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原创小说:鱼独葬③

个人日记

                              第二十章  遇袭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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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的一声长嘶划破长空,江浸月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死死拽着云冰祁的袖子,忒不雅地枕在他肩头,她脸上立刻一阵火烧,匆忙放了手。他云冰祁轻轻扫她一眼,没有说话。花淅一脸坏笑地坐在对面望二人,花怿则十分淡定,掀开帘子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回……回大人,我们被……被一群雪狼包围了!”车夫地声音里透露出无限恐慌。什么?狼群!江浸月一个激亢磕在车壁上!
  云冰祁拧了眉,对花淅吩咐了声:“照看好她。”便同着花怿下了车。
    江浸月掀开旁边地小窗帘向外看去,斑驳的树影深深浅浅地落了一地,那些饿极地雪狼立在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至少也有三十匹。惨淡的月光落在它们身上,将银白的毛色镀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诡异,那绿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车的方向。江浸月被盯得浑身发毛,如果他们只因去赏菊而丧生狼口是不是也忒不划算了?江浸月暗暗祈祷希望云冰祁和花怿也能明白这个道理,这样他们与狼群厮杀起来也可以奋勇一点。
  花淅捏了把匕首哆哆嗦嗦地挪到她身边:“珞允,我怕……”
    其实江浸月想告诉她自己也怕,但在弱者面前她本能地伪装成强者,握住花淅的手,宽慰道:“别怕,有我在。”
  花淅却不接受她的宽慰:“怎么不怕,主公还让我保护你呢!你说会不会突然扑来一只狼把我们吃了啊?”
  “咳,”江浸月很汗颜,又宽慰道,“如果真的来了我就让它先吃我填饱肚子,它就不会吃你了。”
    “那你说话算数哦!”花淅像握救命草般将江浸月的手捏得更紧。江浸月连连点头,心想这孩子真好哄啊,狼就算不吃她也不一定不咬她啊。
  她继续提心吊胆地向窗外看去,云冰祁一身白衣胜雪,手中利刃寒光四射,立在狼群间极有震摄力。花怿也长剑当空,身影虽瘦却非常强健,江浸月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弱医夫,原来也会武啊!
  “嗷……呜……”为首的雪狼对着皎月一声长啸,似乎在发起命令,果然,最中间那批狼闪着贪婪的目光向云冰祁和花怿扑过去,一时间剑光四溢,狼嚎四起,放眼看时已有几匹狼倒在血泊之中。
  “嗷……呜……”为首的雪狼又一次长啸,倾刻间,剩下的狼都狠厉地直逼而来,如此可知,第一批应是为了试探云冰祁和花怿二人地实力。江浸月只觉冷汗爬上脊背,看着云冰祁凌空拉一圈剑光就是三四匹狼躺下,然而却有更多的向他扑去,尖利的爪牙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寒意十足。江浸月想起他的剑伤还未痊愈,不由为他捏了把冷汗。又看看花怿,他也在群狼的围攻下费力杀出一条血路。
  窗外夜色更浓,黑压压地遮了半边月,气氛格外诡异。江浸月和花淅躲在马车里,脚软得不行,只听“倏”一声似有阴风袭来,片刻后马车突然震了震,像有东西跃了上来……花淅再也忍不住惊乍乍地大叫:“啊!有狼!”
  然后又是“扑”的一声帘前便没了动静,江浸月鼓起勇气颤颤栗栗地拨开帘子,帘子上热血味充鼻,一只雪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喉咙处汩汩滚着鲜血,车夫已逃离了好远。
    云冰祁那如雪的广袖被风吹起扑在她脸上,带来丝丝淡雅的幽香,江浸月心中莫名地踏实了些。
    云冰祁淡凉的凤目漫不惊心地瞥到她身上,提剑有砍死一只向我扑来的狼。
  “害怕就好好呆在里面。”他说,声音平静无澜。
  江浸月愣了半天,终于支吾出一句话:“小心点……”却如蚊叫,想必早已淹没在车外的厮杀声中,云冰祁应该没有听见。
  或许是他败了,自己也意味着要入狼口,那一刻,江浸月很担心他。
  狼群似乎发现了攻击马车里的人会让他们乱了手脚,于是扬起爪子呲牙咧嘴地朝马车奔来,车外的两人一边自保一边护住马车显得有些费力,花淅已经死死把江浸月抱住,抖得像筛糠的身体带着二人一同抖了起来。
  忽地有雪狼银白色身影像箭般朝窗口飞来,估计是想从窗口进入,那荧绿色眼珠瞪得江浸月浑身冒鸡皮疙瘩,她终于忍不住大叫:“啊!”丢下窗帘准备逃窜,奈何花淅抱着她动弹不得。
    那荧绿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它的脑袋穿过帘子,鼻尖几乎触到江浸月脸上,她的心仿佛都落入腹中化了去,雪狼却没了动作,“咚”一声那被砍断的脑袋猛然砸在她脚下,鲜血四溅。窗外花怿喘着气骂了句:“该死!这群家伙真是难缠!”
  江浸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然而花淅比她更先晕过去。
  “嗷呜……”狼嚎再次响起,不一会儿外面就没了厮杀之声。云冰祁掀开帘子,不动声色地望着江浸月,片刻后又看向她脚下那只狼的脑袋,他提起剑穿过它的耳朵利落地挑了出去。紧接着花怿便上了马车,从江浸月怀里接过花淅轻轻唤道:“淅儿。”眸子里无尽担忧与自责。
