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

一周以前，心情就无端的激动，自觉不自觉的翻看日历，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归期。

想家了吗？我回答不了我自己。

母亲其实在我这儿玩了十多天，刚回老家不久。我几乎是每两天就要给母亲打个电话。女儿也是每个周六准时给我打电话报告她的学习生活近况。上周打电话时，我答应她，这次放假有时间一定去看她，她在电话里给我讲，“老爸，那你必须得有时间”，心情就这样一直莫名的搅动。妻子也许并不了解我的心情，经常在我耳边明知故问，家乡的香椿可以吃了吧，山上是不是可以采到好多野蘑菇了……

学校是4月4日放假，那天我知道学校放假的日子，校门前那条路又会堵得水泄不通。吃过早餐后，我早早把车开到离学校五公里外的一个宽敞小区停着。方便放假后，我可以早点回家。

十点多我把班上的学生全部交到家长手中，处理妥当学校事务后，一身轻松地从车流的缝隙间左冲右突，十几分钟就从拥堵的车流中挤出来，妻子早就在我的车里等着我。我把车载导航的目的地设置在巴一中新校区，导航显示全程169公里。

十一点二十分，汽车启动，母亲和弟弟不约而同地打电话给我，天阴有雾，路面湿滑，车开慢点儿。

离开喧嚣的小城，离开了拥堵的街道，汽车一出市区，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又芳醇。经春风春雨沐浴过的山峦，苍翠欲滴。山峦间淡淡的雨雾没有散去，轻纱一般。近处田畴里油菜花过了花期，沉甸甸的枝叶间依然还有黄灿灿的花朵做最后的绽放，三两树桃花骄傲地站立在屋角、田边，向春天炫耀。早忙的农人高高地绾起裤管，新翻的泥土油黑油黑。润润的空气里氤氲着花的香气，泥土的腥味。我敞开了车窗，任由这清新的风阵阵掠过。

不紧不慢的车速，三个多小时我们就回到了其实刚刚离开了四十多天的老家。母亲早就站在门前等我们。我把车刚刚停好，弟弟一家子也从镇上回来。因为我还有一个重要任务要完成，还得赶到相隔四十公里的县城去看女儿，女儿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出校门，我们见见面，一齐吃顿饭后，她还得忙着回教室，毕竟高考又一次逼近了她，她当初自己放弃了去贵州读大学，选择了复读，就意味着选择了再一次去挤六月高考的独木桥。我们帮不了她，只有给她一些鼓励与祝福。

大约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我在县城女儿学校门口的那条名叫北京大道的街道上艰难的寻找车位，随时想见缝插针把车停下后，展开下一步程序。女儿四点五十下课，我们得在这个时间之前把一家子的饭菜订好。还真是运气很好，没转几个来回，居然还真找到了一个车位。

订饭菜是妻子的事，这个我不管。五点刚到，女儿准时打来电话。其时，饭菜已经端上餐桌，静静地等着她来。

我没有问她的学习，进入这学期后，她们几乎每周都有考试。从她的精神状态上可以看出，考得应该不错。她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忙着跟我讲她的学习情况，文综是历史性的突破，语文，数学，外语还是老样子，班上名次又上涨了多名，离她的理想又靠近了多少。我只是静静地看她吃饭，听她讲，她好像是要把憋在心里一个多月的话，一下子都倒给我们听一样。她的妈妈不插话，只是从锅里默默地给她夹菜。一家子就这样一起吃一顿饭，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她六点十分得准时回到教室去。我问她差不差钱用，她说不用。到最后还一直在说，这个月的二十几号，她们有两次大考，连在一起。三天考两次，我没有再提醒她学习要努力。送她回学校时，望着她转身回教室，留给我坚定的背影，我相信她的选择没有错，我当初支持她的决定也没有错吧，不管这个六月她带给我们的是惊喜还是无奈。我相信对她来说，人生旅途又多了些历练，多了些成熟，也更多了些理智吧！

