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写字行者

下蛋的鸡

东北民间四大俗系列之三

四大香

                      文/张颉

在东北民间四大俗里，这个四大香里的香，还有香甜的意思。既有生活中物质的甘甜，亦有精神生活的香韵。这四大香依次是：开江鱼，下蛋鸡，回笼觉，二房妻。人，首先是物质的，也就是平头百姓常挂在嘴边上的“吃了吗”的东西；然后，才是精神层面的，所谓“饱暖思淫欲”。

四大香之首，为什么是开江鱼呢？开江鱼一说，又是东北地域所独有。那么，什么又叫做开江鱼呢？随着冰面解冻，憋屈了四、五个月的鱼儿也都被唤醒而“鱼贯而出”，这些鱼儿由于整个冬天的忍饥挨饿，体内的脂肪已经消失殆尽、废物也排放得异常干净，其肉质变得非常紧密、不肥不烂，因此鱼肉便会异常鲜美，与其他时节的鱼或海鱼有很大区别。肉质用冰清玉洁形容亦不为过，烹调得当，滋味鲜美难以形容——开江鱼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在中国著名的“四大鲜”中占有一席之地。开江鱼之所以称作开江鱼，就是因为这鱼只在开江的时候才有，一年之中，只有四月份二十几天的时间中，才可以吃到鲜美的开江鱼。再迟些，春气入水，鱼儿开始化育，吸收物华也吸收了浊气，便没了那种鲜美而“泯然众鱼矣”。懂行的食客在每年开江之时，都会尽享开江鱼的美味。很多当地人闲暇时带个小马扎，坐在岸边潇洒地将鱼竿一甩，然后安静地垂钓等待鱼儿上钩，那种“世人皆浊我独清”的悠闲生活，足以让人羡慕得咂舌，在体验鱼儿咬钩后那种收获的乐趣的同时，还可以第一时间享受开江鱼的鲜美。夕阳下，岸边的小屋里生起炉子，在炊烟袅袅下吃着酱炖的开江鱼，喝两口自带的小烧酒，那味道，那意境，真不知用怎样的文字来形容！

下蛋鸡，顾名思义，就是正在下蛋，也就是正在黄金鼎盛之年龄段的小母鸡。而这种小母鸡，必须是纯种本地的土鸡。在吉菜菜系里——也就是过去的东北菜里，有一道在东北民间家喻户晓的菜品，那就是小鸡炖蘑菇。过去岁月，一般来说，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客（东北方言读作二声qie）才能品尝到这道百吃不厌的美味佳肴。其做法大致如下：将褪毛洗净的鸡光子剁成小块儿，在大铁锅里放上引油，放入鸡块儿，佐以葱姜蒜八角混而炒之，待鸡块儿变得淡黄色时，放入开水，再将洗好的臻蘑和在一起，慢火煨之。喜欢吃粉条的，还可以加入爽干的粉条。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一锅香喷喷，冒着热气的小鸡炖蘑菇，令人馋涎欲滴地堂皇登场。就上当地的醇厚辛辣小土烧酒，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吱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小日子，那叫一个美！此时，借问一声，啥叫生活？啥叫幸福？所有香甜，不过尔耳。

以上两大俗，纯属东北人物质方面的享受。

回笼觉，是指黎明或者午夜即起，文武劳作的人们，辛劳之后，再次进入梦乡的酣睡。记得小的时候，爸爸在交通局下属企业当一个车队队长。爸爸勤恳苦干，常常是午夜时分就起床上班。经年累月长此以往，爸爸的疲劳程度可见一斑。只有在会战结束以后，爸爸才能回家，睡一个幸福香甜的回笼觉。轮到我，到了而立之年，因为与N家报刊杂志签订了专栏写作的合约，有时，为了赶稿子，我也是午夜即起，专心凝神写字。刷刷刷，笔走龙蛇，咔咔咔，灵光闪现。常常是在凌晨的四五点钟打着哈欠，一脸倦色地重新入睡。这个回笼觉，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对于这个香甜的回笼觉，我有刻骨入髓的体验。

二房妻，我没有亲身体验。但是，我的一个二十几年的好友，就是一个幸福甘甜的二婚。我这个朋友，是个工人。是我在中学的同学。小时候，他家就很贫困，所以，初中一毕业，就进了工厂，当了一名工人。很早很早，模糊记得，也就是将近二十岁左右，他就结了婚。那时节，我还是一个初涉男女性事的毛头小伙，私下里，打问的也是神秘亢奋的闺房秘事。我的那个朋友，在最初的几个月里，对于我的这个问题，只做三言两语的解答，弄得我没过瘾不说，反倒有隔靴搔痒之感。但是，半年以后，他们就总是打打闹闹，战火不断。这样一直拖到将近三十岁，才筋疲力尽离了婚。这时，我们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有了联系。忽然，在零九年的新年过后，我接到他的电话，语气里一派遮掩不住的兴奋，告诉我：他要再婚了。我参加了朋友的婚礼，新娘是一个娇羞的南方女子，从他们的眼光里，我看到了我朋友久违的幸福。这时，我好像顿悟：所谓二房妻，其实有经历过的甘苦，亦有身体经验成熟的重温感受。这些，大体就是二房妻能进入四大香之末的缘由吧。

这俩个大俗，是为人类精神上香甜幸福吧！

（此书共计88篇，已交作家出版社刊印发行。预先登载数篇，以飨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