  “嗷呜嗷呜呜……”江浸月突然听到小狼的呜咽声,起身走下车时,入眼是片黑浓的血泊,那皎洁的月辉被吸入其间,一如无尽深渊甚至连折射出的光线也一并吞没。相似的场景还是在一月前云冰祁中蛊毒杀人见到的,此刻再次见到心中也并没有之前的忐忑惊慌,她抬脚又走了两步,距她或远或近的地方躺了近二十具狼尸,银白色毛发皆被鲜血染红,靠窗边还有具无头尸,想必是刚才马车里那个狼头的身体。
  “呜呜呜……”稚嫩的呜咽声再次传入她耳内,顺着声音望去,一只小雪狼伏在一具大狼的尸体旁,瑟缩的身子像一个毛绒绒的小白球,它绿幽幽的眼睛将世界点成了孤寂之色。看来它母亲也在这场厮杀中丧生了,江浸月心中有些不忍,难以想象如果阿娘也这样离开自己会是怎么样。怕它被周围的猛虎叼了去,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去将小雪狼抱入怀中,它如临大敌地朝江浸月皱皱鼻子,发出低呵声。江浸月惊了惊,一只手爱怜地抚上它的脑袋,它却毫不领情,咧咧嘴嘴,洁白的牙齿把江浸月的手划出几道血口。。
  “你打算将它带回去?”云冰祁淡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江浸月赶紧用袖子遮住伤,自己也不知为何,倒觉得是条件反射。
  “我看它失去母亲怪可怜的。”江浸月说。
  “你是似乎很有同情心。”云冰祁转身走向马车,“该走了。”
  “哦!”她搂着挣扎的小狼一路小跑过去。
  花淅已经醒来,惊魂未定地缩在花怿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见到江浸月手中的小狼,她“呀”地有朝花淅怀里缩了缩,花怿则将她搂得更紧:“淅儿别怕,为兄定会护你周全。”
    江浸月向他们瞄了瞄,打心底羡慕花淅能有这样的好哥哥。
  在云冰祁身边坐下,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小狼警惕地伏在江浸月怀中,看着它洁白如雪地绒毛,江浸月有一搭没一搭地为它顺了顺,它也没反抗,格外安静。手突然被云冰祁捉住,他拉开她袖子,打量着那几条血流涔涔的口子:“怎么弄伤的?”
  怕云冰祁把小狼扔出马车,江浸月谎称:“刚才不小心被树枝划了。”这才发现血已把水蓝的袖口染成了紫红色。
  他抬头冷冰冰地瞥她一眼,打开花怿的药箱便仔仔细细为她擦去血迹,又上了些药用纱布包扎好。
    “谢谢。”江浸月说,他却理也不理。
  花怿和花淅看得目瞪口呆,见她探去了目光又换成漫不惊心,江浸月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低头又给小狼顺了顺毛。
    不远的山腰上一黑衣男子隐蔽在斑驳树荫之后,紫发飞扬,狐眼长挑,他轻轻抚着头狼的脑袋,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马车一路狂奔下山,凝聚在车内的血腥也味渐渐冲淡,马蹄声“得得得”的充盈在耳边,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云冰祁倚在车壁上小憩,花淅还抱着花怿的脖子不肯放,皆是副沉睡的模样但似乎都不曾睡着,也未有人对今晚的事发表感想。江浸月只好默默捣鼓着该怎样将小狼拉扯大,又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心想如果以后出个门小狼温顺地给在自己后面,她累了它就驮她回去那是不是叫人羡煞不已呢?于是心里暗自决定要好好训服它。
  马车停在山脚下的一家客栈前,他们一群人径直走进去,花淅刚开始还吵着要和江浸月住一间房,看见小狼那绿幽幽的眼睛立马改口要一个人住,她愤愤地说:“这家伙要是只软绵绵的羊就好了!”
    江浸月恍然大悟:“那不如就叫它小羊……”注意到云冰祁鄙夷的眼光她又硬生生挤出个“羔”字。
  在众人黑云密布的注视下夹烧鸡给小羊羔吃,这家伙果然不负众望地很能吃,不过还好它会向江浸月撒娇,会含着粉嫩嫩的小舌头在她身上一阵磨蹭,也不忘舔舔她的手以示讨好。所以江浸月总是孜孜不倦地夹鸡肉喂它,直到盘子里除了个鸡骨架和鸡屁股再无其它,江浸月想它也该知足了,起身便要下桌,小羊羔却咬住她的裙角不放。无奈之下将鸡骨架投进它嘴里,它“噼噼剥剥”地咬了一番,吐掉,抬头一脸神往地望着盘子里仅剩的鸡屁股,灵动的小眼珠转也不转。
  “剩下的也一并给它罢。”云冰祁面无表情道,但江浸月深信他的脸刚才由青变紫再变黑不是自己的错觉,遂忒客气地回答说:“没关系,留给你们慢慢儿享用好了!”
  抬眼望见盘中那金灿灿的鸡屁股立刻明白了为何云冰祁、花淅和花怿眼里皆透露出不善的味道,她赶紧抱起小羊羔一个猛奔上楼:“你们继续,我饱了!”
    小羊羔极不甘心地在她怀里挣扎了两番又哼哼了两声,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她,江浸月拍了拍它的脑袋,严肃道:“还想吃!吃胖了就娶不到媳妇儿啦!”
  小羊羔又哀怨地哼哼了两声,伏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地生着闷气,这让江浸月很是担忧哪天她被司徒珞允苏醒的灵魂挤出体内这小羊羔会不会一口将自己吃掉。
  夜已很深,睡梦中忽然被小羊羔“咿咿呜呜”的吵醒,看着它敏锐地竖着耳朵,江浸月不由地仔细听了听,是一阵美妙却凄切的声音,辨不出乐器,似箫声呜咽又似古琴哀鸣,乐音迭荡起伏,由悲伤转为绝望,再由孤寂转为愤恨,最后化作一缕淡然却野心蓬发,给人以深深的压抑之感。
  鬼使神差地,她披了外套开门顺着声音走去,也未留意小羊羔有没有跟来。