从县城回家天完全黑了，雨天的夜晚，第一次在浓雾中开车蜗行了十多公里，胆颤心惊！妻子一直把头伸在车窗外，指挥我左打右转。突然想起那个词，风雨同舟！

这天晚上，弟弟一家子，妹妹和妹夫，我和妻子，我们三家人陪着老妈看电视，天南海北的闲扯。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下子又老了许多，我们回家的陪伴，那怕让她更忙碌了些，可她心里是高兴的，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们喜欢吃她做的饭菜，这让她很高兴，吃着她做的饭，再认真地听她家长里短的唠叨，我们觉得自己还真是多么幸福的人。

清明节为逝去的亲人扫墓，我们老家称为插青。回家的第二天才是清明节，这天的雨一直不停！一清早起床后，我和妻子去附近的小店里买回五彩的小灯笼，过去是自己动手剪，糊制的，现在店里都有现成的，很方便。回来后，妻子又认真再加工了一番。室外的雨稍小些后，我们就换上雨靴，撑着雨伞去看望长眠在青山之间的爷爷，奶奶，父亲和叔叔。

站在父亲的坟前时，我看见坟头上早已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彩色纸幡。弟弟，妹妹昨天已经提前来过了。坟墓周围的杂草，也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年前我们栽下的两棵小树也吐出新叶。我很想和父亲说说话，摸着冰冷的坟头时，我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我心底永远的愧疚吗？父亲老家是河北衡水，在他六十岁时，他就给我讲，想我陪他回老家去看一下，他跟我讲那里有他的童年，那里还有他儿时的小伙伴。我总是说忙，等有时间吧，我没有想到三年前，他会被脑溢血猝然击倒，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三年。那时候我就深深的后悔了，我知道我再有多少时间也没有用了。父亲对我们没提任何要求，这是他向我提起过的唯一的一个心愿。可是我却没能帮他完成。如今，我只能在他的坟前，满怀歉疚。

本来是计划吃了早餐后就回城里，岳父岳母准备了午饭，要我们回娘家吃顿饭再走。我知道吃饭是小事情，回家了也陪陪两个老人说说话，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能时间能多陪陪他们就不能再推脱。于是我们就安安静静等着老母亲给我们煮饭，我陪着岳父聊了很多话题，从家庭琐事，到时政局势。时间竟也过得很快！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把车启动！母亲，岳父，岳母三个老人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目送我们离开。从汽车的后视镜中，我看见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汽车拐了弯，我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心情有些淡淡的说不缘由的感伤。

车窗外黛青色的山梁在雨雾地掩映中，分外清秀，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车很少，车轮碾过时那种滋滋的声响，听起来很有质感，很舒服。公路两边的行道树笔直，整齐的排列，新叶刚刚染绿枝头，又经雨水洗濯，越发显得嫩绿剔透。我们的车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我突然就想到我看到电影中的那些经典的镜头，林荫山间公路，盘山而上又曲曲折地下山，沿着河道并肩前行。我是不是在画中行走。我分明就是在画中，我就是自然这幅画中一个灵动的景色，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情突然畅快了许多。扭头看看妻子，她也正全神贯注地欣赏车窗外流动的风景，脸上流露些许满意的笑。

好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坐下来，写一些文字，和自己说说话。清明节后，我竟几次冲动要写点什么，今天当我坐下来面对电脑时，眼前总晃动着清明的雨，还有雨中那些亲情的缠绕。我很想把这次清明回家之行写得更唯美一些，更空灵一些，可我一动笔就这样拉拉杂杂，絮絮叨叨。

只有这样的拉杂和絮叨，又让我看到我生活的底色，这些最平淡的沉静，最朴实的牵连，让我能真正触摸到幸福，拥有了这样的幸福，我没有理由心浮气燥！

感恩于生活，让我如此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