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

　　人，只要不感到羞耻，是可长期忍受穷困而不会感到惭愧的。张五终于想同过去不人不鬼的日子彻底告别。海月母亲为他买了一身全新衣裤，只因出于一个母性的爱心。张五在一刹那痛哭流涕，为第一次感到母爱嚎淘大哭。

　　“阿姨，我要跟你去，我要伺候你一辈子，当牛做马，死也要死到外面去”。张五跪下，向阿姨磕着头。他恨死了这个家，恨死了那个成天因无酒钱打骂他的父亲。

　　“你起来，男人要有骨气”。海月母亲（张兰花）抹着泪，海月父亲说话了，去同他父亲说说吧，我们带他出去，放到这儿会毁了这娃儿一辈子。海月父亲想起了自己当年无依无靠的苦，人都是有良知的，看什么时候激起内心那柔柔的部分。倒是海月，有点不愿意，扭捏着不说话。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一想起，便是那鼻音很响的鼻涕。即便以后名车别墅，西装毕挺，五星酒店当茶馆，你依然逃不过。

　　“要带我娃儿走，拿2000元，从此死活不相干”。当海月外祖父在一堆谷草旁找到张五父亲时，他打着酒嗝，眼露红光，昨晚醉倒在外，没有归家。他也有风光几天的时候，挖煤的儿子回来，给他一些钱，他便天天烂醉如泥，也不管张五有吃没吃，没钱了，晚上溜夜门，东家西家偷鸡摸狗混生活。

当张五听说父亲还要向阿姨要钱时，所有的委屈与恨意爆发了，他尖声叫着，随手将一盆刚洗过脸的水照着步态晃悠的父亲泼去，“你龟儿子就只知道喝马尿，把妈打跑了，弄得妻离子散的，我没饭吃也不管，书也不能读，你还是人吗，人家陈阿叔当爹当妈的拉扯三个，他们都能读书”？呜……呜……呜……边哭边骂。张五父亲被水一泼，一个激楞，酒醒了一大半，“你个狗日的敢泼老子的水，你他妈的不要命了。”随手拿起一根扁担，就要去追张五，无奈张五腿脚灵便，一溜烟跑了。边跑边骂：“你狗日的死了老子也不会再看你一眼。”放下狠话，一心只要离开这鬼地方。老不像老，小不像小，互相骂着脏话，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点不假。

当海月父亲（刘祥和）听到张五那一番对父不尊的叫骂后，直气得血往上涌。无教养啊，无教养，简直就像一窝……他对着海月母亲，没有说下去。他只有13岁呢，无家无靠一样，在外学坏了，唉，海月母亲虽然同情，他也怕影响海月的生活，就此打消了想要带他出去的念头。并不是钱的问题，海月父亲这几年靠承包鱼苗场，经济上早已不似以往。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是海月不喜欢。他说话同他父亲一样，没人情味，一口脏话，海月说。张五并不知情，他一直这样生活着，习惯着，并无别人说教他。张五依然来找海月，无奈海月脸阴阴的，不想理他。海月母亲对他也没先时的热情，问海月外祖父，才知原委。

“阿姨，救救我吧，我以后一定改，你们怎么说我都改，长这么大，就只有阿姨对我好过”。张五跪下，请求着。

“你怎么好向你父亲泼水呢，怎么那么骂你父亲，你让我好失望啊，父亲再怎么不好，你也不能那么对他啊，你这样做，你良心过得去吗”？海月母亲恨恨地说。

“阿姨，我知错了，请你们原谅我，我一定改”。张五发着誓。

酒醒后的张五父亲像是良心发现，找着海月外祖父说不要钱了，叫他跟了去吧，他记不记得我都没事的，我也没好好待过他，叫他走吧，说完，眼红红地走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应当是一个人最起码的底线吧。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等你做好再来吧”。海月母亲提醒着，其根本，还是一颗母爱的心。

当晚，张五跪在父亲面前认错，没想到倒是父亲先狠命地煽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不是人哪，让你没吃没喝，书也没得读，你以后好好跟他们过吧，以后就不要回来看我了，我对不起你们……”说完竟也滚出几颗泪来。

“小孩子才13岁，我们就发点善心，收留他吧，他能变好的”。海月母亲更多的是爱心，他相信爱的力量。海月父亲在听到张五向父亲认错后，也觉得孩子还有得救。默认了。

海月不喜欢，可父母愿意，也不能硬着抬扛。

“我不要他住到家里，我看不惯”。海月说。

张五想都没想过要住到海月家里，只要有住有吃，更向往的是，他可以看到海，还可以看到海月。

“那就到我养殖场里吧，可以吗”？海月父亲试探着说。

“好的，好的，我一定努力，听你们的话，帮你们做事”。张五说。

一想到可以见到梦中的大海，张五心都要飞起来。风景，只在远处，在我们想象之外。你处是他的风景，他处是你的风景，风景变换着，最终，我处都不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