                    第二十一章   暮歌晚晴

    距客栈不远处有一弯碧湖,月光稀稀落落地撒在湖面,游弋的光影像是烛火下的点点泪光。
  那个男子的身影掩映在湖岸掉光叶子的垂柳之间,黑衣勾勒出他的身形有些落寞,妖异紫发随风飞舞,又显出无尽霸气。一双魅惑的紫眸滑过脑海,江浸月的脚步在距他五六米的地方本能停下,恐惧感袭来,她心里后悔得要命,直觉告诉她,这人是尾曳!江浸月想掉头逃离,然而脚却愣是拔不开,像被粘在了原地。
  尾曳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她的到来,依旧忘情地奏乐,周围事物一片死寂。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最后一缕乐音脱离他手心追逐着天边的流云,湮灭在九天里。尾曳收起一只淡紫色的贝壳回头看她,漠然的狐眸里毫无情绪:“你怕我?”
  废话,差点被掐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说我怕不怕?!江浸月在心里嘀咕。
  “你不该怕我的。”他像在自言自语,俯身抱起尾随江浸月而来的小羊羔,小羊羔却极为亲密地舔舔他指尖撒娇。
  江浸月目瞪口呆,果真是根软骨头啊,这小羊羔一看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见到强者立马就黏上去了!又故作镇定,打不过就要智取,先弄清楚他引自己来的目的:“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干嘛?还想掐死我?”
  “要你死很容易。”尾曳摸摸小羊羔的脑袋,一个字,“哭。”
  江浸月机械地反应了半天:哭?男人不是最怕女子在他面前哭么,这人千方百计把自己引来只是想看她哭?看他又不像个傻子难不成是男人中的异类?江浸月暗地点头,是了。
    尾曳的紫眸里透露出不容拒绝的神情,江浸月把心一横:他叫我怎样我便怎样岂不是很没面子?于是坚定地回应他一个字:“不!”
  尾曳扬手似要掐她,江浸月眼疾脚快赶紧闪到一旁,吓得骨头微微有些发软:“喂,你不要老想着掐人脖子好不好?”
  “好。”又一个字淡漠地从他口中蹦出,那双紫眸蓦地一闪,眨眼他已放下小羊羔立在江浸月面前,不顾她的瞠目结舌握住她的双手并迅速交换位置推她至河畔,作势要将她扔进湖中。江浸月死死拽住他的手,感受他浑身的冰凉气息源源传递到自己指尖,心下一阵唏嘘:这么冰!他刚从冰山里挖出来么?
  “若你再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喂鱼。”他盛气凌人道。
  “为什么?”江浸月挣扎。
  “鲛人泪。”
     除非基因突变,除非自己不是阿娘生的,除非老爹是鲛人,否则她怎么都不可能会流鲛人泪!
    “我真不是鲛人,我不过一条鲤……”尾曳不容江浸月把话说完,手一松,她整个身体便呈横躺入湖之势,头发已经垂了几缕进去。那空空如也的湖面突然窜出十来条不知名的大鱼,长相凶恶,牙锋尖锐,骇得她冷汗满脊:“不要!”
  “哭!”他的手又一松,江浸月的身体与湖面再次滑近了一段距离,衣袂粘湿大半。
      “不!”江浸月反手死死握住他的手腕,这个变态,她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也不要在他面前屈服懦弱,“你再松手试试,如果我掉下去了也定要把你拉下湖一起被鱼吃!”
  “敢威胁本座,脾气不小。”他不信邪地打算撒手把江浸月扔进湖里,这时突然有蒙着面的黑衣男人出现,他焦急地向他们这边拜倒:“禀魔君,仙界派人来逐杀了苍野河一带的弟兄,计划失败。”
  什么?魔君!……这人居然是魔君!
  江浸月不由地“啊”了声,手因惊吓过度和用力太狠而麻木,身体沉重地摔进湖中,冰冷地水温瞬间包围了她。传说中的脑子进水,也无非表现为落水后她忘了凫水,一心想着尾曳原来就是靳宿口中的魔君,当年从容潇手里逃出来的唯一一只鲛人!
    按理说他现在是世间最珍惜的动物,应该被人们圈养起来好好瞻仰才对,他怎么就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君!那……刚才她和他作对会不会死得很惨,会不会被那些恶鱼碎尸吃掉?恶鱼?!江浸月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恶鱼堆里,江老太曾说的大鱼看不见她此时不成立,因为她寄身的是个大活人。正准备凫水逃命,手突然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握住,且带上了岸。
  尾曳一头紫发从水中豁然升出,携带着湖里的细碎月光展现出摄人心魄的美丽,他松开她的手,狐眼轻视:“你不是鲤鱼吗,怎么还需别人救你?”
  “你不是魔君吗,怎么还要救人?”江浸月本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反问。魔君应是杀人不眨眼啊,跑来救她还真是不可思议,或者像当初他对易经年说的那样现在让自己死还不解恨?
  “记住,我救的不是你。”尾曳冷冷丢下一句话便领着那个小妖腾紫云而去。莫名其妙,救的人不是自己那是谁?司徒珞允么?他脾气也忒怪了吧,这叫他手下人看他脸色揣摩他心思呢?唉,看来他这魔君当得挺辛苦罢。江浸月思索了很久表示无解,再瞅瞅平如镜面的湖水,空荡荡哪有什么恶鱼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丫的,他又拿幻术唬她!
  夜风拂过面颊感觉凉飕飕的,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遂直起身来沿路返回,小羊羔一脸天真地跟在她身后,天知道江浸月此时想狠狠揉它一把,揉成毛毛虫!
  客栈里飘飘乎地留了几盏灯未灭,江浸月借着烛光转进自己房间,正欲关门,见花淅着一身白色睡袍呵欠连天地从门前走过,她愣了愣,惊奇道:“诶,今夜的月亮很漂亮吗,怎么都才回来?”
  “还有谁也出去了么?”江浸月狐疑。
  “主公啊,他后你一步。”花淅打了个呵欠,“我见你们一前一后地出去,又一后一前地回来还以为你们约好一块儿呢!哦对了,他回来时脸色不大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哦。”想了想,“啊!”云冰祁?她怎未看见他出来了,难道他也有夜里奔忙的习惯?脸色不大好?那说明他应该没看见自己被魔君扔湖里罢,否则他脸色应该很好才对。江浸月又想了想:“为何我们出去回来都能被你撞见呢?”
  花淅再一个呵欠:“今天把鸡汤吃多了,自然就多起了两次夜啊,哥哥他真坏!我怕黑让他陪我他都不愿意,哼哼!”
  次日,江浸月用过早膳便启程继续奔去暮歌,听花淅说每年的初秋云冰祁都会带着宋凡和花怿去暮歌,似乎是为了祭拜一个叫“江蓠”的女子,一祭就是三年,今年宋凡突然离逝,陪伴他的人不得不发生改变,于是换成了她和花淅。
  江蓠,江浸月记得那次云冰祁中了蛊毒发疯强吻她,似乎就叫了这个名字,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她的初吻啊,敢情成了别人的替代品!这么久以来,但见云冰祁似乎并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她也没那个城墙脸皮去提一提,不记得就算了吧,当自己吃个哑巴亏,索性也忘记得了。这样一想,她稍稍调整下心态,不由一声:“啊嚏——”
  一连七个喷嚏打下来,马车内已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嫌弃之味,花淅鄙夷地看她一眼:“珞允,你昨晚和小情人跑河边幽会去了么?”
  江浸月忙辩解道:“才没那回事!就不小心掉湖……在梦中不小心掉湖里了而已……不碍事不碍事,幸好是个梦!”心里却只想将花淅一把掐死。
  “哦——”花淅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眼中是戏谑地笑。
  “这么说你昨晚是在梦游?”云冰祁慵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江浸月听了一震,难道他真看到自己落水的衰样了?那么他岂不是还看见了尾曳和他手下腾云驾雾的场景?呃……那他该是什么感想?江浸月问不出口,遂斜着眼用质疑的目光回应他,云冰祁却视若无睹,久久不理睬,似乎在生气。江浸月等得没了奈性,欲开口提示,又一个喷嚏下来。
  “看来司徒小姐染了风寒,属下待会儿就给小姐开药方,等到了暮歌就去配药。”花怿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嗯,好啊。”江浸月微笑回应道,想问的话夭死腹中。

  暮歌这座小城一如它的名字那般美妙,它坐落在徇山的半山腰上,常年有异树奇木荫蔽,夏日遮雨乘凉,冬日挡风避寒,也会有和煦的阳光穿过树缝洒在黛青色的屋檐上,人们则一直生活在树的投影里。
  传说徇山上曾有很多野兽在夜里出没攻击城民,为吓唬它们,城中每个季度初就会举办一个蹀歌节,那一天所有城民都会聚在一起欢快地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直到第二天旭日东升,“暮歌”之名也由此得来。
  而他们,正巧赶上了初秋的蹀歌节。
  在一家名为“尝月楼”的客栈落下脚,原因是他们觉得“尝月”这名字甚是稀奇。云冰祁匆匆领着花怿出门,说是有要事要办,花怿还不忘嘱咐江浸月和花淅没事可以逛逛这里的大街小巷,但一定要记得回来。
  二人遂悠悠地闲荡在青石板街上,或许是带了一只小雪狼,四处异样的眼光源源不绝,她们并未在意,仍旧各走各的各玩各的。花淅自告奋勇地去为江浸月买药,理由是自己一个医女比她更懂药材,江浸月应允,鬼都知道知道花淅是想脱离她和小羊羔,脱离这异样眼光。看着她的身影迅速消失人群之中,江浸月很沉默,其实她也早就想丢掉这烦人的小羊羔畅快玩一通,奈何在它幽怨的注视下,她着实狠不下那个心。
 

