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书法技法十讲(下)
个人日记
<<浅析米芾作品中“掠”的写法>>(之六)
“掠”,又名“分发”,“永字八法之一。指长撇的写法。陈思《书苑菁华.永字八法详说》云:“掠一名分发,今称为掠,何也?论曰:掠乃徐疾有准,手随笔遣,锋自左出,取劲险尽而为节。发则一出运用无的,故掠之精旨可守矣。夫掠之笔趣,意欲留而必劲。”盖言掠之书写,务求沉着痛快,迟涩有度,为笔诀之大旨也。今观米芾行书作品,其“掠”精彩份呈,不拘成法,现试述如下:
1 帚掠
起笔或藏或露,行笔夸饰迅猛,收笔略顿即左行拖笔而出,丰肥似帚,如木楫斜倚。因其夸饰,故在一字中多居放势。如图(1):
2 立势掠
起笔不论藏露,发力取纵势,笔行至画之末端,向左带出。笔画多短促,以收为主。如图(2):
3 一波三折掠:
起笔多与上一笔画衔接,故而以藏为主,行笔方向性变化大,类似于“S”状,常以夸张笔法为之。而其收笔则有三种写法:A 以钩收之;B 按笔回锋收之;C 提笔缓慢送出,锋颖尖利。如图(3):
4 钝掠
逆锋向左上角起笔,折笔向右下顿而转锋斜出,发力均匀,以按为主,收笔回锋。因其注重藏头护尾,且以正锋运之,故而篆籀气息浓厚。如图(4):
5 柳叶掠
逆锋入笔,调锋向左下方行进,发力由小及大,至尾端又提笔缓慢送出。两头尖细,中断丰肥,状如斜出柳叶,故名之。如图(5):
6 以弩带掠
在米芾行书作品中,有些掠画纵势较强,常以弩画代之。如图(6):
7 挑掠
起笔无定法,行笔多斜出,收笔驻锋左上挑,与次笔形成呼应关系。如图(7):
<<浅析米芾作品中“啄”的写法>>(之七)
啄,“永”字八法之一,指短撇的写法。(清)包世臣《艺舟双楫》云:“短撇为啄者,如鸟之啄物,锐而且速,亦言其画行以渐,而削如鸟啄也。”陈思亦言:“撇之与啄。同出异名,何也?论曰:夫撇者蒙俗之言,啄者因势而力。故非妄饰,贻误学者。”就“啄”的称谓,由此可窥一斑。而就其书写言之,古人多有相类者。如李世民《书法论》云:“啄,须卧笔而疾罨”;“啄笔者,左卧笔锋向右为迟涩,右揭腕左罨是峻疾。”(元代刘有定《衍极注》)以此观之,古人就“啄”法,是有共识的:即起笔行进须卧锋,且以“疾”为准。由此观之,米芾作品中的“啄”未必皆合此规范。原因何在?笔者以为“啄”与“短撇”是有区别的,前者是“源”,后者是“流”,“流”从“源”出而多有衍生。而清代冯武《书法正传》云:“短撇之祖,啄法也。”或可为笔者谬论做注解?以此观照米芾行书作品中的“啄”法,可将其归为以下八类:
1 回锋撇
起笔或搭锋按笔直入或逆锋卧笔行进,不一而足。笔行至短撇之末端略驻笔回锋,欲引出下一笔。常用于双人旁的第一笔。如图(1):
2 梭子撇
裹锋或侧锋起笔,渐按渐行,画至中段,提笔慢慢撇出。两端尖细,中间鼓出,状如梭子。有内擫与外拓之分。如图(2):
3 钝撇
搭锋起笔,因势而行,中锋运笔,渐按渐行,继而下顿回锋收之。如图(3):
4 点撇
起笔不论藏露,行笔多侧锋,有向左下方运行之势,势疾而短促,常被次笔画或次次笔画覆去尾端,从而与之拈连起来。如图(4):
5 蝌蚪撇
逆锋入笔,折笔圆转向右下顿,转锋后突然提笔向左下撇出,短促而果敢。起笔圆且大,收笔短而尖细。状如蝌蚪。如图(5):
6 侧短撇
侧锋按笔入,行笔提锋迅速撇出,果敢爽利,不拖泥带水。如图(6):
7 断刃撇
逆锋入笔折笔右下按,转锋向左下运行,至笔画末端,驻笔收之。其形态有二,或内擫或外拓。与回锋撇相较,有以下三点不同:A 收笔无需回锋;B 形态较回锋撇大且丰富;C 此撇多用于单人旁的撇画,与回锋撇不同。如图(7):
8 鸟啄撇
逆锋起笔,折笔右下顿,转锋向左下力行,务求力送到。其发力由重及轻,有缓慢的过度。如图(8):
<<浅析米芾作品中“磔”的写法>>(之八)
