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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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拉萨，有个著名的甜茶馆，叫德吉甜茶馆。每天都有大量的藏族坐在里面喝茶、打牌，偶尔也有少数汉人进去长见识。在拉萨生活的岁月里，清早总是去大昭寺供灯，回来的时候就窝在德吉里了。 ­

      每天午饭的时候，总有几个磕长头的人进来乞讨。关于磕长头的人，一种说法是是对来生的救赎，一种是因为被天葬的亲人没有被秃鹫吃干净，由后代磕 N 万次的长头来赎罪。 ­

      这些磕头人进来之后，就沿桌乞讨，向每个人只要一毛钱。在拉萨，角币被称为“毛毛钱”，他们不喜欢硬币，只通用纸币。当他们讨够两元钱之后，就去买一碗藏面吃，然后继续沿八廓街磕头。我观察过很多次，他们总是讨够一碗面条的钱之后，就不再伸手了。 ­

      大家都知道，很多磕头的人，都是卖掉全部的家当，带到拉萨，供养给各大寺院的，他们本来可能很富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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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一个关于乞讨的故事。有朋友从国外回来，要我一起去药王山挂经幡，正是萨噶达瓦节的时候。 ­

      萨噶达瓦节，是藏传佛教最重要的节日，也叫穷人节。很多修行人和穷人都上街乞讨，通常是在林廓路上。在四月中旬的萨噶达瓦节期间，他们往往能讨到一年的生活费。 ­

      从药王山回来，一路走到冲赛康，就看到一个乞讨者，坐在路边上，正喝着一瓶啤酒。当我们路过他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的酒瓶，伸手就向我们要钱。于是我顺手给了他一个毛毛钱。 ­

      走过之后，朋友问我：为什么他在喝啤酒你还要给？我就告诉他，乞讨的人难道没有喝啤酒的权利？他一样是个­ 人啊，乞讨渴了的时候，一样要喝水，如果他不想喝水而想喝啤酒，也是无可非议的。 ­

      （写完这篇日记后的一天，萨噶达瓦节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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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记者报导了一件情。说有个中年妇女背着她的孩子，在垃圾箱里找东西吃。记者走过去才发现，原来该妇女事先在垃圾箱里放置了一盒快餐，然后带孩子在那里吃，以获取同情。该记者在文字间非常鄙视乞讨者的行为，并称其骗术高明。­

      看了这则报导，我想：是不是让这记者带他孩子也这么来一次，我愿意提供鲍鱼饭，并给他50元同情。一个妇女带着孩子，都沦落到这地步了，就算用了点小技巧，就该受到他如此指责吗？­

      我想说，别以为我们能发现这世界的真相，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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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一次在拉萨街头，遇到一个妇女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在乞讨。我拿了一个毛毛钱给她后，就准备路过离开，没想到她拉着我，用手指了指两个孩子，示意我也要给两个孩子。于是，我只好又拿出两个毛毛给了他们。­

      事后想了想，是应该给孩子的呀，他们都是独立于母亲之外的个体，他们的乞讨也应该被承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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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知道，在拉萨布施毛毛钱，是可以找零的，通常给一元可以要求找回九毛。熟悉拉萨的人，都会要乞讨者找零钱。­

      而我后来才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有一次，我给一个乞讨者一元钱，要求他找零，于是他给了我一叠毛毛钱，我就转身离开。这时，他忽然抓住我，示意我要给他钱，我点了点才发现，原来那叠毛毛钱正好就是一元，我还没有给他毛子！­

      他们把换钱和乞讨当成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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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曾经住在北四环外的干杨树胡同甲16号国管局宿舍。要去对面的华堂商场买菜，就要过一个天桥。天桥上总是有一个双足残废的乞讨者坐在那里。­

      有一次，买菜回来的路上，我给了他一元钱，然后就站在天桥的另一端观察，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向他布施。­

      我站了半个小时。结果发现，过去了几百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给他哪怕一元钱。­

      一个冷漠的城市。­

      我敢相信，这个乞讨者到其它任何城市，都能比在北京讨到更多的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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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善良的人，都应该感谢那些乞讨者，是他们给了布施者以机会。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将得不到任何布施的机会，我们会生活得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