽鸟、人物山水,笔墨萧散虚和,不拘法度,亦作泼墨山水,或用蔗渣草结,随笔点墨,意趣盎然。由于法常的画法在最大程度上解放了主体精神,摒弃了传统的造型原则,以至在当时及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每每不为人们所接受,元人著述中多予恶评,如夏文彦《图绘宝鉴》即谓法常“画龙虎、猿鹤、芦雁、山水、人物,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费妆饰,但粗恶无古法,诚非雅玩。”另外,《画继补遗》、《画史会要》等,也大多持此类看法。
但是,法常的一些作品被其日本同学僧人圣一带到日本之后,却赢得极大的声誉。由法常所创作的《观音、猿、鹤》三连轴,现藏京都大德寺,被日本定为国宝。日本美术史家矢代幸雄在其所著的《水墨画》中称这三件作品“几乎整个征服了我的心灵”,法常本人则更是被称为日本的“画道大恩人”。而与此同时,在中国本土,法常作品的艺术成就也逐渐为人们所认识,如明代的项元汴即谓法常“状物写生,迨出天巧,不惟肖似形貌,并得其意象”。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是相比之下,最早发现法常绘画中的真正价值和革命性意义者,则为吴门画派的领袖沈周。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法常水墨长卷《写生蔬果》上,有沈周的一则长跋,其文曰:
余始工山水,间喜作花果、草虫,故所蓄古人之制甚多,率尺纸残墨,未有能兼之者。近见牧溪一卷于大匏庵吴公家……不施彩色,任意泼墨渖,俨然若生,回视黄筌、舜举之流,风斯下矣。且纸色莹洁,一幅三丈有咫,真宋物也。宜乎公之宝藏与欤。
据徐邦达先生考证,此卷非“宋画原迹”,而沈周的题跋却是真的,是“后来给人拆开移配在这个摹本”上的。由此可见,沈周对法常的画法的确非常赞赏,且受其甚深的影响。
“不施彩色,任意泼墨渖,俨然若生”,与《图绘宝鉴》待著述中对法常画风“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费妆饰”的概括完全相符。因此,法常的这一画法,无疑是沈周写意花鸟画的渊源之一。而又由于沈周乃文人写意花鸟画的开创者,故而,亦可将法常视为文人写意花鸟画的启导者。
当然,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写意花鸟画并非自沈周始,如较沈周稍早的宫廷画家林良,“取水墨为烟波出没,凫雁巉唼容与之态,颇见清远,运笔遒上,有类草书”(《无声诗史》),也无疑是写意的,但其剑拔弩张的风骨却并不属于文人画。另外,据相关史料记载,最早的写意画应出自北宋僧人仲仁之手,《图绘宝鉴》谓其:“以墨晕作梅花如花影然,别成一家,所谓写意者也。”可是,由于某种历史的偶然,他却并未能给沈周以直接的影响,而给沈周以直接影响的却是法常。
李苦禅先生的儿子,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周易学会副会长、李苦禅纪念馆副馆长、齐白石研究会副会长、九三学社中央教育文化委员会委员李燕先生在径山寺留下了墨宝云:“今有缘来至径山万寿禅寺,不禁念吾禅宗画大祖师法常(牧溪),法师曾在此宝刹与其师无准禅师学法。当时,有同门法嗣东瀛僧圆尔辩圆亦在此修行,于回国之际,法常绘赠其禅画一套,其中的观音菩萨,左为猿,右为鹤。其师无准禅师又赠其己身之画像,并亲留墨宝法卷于像。是年乃南宋元佑(西元1241年)。至今以上所及珍贵书画仍完好保存于京都之大德寺内。先父李公苦禅,年轻时因崇禅宗,不仅画名如是,亦曾题画上心出家僧,乃效先辈也。昔杨州画师金冬心与恩师齐白石皆曾于己画题心出家僧。此后禅画传灯乎?”
李燕先生是感叹他们对径山文化的了如指掌;体会李苦禅苦禅二字的魅力。
徐复观先生《中国艺术精神》认为:“山谷(黄庭坚)自谓因参禅而识画,此或为以禅论画之始。”中国古代的禅宗,本以印度的佛教为基底,但到了华夏之后,便很快与中国土著的道家庄学相“嫁接”,从而形成了一种“释迦其表,老庄其实”的新的哲学。这种由震旦文化和天竺文化交会融通而产生的新的哲学,给中国文化以深刻的影响,翻开一部中国绘画发展史,随处可见禅家的活跃身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文人画运动的兴起,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得益于禅家哲学的精神乳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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