磔,又作“波”,“永”字八法之一,指捺画的写法。清代冯武《书法正传》曰:“捺之祖,磔法也。今人作捺,多是两驻,难曰三过,实不知此法。其首抢起,中驻而右行,末驻笔蹲锋而出。如《兰亭》之捺,皆含蓄,而不露,最为高也。”由此观之,冯武所推崇的“磔”法需用笔含蓄,“每作一波,常过折笔”(王羲之《题卫夫人<笔阵图>后》)而若如此,则“磔”法难免失于流俗也。既然《兰亭序》有二十一个“之”字,却字字不同,也就足以看出“磔”法的多样性了。现就米芾作品中“磔”的写法略作阐述:
1 三折捺
逆锋起笔,中驻而右行或右下行,末端驻笔蹲锋而平出。正如元代李溥光《雪庵八法》所云:“磔法之妙,在险横三过,而开揭其势力。”如图(1):
2 二过捺
裹锋顺出,渐按渐行,驻笔蹲锋平出。如图(2):
3 倒挂捺
起笔不论正侧,发力迅猛重按,行笔提锋向右下画弧收笔,如颠倒的“二过捺”。多与掠画呼应。如图(3):
4 平捺
此捺取横势,常用于车字底。用笔侧锋按入,提笔平出,末端因提、按、驻的不同而又有区别。如图(4):
5 反捺
裹锋直入, 渐按渐行,笔至画之末端,顿而围转向左上方回锋收之。如图(5):
6 梭子捺
起笔裹锋直入,行笔发力由小及大,收笔提锋缓出。其形呈现两端尖细,中间粗重,若梭子状是也。如图(6):
7 反带捺
起笔行进多与反捺或二过捺等相类,惟收笔处略驻,顺势向左下带出,以紧内宫或与下呼应。如图(7):
8 无波捺
中锋逆入,按笔施力均匀,右下行至末端,驻笔收之。无波状。如图(8):
9 嫩芽捺
起笔裹锋围转右下按,收笔提锋右上出。状如初生之绿芽,小巧可爱。如图(9):
<<浅析米芾作品的结体 >>(之九)
“结体,书法章法论用语.指书法中将各种不同形式,不同数量的点画,按照分间布白的疏密、宽紧、开合、聚散等原则组成单个字形,这种安排点画的法度,在书学上称为结体。”(陶明君《中国书论辞典》)而将结体归为章法论范畴,足以看出点画布白的合理性对于作品本身的促进作用。
朱和羹《临池心解》云:“临池之法,不外结体、用笔。结体之功在学力,而用笔之秒关性灵。”现就米芾作品中的结体方式,笔者拟从造型、揖让、连笔、省笔、平衡及变化几个方面作以浅显解构,以求教于众方家。
行书结体多无定法,常因势赋形,也就是说,同一字,在不同的环境下,其造型可能有相当大的出入。而就结体来看,首先需要关照字的结构本身。字如万物,大小各异,“不能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兼令茂密。”(颜真卿《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对此,米芾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在《海岳名言》中也说:“书至隶兴,大篆古法大坏矣。篆籀各随字形大小,故知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隶乃始有展促之势,而三代法亡矣。”这种意识,在米芾作品中表现为结体的大小参差,各尽其用。如图(1):
当然,若纯以结构论结体,难免有算子齐列的时候。因此,书者还需要在造型上有比较理性的认知能力。米芾在造型上常采用以下方式:
1 纵横相生
字取纵势或横势,多因其结构。若数字相类,则大伤气韵节奏。此时,需要书家对某些字的笔画加以夸张、变形,以服从整体需要。如(图2)“怜”与“皎”皆为左右结构,易方。为求整体完美,将“怜”的最后一笔竖画大胆夸张,以取纵势。而“皎”字梭子捺的运用,很大程度上使易方的字变成了横势。纵横相生,给人以参差之美。
2 方圆兼施
分析米芾作品的结体,除了纵横交替的结字之外,还有一种现象,就是方形与圆形结字的搭配。如图3,二字皆为左右结构,不同的是,“柑”字的运笔多为平动,宜方;而“好”字运笔多使转,中宫紧收,宜圆。