                      第二十二章  衣冠禽兽

 暮歌的街道与忻菏的并无两样,吆喝弥漫,小贩拥塞,一派繁华之景,鼻尖还充斥这各种食物飘过的香味。
  又逛了一阵突然发现小羊羔不见了,江浸月回头看时那团银白色的小绒球正停留在一个卖大泥球的小摊下,垂涎三尺。那小贩正欲操棍子将这来历不明的小雪狼哄走,抬眼看见走近的江浸月立马换了副讨好的笑容:“姑娘,买只香喷喷的叫花鸡吧,刚从土里挖出来热乎着咧!”
  江浸月一面微笑:“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一面用脚碰碰小狼意识它不能为所美食迷惑,然而它却用爪子趁机抱住她的脚一个劲地猛蹭,还抬起头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硬是挤出几丝泪花,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辜可怜。江浸月无奈地指了指大泥团,摊摊手想告诉它自己身无分文,小羊羔以为她不想拿,一个健步冲上去叼了块最大的泥团眨巴着眼睛望她,江浸月当即觉得眼前一黑。
  “呵呵姑娘,这只鸡得二两银子。”小贩笑嘻嘻地瞅着她,连问这狼是不是她的这一步都没实行。
    江浸月想如果他真问了,她一定大义凛然地告诉他这狼跟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遂急中生智,严肃道:“哎你这人真奇怪,明摆着狼把你鸡叼了,你怎能随便拉个路人要钱哪!”
  “这狼不是你的么?”小贩脸上微微发红,底气有些不足。
  “不是。”江浸月大言不惭,无视了小羊羔震惊的眼神。它完全没有体会到江浸月的用心良苦,放下大泥团便屁巅屁巅地来回蹭她,还发出“呜呜”的委屈声。江浸月眼前又一阵发黑。
  小贩见状嗓门儿立刻拉高了几倍,底气十足:“哟!还说不是你的!瞧它那黏样儿难不成还是我的?我说这好好一小姑娘怎么不学好,自小就骗吃骗喝长大还怎么得了!告诉你,今天要是不给钱你就甭想走了!”说罢,小贩凶神恶煞地准备上前去拽江浸月。
  小羊羔察觉到小贩的煞气,毛发直竖,前身向下一伏,皱着鼻子挡在江浸月面前,冲他发出“嗷呜”地低呵声,眼里杀气腾腾,作势就要扑上去。江浸月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这小家伙居然会保护她,悲的是人家一棍子就足够将它敲趴下,它自保都不成哪有什么力气护她?最多只能营造个气氛吓唬吓唬人。
  “死畜生!”小贩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手中的棍子一紧便用力敲下来。
  “不要!”江浸月大骇,立即俯身将小羊羔护进怀里。
  “住手!”几乎是同时,一个雄厚的男音响起,“你这一棍子下去今日恐怕会出人命罢,天子脚下也敢这般撒野,简直目无王法!”
  江浸月不由地抬头看去,眼见的是个衣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金线刺纹爬上他的领口和衣角,显得他整个人贵气十足,剑眉星目,长发绕髻被青玉簪端正地固定在头顶,浑然正气。凭借多年的经验,一般爱把“王法”挂在嘴边的人要么是弱势贫民要么是王孙贵族,事实证明他属于后者。
  小贩见来人气势不凡赶紧收手,理直气壮道:“不瞒公子,这姑娘唆使她的狼到本店来骗鸡吃不付钱,人赃俱在。小的正想教训她们,莫非小的怪错了这姑娘,公子要为她们打报不平?”
  那公子朝小羊羔身下的大泥团看了一眼,又朝江浸月看了一眼,微微抬手,身后的随从会意地掏出一锭亮铮铮地银子放在小贩手心:“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买那只鸡绰绰有余,你且放了那姑娘,做好自己的本分罢!”随从也一身贵气,他继续道,“记住你若以后再敢随意伤人,公子他定不饶你!”
  哇,二十两!足够她们买十只叫花鸡了!这公子还真阔啊!等小贩千恩万谢地跑开,江浸月站起身来向那公子拘礼忒客气道:“多谢公子相救,还望公子留个姓名住址,小女子择日定将登门把欠债还清。”
  “那倒不必了,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乃理所当然的事,至于姓名……在下王白,请姑娘赐教。”他谦逊地笑。
  王白?江浸月那个汗颜,天下竟然有这样牵强的名字,真真……奇葩!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抽抽嘴角装模作样的感激淋漓道:“王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莫齿难忘!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过听闻公子的话甚是深明大义,要不……”要不小女子再说一句谢辞咱就两清了各自散去罢。
  却还没等她说完,王白公子就接过她的话:“要不你以身相许报了这恩情罢。”然后是抹风雅的笑。
  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王白王白不就一王八么!江浸月嘴角依旧扯着笑:“王公子凭此就想换小女子的以身相许,未免也太高估了那二十两银子。今日之事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先行告辞!”说罢抱起叼着泥团的小羊羔头也不回地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她便察觉到那王八公子紧跟在自己身后,心里不免有些厌恶:丫的!看来今日运气不好招了小人又惹了衣冠禽兽。遂加快脚步,手心却痒痒的。
  “珞允!”突然听到花淅叫她,回头看那粉衣女子提了药正立在那王八公子与他随从的一旁。
  江浸月心下一邪恶,夺过小羊羔口中裹着泥团的叫花鸡冲花淅叫道:“小花,送你个好吃的!”然后使劲向她旁边那人砸过去。只听“啪”一声,那叫花鸡终于在与王八公子额头撞击的瞬间破土而出。
  “哎呀小花!你怎么就不接住呢!”江浸月作埋怨无辜状朝王八公子行礼,“小女子技术不好误伤了公子,公子莫怪。”
  小羊羔撒丫子奔去扒鸡肉吃,花淅干瞪着眼:“……”
  “你!”随从怒不可遏,拔出剑就要来解决江浸月,王八公子分外优雅地抬手拦下,揉了揉额头,笑:“既然姑娘是不小心的,那在下再追究未免显得心胸狭隘,姑娘若有要事大可先走。”
  倒还成他谦虚大度不与自己这小人计较了!心中又狠狠骂了句王八,江浸月冷哼一声:“你再跟着我试试!”
  花淅一脸茫然加惊悚地望着她和王八公子,悄声问:“这什么跟什么?”
  “没什么,遇禽兽了。”江浸月回答,捞起小羊羔就走。
  跟着花淅在街上来回兜了几个圈子终于找到了那家尝月楼,一头扎进去发现云冰祁和花怿已等候多时。云冰祁一头墨发半束慵懒地披在身后,手握一只白瓷杯把玩着,间或浅尝几口。
  江浸月闷闷地坐过去,再倒了杯茶猛灌一口,小羊羔吃完鸡,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蜷在她脚下。花怿蹊跷地瞅她一眼,又瞅坐他身旁的花淅一眼,道:“司徒小姐似乎不高兴?”
  感受到他们探过来的目光,江浸月生脆地答了句没有。
  “珞允说——她今天遇禽兽了,还在街上拿叫花鸡砸了个公子,可我瞧那公子相貌堂堂端庄有礼,并不像什么禽兽啊……”花淅费解地撑着腮。江浸月心里暗自愤懑:首次见面就叫人以身相许,还紧跟别人身后不放那不是禽兽是什么!
  “平息几日,爱砸人的毛病又发作了?”云冰祁依旧喝茶,面上一派波澜不惊。江浸月顿时噎住,白他一眼:“我那叫正当防卫!换做你说不定你早把他送去阴朝地府了!”
  “防卫?公子?”花怿疑惑地继续瞅她。
  “那是衣冠禽兽!”江浸月冒火地又灌了一杯茶。
  “云兄,让你久等了!”一个雄厚的声音响起,刚入口的茶立刻呛在喉咙上,江浸月一面剧烈咳一面朝声源看去,那生了副浑然正气的好皮囊的王八公子正风度翩翩地倚在门框上笑望着她。不会听到了吧?他和云冰祁居然是故人!
  “王兄,好久不见。”云冰祁淡然道江。江浸月手一抖,杯子应声摔碎,小羊羔惊得一跃而起,她赶紧俯身捡碎片,使劲一抹手指便如愿以偿的划了道血口,然后抱拳,苦脸道:“主公大人,小女子受伤突然,可否允许我暂时退下包扎伤口?”
  云冰祁风轻云淡地瞥她一眼,不吭声。江浸月被他瞥得发慌,全当他默许,作花容失色状夺路开逃。
  “哎司徒姑娘,你的手要不要紧啊?”王八公子关切的声音被她狠狠踏碎在脚下。司徒姑娘?他果然听见了,而且不止自己骂他那句。

