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

     海之美，只会在游客眼里。夏天烈火般烤得焦黑的皮肤，冬日刺骨的海风穿透身体的冷，是春天游客看不到的痛。只有以海为生的人们，才能体会。海月，一个出生在黄海边的女子，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走出这片无涯的灰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老远看见一艘艘轮船，并不靠岸。这儿只有一望无际的的空洞，无边的黄泥，无边的泥沙搭建起的泥螺或者螃蟹的窠穴，人们拾螺抓蟹，捣毁成一滩烂泥，海水一来，又是一望无际的窠穴。它们锲而不舍，人们以此为生。

    海月也是他们中一员，奇怪的是，海风烈日并不曾让她成为黑珍珠，皮肤只是泛红几天，从学校一周回来，还是白晰似雪，水嫩如削皮的洋葱，同村其它女孩子悄悄骂她“外国种”。她也渐渐感到自己与她们不一样，并不气恼，相反，她反而生出一种优越感来，我毕竟是要出去的，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外国种”，只因海月母亲同样白净的肌肤，高挑的身材，大而清秀的眼睛。烈日海风，母亲还是那样美丽。也只因海月母亲是父亲从人贩子手上化一千多元卖来的。老实巴交的父亲就只知道下海打鱼，海风烈日长年累年的浊蚀炙烤，人黝黑如碳，就只剩下白厉厉的牙咀嚼生活的酸甜苦辣，过于窘迫的家庭让女人望而却步，所以只能望洋兴叹。一千多元，对于生活在穷乡僻壤的海月外祖父家人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你能眼看着母亲就这样死去吗？海月外祖父无奈地说。你要是愿意，钱马上给，有女人在手，到那儿不赚钱，你到那儿不用干活，住的是砖房，你只烧茶做饭就行，人贩子自有把稻草说成金条的本事。那儿有大海，于是海月母亲眼睛一亮，从小向往大海的她终于没在反对。于是海月母亲来到黄海边一个小渔村，砖瓦房是有的，只是很低矮，相比自家柴烟薰黑的土墙，那自然好得多。在没见到海月父亲前，她强忍着背井离乡的苦痛，当突突的拖拉机把他们一干人拉进这个小渔村时，她再也没有忍住那翻肠倒肚的鱼腥味，直呕得眼冒金星，头重脚轻，人软绵得无一丝力气。她看到家家门前翻晒的海鱼干，有用布遮去半边脸的女人把鱼只用脚一踩，开膛破肚，再随手一甩。家家靠海吃海，于是家家门前屋后都是死鱼内脏发出的恶臭。再看到海月父亲，这个只有牙齿发着白光的男人让海月母亲彻底失望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黑的人，连随伴而来的海月外祖父也眉头紧锁，唉声叹气起来。再看他那憨厚笨拙的样子，海月父亲反悔了，不能让女儿受这么大委屈啊。于是同人贩子商议，人家一算帐，就是把收下的钱全退了也不够。人家昧着心狠算你，你人生地不熟，连回去路费也没有，咋办。那再找东家吧，几天下来，不是年纪太大，就是有点残疾，现在正处于打鱼黄金时节，有能耐的都到海上捕鱼去了，来回要半月。最后这个黑男人发话了，我出路费你们回去吧，以前交给你们的钱不要了，他们的误工费我来出。这个让海月母亲感动的惊人之举征服了一个女人的心，不就是黑点吗？只要心好就行。“我愿意”。海月母亲再看这个男人，便有点一点亲切感。后来好几个月，海月母亲硬是没让他碰过，他也很听话，像祖宗般伺候着……再然后，海月母亲在他厚实的胸肌上留下几处牙痕，终于妥协了。海月沿袭了母亲娇美的容颜，水灵灵似刚出水的芙蓉。

 海月母亲是几个月之后才到海边去看海的，海之梦，那只不过是与现实无关的美梦而已，当你要用身体去换一次与海接触的机会，这是很残酷的事。海美与否，只与心境有关，梦想与现实，毕竟相去甚远。

 母亲并不喜欢海，这多少潜移默化着海月，人的一生，环境决定着你人生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