3 三角形结体
有些字,因结构原因,容易呈三角状,如图4.而有些字则因为书家对字的某一部位的夸张、变形,使整个字成三角状。如图5:
4 梯形结体
如(图6)“居”字,紧收上部的“尸”头,放开下部的“古”字,使本来方形结构的字变成梯形,从而与“猥”和“前”在结字上有所变化,显得揖让有度,和谐顿生。
概言之,米芾作品的结体以字构为本,局部服从整体。一行之内,字形或纵或横,或方或圆,是三角形还是梯形,并非机械的反复更替,需要审时度势,随机化之。
而汉字的偏旁部首,是有疏密、繁简、长短、宽窄之别的,在书写的过程中要遵循疏让密、简让繁、短让长、窄让宽的结体原则。如图(7):
值得一提的是,行书的结体就传承来看,有两个不容忽视的特征,即连笔和省笔的运用。具体到米芾行书作品,连笔又包括形连和意连两个方面。如(图8)“意”字的第二笔至收尾,笔笔拈连,便是形连的典型。而“溪”字首点与次点,虽没有连为一体,却上呼下应,形断意连。
在行书创作过程中,为了字形的简约和书写方便,书家常会对一些无碍识读的笔画采取省略的方式来结体。此法不仅米芾用之,王羲之诸多法帖也屡见不鲜。如图(9):
米芾行书结体,多取左低右高状,欹侧现象很普遍.但就整体观之,未见一字孤立无援,伏地而泣。如(图10)“遗”字,车底用平捺,左低且粗重,加之“贵”有左倾之意,整个字极有可能重心不稳。为此,米氏采取以下手段予以平衡:
A “遗”字下边的平捺,在收尾处略向右下行而顿之,使重心向右略有偏移;B “知”字起笔的右倾与“口”旁的平稳下坠,对上字有一定的矫枉过正的效果;C “政”字右旁反“文”的书写,采用了反带捺,使该字重心右移,既扳回了“遗”的左倾之势,又予下字“肃”以些许调整。可以说,一行之内,虽字独立,其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如孙过庭《书谱》所言:“顿之则山安,导之则泉涌。”
在行书创作过程中,对于同一字或同一偏旁,米芾极力避免雷同,为此,他采用了以手法:A 以笔画的粗细长短及入笔角度的差异来避免偏旁部首的重复,如(图11)三点水旁:
B 对于同一字的反复出现,米老着重从造型、欹侧及笔画的收放中求差异。如图(12):
关于结体,清代梁山献《评书帖》中对米芾作品评价曰:“勿早学米书,恐结体离奇,坠入恶道。”由此可知,米氏结体“欹侧怒张”,变化莫测。而笔者上述种种,也不过管中窥豹而已。
<<浅析米芾作品的章法>>(之十)
章法,又叫“布白”、“构图”或“分行布白”。就书法而言,是指字与字、字与行、行与行之间关系的合理安排,即从形式美角度所言的作流通照应、疏密相间,虚实相生等总体艺术把握。清代蒋骥《续书法论》云:“篇幅以章法为先,运实为虚,实处皆灵,以虚为实,断处俱续,观古人书,字外有笔、有意、有势、有力,此章法之妙也。”
就师承及风格言,米芾作品可分为“集古字”、“求变化”、“自成一家”三个阶段。
1082年之前,米芾涉猎较杂,这一阶段,他以习唐人为主,尤其受褚书影响较大。
之后,米芾得苏轼点化,改学晋人。他初涉《怀仁集王圣教序》,后习《中秋帖》。这一轨迹,由其代表作《苕溪诗》、《蜀素帖》及尺牍《李太师帖》、《张季明帖》、《向乱帖》等作品中可见一斑。
大约在1100年(米芾50岁)之后,米芾的作品“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即所谓晚期的“自成一家”阶段。
然而,就艺术高度及影响而言,米芾“求变化”阶段的作品似乎更具有代表性。故而,笔者抑就此阶段米芾作品中的章法,略作分析。
“书之章法有大小,小如一字及数字,大如一行及数行,一幅及数帖,皆须有相避相形、相呼相应之妙。”(刘熙载《书概》)从这一角度来看,米芾诸帖多采用纵有行、横无列的形式,行间常会出现自然的错落对比。如果细致分析,又有不同:
一 欹侧呼应
《苕溪诗》、《蜀素帖》当属此类。将它们视为一类,主要缘于字与字之间的关系处理,即这两件作品在小章法上是相近的。
“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主。”米芾的结字或大或小,或取纵势,或取横势,或者方或者圆,有三角状亦有梯形相,有左倾也有右欹,一行之内,虽字字险绝,却又和谐地统为一体。应该强调的一点是,这种变化,绝非机械的反复更替,其遵循的原则是:点画服从结字,结字照应前后,前后成一行之规。常因势赋形,孕变化又整体之中。如图(1):“肘”取纵势,略左倾,“少”字撇画长出取三角状,这一长画使二字间的重心趋于平衡。“少”的右下方多空间,“有”取纵势,撇画见缝插针,增强了二字的紧奏感,而横折钩的耸肩挺立,使整个字斜势顿生。为此,“俳”的单人右欹下坠,“非”字二竖画右倾,取横势,对上字的结体及重心作了些许调整。有因“俳”字的单人旁较粗重且明显右倾,恐该字重心失衡而游离于行外,故“辞”的左偏旁略向左侧,右偏旁平稳下坠,既保证了该字的平衡,又缓解了上一字的矛盾。“辞”与“能”皆趋于方形结体,将其拉开距离,“能”字的末画撇出,与“骂”字首画呼应,平添了字间的节奏感。而“能”所创设的矛盾又被“骂”的形态自然化解。看得出,在结体和章法上,米芾是一个勇于创造矛盾又善于解决矛盾的代表书家。又如图(2)“景”取纵势,重心较稳。“载”字左倾,结字大,呈方形,“戈”部长出,重心左移,“与”字右倾,末画与“谢”字的起笔呼应。“射”旁的高而左侧,因“与”的右欹而略有缓解。“公”字结体小而紧收,且左移,既调整了“载与谢”数字在一行之中的重心,又使“谢”、“游”两个宜大的字在空间上有了揖让的可能。
可以看出,在《苕溪诗》、《蜀素帖》中,采用欹侧呼应的布白方式是其章法的主要特征。
当然,若从大的方面来分析,此二帖又存在着许多差异:A 《苕溪诗》较《蜀素帖》行距较大,无界格,其间又夹杂数行小字,使得分行布白跌宕起伏,变化多端;B 《苕溪诗》、《蜀素帖》均以自作诗为书写内容,但在布白上却有差别:《蜀素帖》共录书家诗作8首,题目书于诗作前,且在一行之中上留一字左右的空间。《苕溪诗》所录6首律诗却没有采取这种形式;C 在款式上,《苕溪诗》的款字与正文之间的距离大于内容间的行距,款字的大小与正文相当,未属书者姓名,只有时间。《蜀素帖》的款字小于正文,内容包括书写时间、斋号及作者姓名。这种形式,至今依然影响深远。
二 大开大合
此处所言的大开大合,既指章法中行与行的处理效果,也包括行内字与字间的关系特征。如(图3)《张季明帖》:“气力复何如也”,数字连绵,一泻而下,与次行的字字独立明显形成对比。当然,在行内,“真”与其也存在显明的开合关系。类似这样的布白方式,在米芾《李太师帖》、《向乱帖》等尺牍中也多有出现。
蒋和《书法正宗》云:“布白有三,字中之布白,逐字之布白,行间之布白……”字中布白即结体,行间布白多指行、列及疏密关系。在此,笔者着重就米芾部分作品,从逐字布白方面略作阐述,以作引玉耳。
文章评论
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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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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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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