                          第二十三章   执子之手

  江浸月躲在客房里,指间隐隐作痛令她懊恼不已,要溜走法子应有尽有,何必演这么一出苦肉计折磨自己呢?正想着,花淅一脸凝重的出现在她面前:“珞允,你丫玩完了!”
  “什么?”江浸月一愣,云冰祁要为他那个好兄弟报仇么?然而事实证明,事情比她想象的更糟。
  花淅面色更加凝重:“你口口声声骂的那个禽兽是当今圣上!”
  “什么!”花淅说的最后几个字像铁锤一样敲在江浸月脑门上,她两眼一黑便从凳子上摔下来。难怪他叫“王白”,加起来是个“皇”啊!!
  “主公这辈子只拜了一个兄弟,那就是当年被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皇帝!”花淅惶恐道,“你丫脑袋肯定保不了!趁现在皇上还没追究过来赶紧逃命吧,正面楼梯是不能走了,快快快跳窗!”
  江浸月被她吓得心惊胆战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这是个权宜之策,于是任她将自己掀至窗边然后想不想地纵身跳出去。跳了就后悔了:丫的这可是三楼啊!不会摔死多少也会摔成个脑瘫!她这不是助自己逃命而是送命啊!
    风呼啸着刮过耳膜,计算着应该就要落地了,于是闭上眼祈求不会摔成傻子。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江浸月睁开眼,一抹和煦的笑绽放在她眼前:“才几日不见就这般寻死觅活的,跳楼好玩么?”
  江浸月直接忽略掉易经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瘪瘪嘴委屈道:“我死定了!”
  “为何?”易经年似乎并不介意她可能压断他胳膊,抱着她就要踏进客栈。
    “别!”江浸月制止,“我把皇帝得罪了。”
  “哦?怎么个得罪法?”易经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江浸月便把事情原委一字不落地告诉他。却见他挑挑眉:“就这个?”
    江浸月点头。
    “你那小狼倒是同灵性!”
  “……”
  易经年见她满头黑线,笑道:“只要你在我怀里乖乖别动,我保证他不会伤你分毫。”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反问,抬脚径直走进去。
  云冰祁,花怿和那王八皇帝的目光几乎是同时落到他们身上。花怿艰难地咽了口茶,不语,云冰祁一脸平静,不语,而那王八皇帝脸上满是随和的笑。
  易经年将她放下,福礼道:“臣弟给皇兄请安。”
    江浸月立在他身后只觉晴天一道霹雳。这就是易经年的真实身份,他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不过她又暗自庆幸他喊的是“皇兄”而不是“父皇”。
  “平身罢,如今我微服私访就没有君臣只有兄长。七弟也不必多礼。”
  “谢王兄。”易经年微笑着退后,自然而然地牵起江浸月的手,熟悉的温暖立刻充盈她的手心,他继续道,“珞儿说她不慎惹恼了王兄,还望王兄看在七弟的份上多多海涵。”
    那一声“珞儿”叫得江浸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虽说是替自己求情,可也不能白白叫他占了便宜。她瞪他一眼以示抗议,却不能辩解。
  “七弟倒很爱护她!”皇帝不紧不慢地打量他们。
    花怿瞟了瞟不动声色的云冰祁,眼睛绕过来死死拴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又猛咽一口茶。江浸月艰难地扯起嘴角,打算将手抽离开,易经年却握得更紧:“不瞒王兄,早在一月前我与珞儿独处一船游湖的夜里,我们便已私定终身。”
  江浸月顿时被他这话劈得外焦内嫩:独处?还有船家好不好!游湖?那是落难好不好!私定终身?丫的!你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她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心下不平,一只脚便毫不客气地跺上了易经年的脚背。却不见他脸上有吃痛之感,反而挑挑眉:“莫非珞儿害羞了?”
    若江浸月反驳,易经年犯下的就是欺君之罪,奈何他救自己那么多次,江浸月咬咬牙强忍着怒气发作,点头。
  云冰祁突然“咯噔”一声将杯子搁在桌上,若有若无的凝眉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是我七弟。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了,坐罢。”王八皇帝爽朗笑道,“暮歌之约,初秋尝月。今日是你第一次来赴我与云兄的相约之宴,想不到你给了为兄这样一个大惊喜,也好也好!但愿此后的每年我们都可以如今日这般把酒言欢!”
  “暮歌之约,初秋尝月”,难怪云冰祁会突然想起来暮歌,众人迎合了几句,江浸月实在受不了那压抑的气氛,借手伤没有包扎离席,易经年也没有阻止,终于松开她的手吩咐了声好好料理伤口。
  小羊羔见江浸月平安无事地回来显得十分亢奋,在她腿上又蹭又挠。而花淅对她没有摔成脑瘫表示非常诧异,听了她的叙述后,又沉吟半天:“易经年?皇上的七弟?”继而恍然大悟,“你说的可是雾虚岛上的七王爷?他什么时候改名叫易经年了!”
  “七王爷?”江浸月疑惑。
  “嗯,七王爷是皇上唯一一个同母妃生的兄弟,只是比皇上小了三岁,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七,原名易苏。他俩的感情一直很好,皇上自小就很护着他。七王爷十岁那年患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也就是在皇上登基丞相篡位的前一年,他被一位自称的道仙人带去了雾虚岛,一去就是七年,如今总算回来了,没想到改了名字。”
  易苏,易输,这名字的确该改了。江浸月暗自感慨,不过他对他皇兄还真好啊,一回来便去清奠阁让云冰祁杀逆贼,帮他皇兄固帝业。当初云冰祁没有认出这个七王爷,想必是从未逢面了。难怪易经年那么坚定的认为他能救她,搞了半天这么大来头。

  云冰祁、易经年、花怿都陪着那王八皇帝四处兜风,花淅寸步也离不开她哥哥,自然也跟了去,客栈里便只剩江浸月一个人里蒙头大睡,小羊羔则乖顺地伏在她床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经年突然跑来推门将她叫醒。他一身银紫色长衫将他的脸衬得犹如染了春水般湿润:“今晚蹀歌节,王兄他们皆已到了山顶,你怎么还在被窝里躺着?”
  “花淅也去了么?”江浸月问,心里十分失落,他们将她独自扔在客栈怎么就不怕她出个万一什么的。
  “是啊,她走的时候还故意在他们的面前提了你,谁知道云阁主理也不理就领着人径直上了山。我不忍心留你一个便来带你喽。”他展开扇子,又道:“你和阁主闹了矛盾么,他怎么把你狠心撇下了?”
  哼,谁知道他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在想什么,除那几次砸破他脑袋踩塌他屋檐毁坏他雪堇花还有……还有拖他出府被黑鹰攻击之外便再也没招惹他了,况且后来自己不也照顾他几个月表示歉意了么?这样想着江浸月极郁闷的说了句“没有”转身准备关门。
    “我说珞儿,你这样就要谢绝我这个巴巴跑来关心你的人是不是有些过分?”易经年板起脸。
  不说倒好,说了她更是生气:“你不敲门就直接进我房间我不追究你倒还嫌我态度不好?”
  易经年不怒反笑,又是该死的温软如玉,不过现在这招对江浸月已经不管用了。他淡淡道:“以我们如今在别人眼中的关系,你说我还需要敲门么?”
  江浸月那叫一个惊异:“你说什么?”
  “中午我们在皇兄面前配合得太天衣无缝,客栈里的人都认为你是我的……未婚妻。”易经年难堪地摇摇扇子,眸子里是若有若无的笑意。江浸月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你说……未婚……妻?!!”
    易经年立刻上前来扶她,挑眉笑道:“逗你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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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马车上下来,天已染黑,四处纷散的萤火映得徇山有些飘渺。眼前是千回百转的石阶,望不到尽头,还或者说尽头在周围绿树的掩盖下若隐若现。为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江浸月尽量与易经年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慢她快,他快她更快。小羊羔飞奔在江浸月身后,时而喘两口粗气。
    这石阶实在太长,走得江浸月只想御法飞上去。倒是易经年脚底不晓得抹了多少油,老是不知不觉的出现在她身边。
  “唰”一声,又听到他在自己身后两三个台阶处优雅展扇:“看你一直与我保持距离也怪艰辛的,要不我走慢一点,否则你的小雪狼该跟不上了。”回头见小羊羔眨巴着那无辜不解风情的眼睛,江浸月强忍吐血的冲动,微笑道:“你想多了吧。”
  “哦?”他收扇含笑两三步跨上石阶然后牵起她的手,“这样我就不会多想了。”
  江浸月一面想这人的脸皮忒厚了一面挣开他的手:“你拉我我走着会很累的。”她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鹤顶红不也经常拉自己手么,为何就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窘迫,易经年一本正经道:“累了我可以背你呀,当然抱也可以,你若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江浸月犹豫着,心想毕竟他救过她好几次,没有他说不定自己早就被淹死在河中或者被掐死在尾曳手里或者摔死在尝月楼下或者被王八皇帝砍掉脑袋了,惹他生气毕竟显得有些恩将仇报的意思,而且,他也不坏啊……再说被牵的是司徒珞允又不是真的自己,想罢慢慢伸出手:“那你……牵吧……”
  易经年满意地握紧她的手,笑里几分戏谑:“这才听话!”
  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百爪挠心般江浸月捣鼓半天:他这是故意惹自己难堪吗?

                【第二卷】又逢枯木两生花

 
                第二十四章  蹀歌之夜

  山顶已是鼓声震天,篝火将天空镀上了一层火红色,让江浸月想起往日见过的火烧云。男女老少皆面露喜悦地围在篝火前,飘升的火苗将他们的脸染成喜庆的红。
  江浸月的眼睛迅速在人群中扫过,发现花淅也在向自己这边看,她调皮却又意味深长地冲江浸月眨眼,眼睛一个劲地朝易经年身上瞟。江浸月尴尬地将手一缩,却又被易经年捉回去,继续捏住。
  花淅的右边是花怿,紧接着是云冰祁,然后是王八皇帝,他们在距篝火不远的地方坐下,升了个小火堆,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城民们的歌舞,且还兴致勃勃地烤着野味。
    看见他们来了,花怿屏住呼吸,云冰祁不动声色地翻了翻穿在棍子上的烤野兔,王八皇帝则爽朗地大笑道:“看吧,我就说有七弟在珞允丫头是不会丢的。”他又朝易经年招招手,“七弟,来这儿坐!”
  易经年扬起嘴角,眼睛里溢满温柔的笑:“多谢王兄,珞儿她方才睡出头。”说着就拉起江浸月坐到王八皇帝的身边,又接过下人递来的填满香料的山鸡,再和皇帝继续闲嗑。
  小羊羔早已馋得两眼发绿,见花怿最面善,奔过去就是一阵摇头摆尾打滚磨蹭,花怿无奈地拔下一只鸡翅喂给小羊羔,又拔下一只鸡腿讨好他的淅妹。花淅狠狠咬一口就立刻被烫得龇牙咧嘴,猛吹几口气尝一下似乎满意了便递去花怿嘴边,花怿甚是欢喜地咬一口作为回应。
  江浸月坐在易经年的身边偷偷打量这二人,一恍神突然觉得他们并不像兄妹,反倒像——恋人。感觉到有冰冷的目光穿过燥热的篝火向自己探来,她微微侧头便看见云冰祁那张清冷孤傲的面孔。一番对视,他的眸子在火苗的跳动下变得飘忽不定,难以捕捉他眼中的情绪,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江浸月埋下头假装看易经年手中被烤成金黄色的山鸡。
  “珞儿想吃?一会儿就熟了。”易经年轻笑着,顺手为她理了理下垂的鬓发别在耳边。突然想他们也不过为掩饰欺君逢场作戏罢了,又何必这样较真,于是她闷闷地应了声,却又不知为何。
  “你似乎不高兴,怎么了?”易经年关切地看着她。“没有……”江浸月含糊道。
  这时候震天的鼓声戛然而止,红衣壮汉簇拥而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弥漫的笙歌,有近二十个黄衣女子袅袅娜娜地踏着舞步上来,个个娇艳美貌,展裙摆舒广袖,汇成一朵巨大的牡丹花样。丝竹之声骤然增急,一曲《凤舞九天》响彻耳际,只见那牡丹花样里红光至甚,迎合着周围的火光逼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刹那有奇异的花香扑面而来,仔细看却是个娇娆的女子,身姿妙曼红衣撩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面若皎玉目含秋水,一颦一笑衬得身后的粉黛皆如尘烟。毫无遮掩的炫丽,像黑夜里倏然绽放的烟花。
  “秦姑娘!”四下掌声如雷依旧没有掩盖住花怿的惊叹。
    “哥哥你认识她?”花淅将最后一丝鸡肉咬进嘴里。
  “只是一面之缘,今日天上午她的玉佩被偷,我和主公正巧撞见那贼人便顺手帮她夺了回来。她说自己是什么桃花苑里的秦更阑,然后就走了。”
  江浸月嘿嘿一笑:“芳名住址都告诉你了,她不会是想报恩要以身相许等你去提亲罢?”话音一落周围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她立马打住,被王八皇帝这么一闹,看来自己中毒不深啊。
  “珞允丫头此次获益匪浅呐。”王八皇帝调笑道。
  “这还不是您的功劳,王……”为保住脑袋她下意识的堵住嘴,硬生生地扭口将“八”字改成“白”,想了想又加了个“大哥”。
  “哈哈,真是难为丫头你了,想必你早就在心里骂了我千句万句王八吧?”他瞅着江浸月,浑身皆是为王的盛气。
  哟,你还真心善解人意啊!江浸月含首浅笑:“珞允哪敢?”
    他半弯着食指扣上她额头:“不敢你还是司徒珞允吗?”又仔细端详一番,“额心那颗痣怎么来的?”
  “哦?胎记,一出生便带着了。”江浸月搪塞道,也不去管云冰祁眼里闪过的异样,反正司徒珞允的身子在她这,世间再无第二个,他要怀疑便怀疑去吧。
  那夜又发生了什么江浸月不知道,约摸是秦更阑抱着琵琶唱了首曲子,她听得哈欠连天,顺手趴在易经年怀里睡着了。然后被一阵鞭炮声惊醒,天空已浮出了鱼肚白,烟花绽放的声音震耳欲聋,暮歌城民仅以此方式欢送初秋的蹀歌节落下帷幕。
  “你醒了?”易经年揽着江浸月的手并未因此松开,她坐起来,腰僵硬得厉害,目光四处溜了一圈,却没发现云冰祁一伙儿人的影子,唯有小羊羔还不离不弃地睡死在自己脚下,她心里有些睹:他们又把她遗弃了!花淅那鬼丫头也是,一辈子离不开她哥!
  “听说阁主似乎看上了那个秦姑娘,她一曲琵琶过后阁主就领着她匆匆回客栈了。”易经年的话里隐隐透露出无奈,“王兄他们随后也走了。我见你睡得甚香不忍叫醒你,只好委屈自己把腿借你了。”
  江浸月“哦”了一声,伸手去抱被烟花惊得胡蹦乱窜的小羊羔,抚了抚它又望了望天,总觉得烟花尽头是寂落一片。
  易经年拍拍她的肩膀:“我们也该回去了,司徒。”他乌黑的头发被风刮上江浸月的脖子,痒痒的,她抬手拨开:“我不走!”
  易经年愣是揪了揪她的脸:“你竟然也会耍小性子!”
    江浸月别头不睬他:“没有!反正我就是不回客栈……”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脾气,心想他们既然把自己抛弃了,就没有她怜巴巴地缩回去的理。
  易经年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那你想去哪?”
  “随便。”江浸月这边刚说完他那边就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不高兴。骗你的,没有人看上秦更阑,只是花家小妹和你的小羊羔抢烧鸡时不小心点燃了秦更阑的裙角,烧伤了人家的左小腿,花怿为赔礼道歉便将秦更阑接去了尝月楼暂住。要知道这秦更阑是暮歌城里最有名的花魁,若花家兄妹处理不好这桩子事,就算有王兄端着,他们招来的麻烦也是不小。”
  那花淅这次不是死定了?这鬼丫头一日不惹祸就一日浑身不自在!江浸月激动地快要跳起来:“那我们还愣着干嘛?快回客栈!”察觉到身旁的人没有跟来,回头果然看到易经年满脸不爽的神情,她含糊解释说,“我是说……这事小羊羔也罪不可恕,我身为它的主人,自然要替它承担。”
  易经年任由她拽着,酸酸地说了句:“你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在意我呢?”听了江浸月就觉得内心突地热起来——他还真吃醋啊?

  回到尝月楼就听说桃花苑里的鸨母来这里大闹了一场,叫嚣着不把秦更阑毫发无损地送回去她就吊死在尝月楼上。江浸月啧啧叹了声,甚是好奇若鹤顶红在他会用什么法子来治这闹腾的鸨母。
  忙不迭踏进花淅的房门,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趴在桌案上,旁边还有一盏燃烬的红烛,蔌簌地垂下红泪来。江浸月以为她睡着了,挥挥手意识跟来的易经年回房休息,花淅却突然阴森森地问了句:“怎么办啊珞允,哥哥不要我了。”
  江浸月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转身见她惨白的小脸和空洞的眼神更是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怎么啦?”她坐上去握住花淅冰冷的手,易经年也缄默着。
  原来花淅这次将秦更阑烧得不轻,左小腿基本是毫无完肤,为了让秦更阑的新肉长出来,花怿狠下心决定用刀削去她被烧焦的外皮。还未下刀,花怿的额上便渗了一层密密的汗。秦更阑咬着嘴唇,眼泪朦胧映衬着摇曳的灯花,她抓住花怿的手,楚楚可怜道:“花公子,若伤治不好,奴家这腿废了该如何是好?”
  “我娶你。”花怿几乎是脱口而出,守在一边的花淅就不依了,哥哥是她一人的,她怎肯与别人分享。于是花淅忍不住冲上前去打开了秦更阑的手,颤巍巍地喊了声:“哥哥……”
    花怿看也不看她一眼:“滚!”
  花怿一连好几天都没理过花淅,对众人却如以往般恭敬,成天都朝秦更阑房里钻,花淅因此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红着眼眶不吃不喝不声不响。云冰祁、王八皇帝还有易经年皆是统一的淡漠,说是:“他们的事无从插手。”
  看着花淅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江浸月心底一阵凄苦,曾经那样要好的两兄妹如今却像陌路人般,让谁看了都不好受。和事老心里作祟,瞅着月明星稀的那晚,她故意抱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蹲上客栈房顶,等了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花怿从秦更阑那里出来,江浸月冲他招手:“花怿!”
  花怿抬头,明了地跃上来在她身边坐下,淡然一笑:“司徒小姐这么有雅兴,还在房顶喝酒赏月?”
  “叫我司徒就好。”江浸月笑嘻嘻道,一脸的意味深长,“这么晚了还给秦姑娘疗伤啊?”
  “嗯。”他顺手拎起一坛酒朝嘴里灌,清秀的面上尽是疲倦,“好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江浸月也提起一坛与他碰杯,浅酌一口,辛辣之味呛了满喉,急促了几声后就后悔了——她失掉了为花淅搭话的先机。
  果然……
  “呵呵,司徒,你可知当初主公为何不连你一起杀掉?对于杀手而言,斩草不除根难免会成为他生活中的一大祸患。”
  江浸月立马明白过来他与她谈的是云冰祁杀司徒卓的事,于是故作伤痛的问了句:“为何?”又装模作样饮一口酒。
  “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江蓠。”
  顿时就觉得那口烈酒从头顶上压下来,没想到司徒珞允这倾城之色也是张大众脸啊,其实这么久以来,江浸月心里大略也猜到了些许。又咳了几声,扭头看他的眸子里竟是一片深邃:“你说的,是他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罢。”
  “你知道?”花怿面色微惊,皎洁的月光落在他脸上犹如雪缎般柔和。
    江浸月哑了哑口:“猜的。”
  他昂首又灌下一口酒,擦擦嘴角道:“五年前,主公落难于此,正巧被江蓠所救,那时,她也是这暮歌城里最具盛名的花魁。”

                   第二十五章 何生江蓠

  五年前的云冰祁正值人生最光辉也是最艰难的时刻,他一面执行着王八皇帝交与的任务,一面还要抵抗仇家的追杀。
  那时,云冰祁还不是清奠阁阁主,而江蓠也只是个普通的渔家女娃。
  江蓠曾对云冰祁说:“此生我只跟你一个,你可以嫌弃我,可以抛弃我,只是不要怀疑我。”
  伟大的爱情起源往往是一场巧合,就好比云冰祁接到任务追杀逃亡到暮歌城的王爷仲圭,不料遭人暗算捅刀后,跌落河中正好被经此打鱼的江蓠撞见了。她把他捞上自家小船,河畔小屋,陌低杨柳,她为他治伤补衣,束发煮茶,过着像寻常夫妻的生活。
  她在小河畔摘了株苗似芎藭,叶似当归的长须草举在鼻前轻嗅:“它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我叫江蓠。”
  那时,云冰祁还没有如今这般铁石心肠,而江蓠也还怀着无数少女都盼过的最真最美的向往。
  “用什么可以还清你的恩情?我给你。”
  “一个家。好不好?”
  江湖不比她脚下的江河,并不是所有的沉溺都可以被打捞,然后继续生活。云冰祁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作为枕刀饮血、只影天涯的杀手,安稳的家他许不起,更给不起。即便美人如玉,她也只是他的恩人,恩情还了两不相欠了就是陌路人,他无时不这样警示自己。
  杀手,没有牵念。
  直到那一天又有人为杀他而来,江蓠差点惨死剑下,云冰祁熟练地踢开男人的剑,手起刀落,男人那项上头颅便“噗嗵”一声滚在江蓠脚下,令人作呕的浓血浸染上她洁白的绣鞋,她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突然明白:要想永远留在他身边,要么与他结发,要么,就和他一样。
  “我该走了。”云冰祁擦掉剑上的血,头也不抬。
  “还会回来吗?”江蓠咬着唇,奈何怎样强忍,泪也不听使唤地滑出眼眶。
  “不会。”尽量决绝的语气。云冰祁离开只是不想给她带去麻烦,也不想让仇家抓住自己的软肋。
  他走的时候在小河畔摘了株紫褐色的江蓠草,放进怀里,那白芷般的幽香一直萦绕在他心间,从不曾散去。
  云冰祁不知道,他走的那夜江蓠也走了,陌低河畔杨柳依依,木屋里却空无一人。
  仲圭逆反,身为王爷却是个风流之徒,他逃来暮歌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城,隐了姓埋了名,依旧敢正大光明地穿梭在那些烟花柳巷里,其中最为常去的是流烟楼。所以要杀仲圭,流烟楼毫无疑问是个绝佳的去处。
  一走进流烟楼便听说楼里新来了位倾国倾城的姑娘,名曰“浣红”,她仅舞了曲《水龙吟》就艳惊四座,一举夺得花魁的名衔。云冰祁丝毫不觉得好奇,扬手回绝那些妖娆迎来的莺莺燕燕,独自找了个角落坐下,然后不动声色地饮酒。
  浓妆艳抹的鸨母牵了一个红衣胜火的女子从厢房里出来,然后走上高台,那女子蒙着绯红的面纱,朱珥步摇,烟霞盈面,唯露出的那双眼睛灵动亦然,却带些许迷离。云冰祁慵懒地看过去,发现那女子正怔怔的望向他,他半眯起眸子,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鸨母清了清嗓子,笑道:“诸位公子、老爷,我流烟楼里的姑娘个个貌美标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这花魁浣红姑娘更是沉鱼落雁貌胜天仙,在暮歌城里的盛名想必诸位比四娘更清楚。今儿浣红姑娘出阁,想与她饮酒作乐共度春宵的公子老爷们可要注意了,浣红不比别人,那是四娘我的掌中宝心头肉啊,她要出阁四娘我可心疼着呢!谁有幸踏入姑娘的香闺,那要看谁出手大方了!”
  高台上一尖嘴猴腮的小厮敲着锣尖声尖气地喊了一声:“起价,白银三百两!”
  “四百两!”
  “五百!”
  “五百五十两!”
  ……
  众人争先恐后地喊着价。云冰祁漫不经心地转着杯子,目光微抬,从那些风流之徒的身上扫过。此时人群喧杂,个个都像打了鸡血,唯独坐在高台对面那锦衣玉冠的男人还悠悠喝着酒,颇有傲视群雄的风范。
  浣红的身价提到了一千七百五十两,众人皆屏息敛气,等待小厮最后宣停的敲锣声。这时,那锦衣男人抬手冲伺侍从伸出两根指头,侍从会意地扯开嗓子高喊:“两千两!”
  四下皆惊,啧啧嘴望向高台时神色里全然一片艳羡,有人轻轻叹了声:“那男人什么来头?这么阔!”
  见人群中鸦雀无声,小厮赶紧“咚”一声敲锣:“两千两还有人出价吗?”自然无人,没有人愿意倾家荡产去换与花魁寻欢一夜,纵使她容色倾城。
  浣红这朵花毫无疑问的落在了仲圭家,云冰祁淡然望着那红衣女子:用两千两买她出阁之夜的男人,就这么杀了,她会感激自己,还是会怨恨自己呢?
  “那时候主公并不知道浣红就是江蓠。”花怿抬头望着天空那轮皓月,夜凉如水,星汉渐远。
  “那后来呢?”江浸月问,江蓠不是希望云冰祁给他一个家吗,她应是好好守身如玉才对,怎么跑去那种烟花之地甘愿做妓呢?
  云冰祁决定在那日夜里杀掉仲圭,他隐在他们厢房的窗外等待时机,屋子里嘹亮的笙歌突然被酒杯砸地的声音打断,有男人骂骂咧咧道:“臭婊子!既然进了青楼就别想清白着出去,爷我出了高价买你你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紧接着就听到布匹撕裂和女子的挣扎声。
  片刻后传来男子突然沉闷的呻吟,屋子里便安静下来,唯独那烛火还飘渺地透露出迷乱的光线。
  云冰祁心下一虑,跃窗而入发现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仲圭,而他的胸前还插着一把未拔出的匕首。在距他不远处的角落里,那女子瑟缩地抱着双膝,衣衫凌乱,面上皆是惶恐之色,赫然是他仅别几日的渔家女子——江蓠。
  “我……杀了他,我怕……”认清来人,江蓠泪如雨下,连声音也颤抖起来。房门就在这时被敲响,鸨母急促地喊道:“浣红,出什么事了?”
  “走!”云冰祁迅速拉起江蓠跃出窗外,一路朝那小河畔奔去。
  陌低河畔,杨柳依依,从不曾变过。
  “为什么要杀他?”云冰祁冷着脸,在屋旁升起一个小火堆,火苗跳动映照着他脸上些许怒色。
  原来,杀仲圭只是对外放出的风声,他不过一枚鱼饵,王八皇帝要用他引出藏在他身后的同党。若仲圭被发现有谋反之心,那么为避免他和盘托出,他的同党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掩护,要么灭口,而江蓠恰好完成了灭口这一选择。
  一个女子不可能出卖自己的清誉去杀一个人,除非那是她的重大使命。
  “你怀疑我?”江蓠聪慧,她太了解云冰祁,所以她连站起来都显得吃力,“此生我只跟你一个,你可以嫌弃我,可以抛离我,只是不要怀疑我。”
  云冰祁对她的泪眼朦胧无动于衷:“千方百计地跑去青楼,与别的男人寻欢作乐,这就是你所谓的,只跟我一个?”他背过身,不去看江蓠的脸,“对于仲圭,我想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如此,我被官府抓了去抵命也活该!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江蓠第一次这样歇斯底里地冲他大喊,红衣衬着她红肿的眼睛,像极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我不会让你死,你对我有恩。”
  “你倒不如一剑杀了我,或许我会更好受……”江蓠话音未落就被云冰祁拉进怀里,粗暴的吻咬猛地落在她唇上。
  “你就那么想死吗?你以为,杀了仲圭你就可以像我这样做杀手了?”
  “云冰祁,我不该爱上你!”
  江麟月突然想起了司徒珞允刺杀云冰祁的那夜,她也曾像江蓠这样让他杀她,云冰祁最终救下她,是不是因为她唤醒了云冰祁对于江蓠的记忆?而后来江浸月砸伤他脑袋,他不肯自己包扎是不是也只想在她身上寻些江蓠的影子?他中毒发疯强吻她,也只是因为她长得像她。
  然而,司徒珞允终究不是他的江蓠。
  过了几日江蓠说要去河里打些鱼回来做菜,她径直走出几十米,转身却拐进一片茂密的树林。一个隐在树后的黑衣男人倏地窜出来立在她面前,男人压着嗓子问:“仲圭杀了吗?”
  “杀了。”江蓠冷声道。
  “很好,不愧是流锋帮的千面刀!堂主吩咐,你的下一个任务是杀掉玉面罗刹。”所谓的堂主自然是殷三暮的义父左弄常。
  “是。”声音干脆得不带任何情绪,就好像玉面罗刹不是她深爱着的云冰祁一样。
  “背叛堂主的后果你应该清楚吧?”
  “死。”
  这一切都被悄然尾随而来的云冰祁看在眼里也听在耳里,江蓠知道,她故意如此。
  她回去时天已黑了,木屋里格外冷清,云冰祁定是走了,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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