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鱼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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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鱼的女人说:“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城管眼皮子底下卖鱼。”她把生命危险读作(seng,mingweixian)除了命是四声调,其它三字都念成三声调。感觉每个字从她的嘴里出来,都是一把挖土机,而且见水见方的,一定要挖出煤矿或金矿。语速快而干脆,带着焦急和忍耐,带着生活的沉重和压迫感。却又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分明在笑,而且笑的比月光还明亮。

有人问了价格,没买。她就说:“你走吧,你走了这辈子都吃不到好的鱼!你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新鲜和美味!”她薄薄的嘴唇就像二片锋利的刀片,生生的把上帝们欲走的念头齐刷刷割掉。于是,人们像被吸了魂,脖子套了圈,扭着头,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回来,蹲下去,挑鱼,付钱,走人。其实最初她不是这样说的,别人翻了鱼不买她就说“我这鱼没抹药水。”如果顾客还不买,她就对着人家背影说“你就适合吃抹药水的鱼。”后来人家和她打了一架以后,她才变成现在这种说法的。

碰到熟人,她就热情的打招呼“咱今天的鱼又好又便宜,比昨天还好,不来点吗?”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生怕刺痛了对方。(其实很多时候我就是这样的)

“咱家好几天没吃鱼了吧,今天来点吧!”不知道的以为是在买鱼呢!

“孩子多可爱啊,今天是吃鱼的好日子,孩子,让奶奶买鱼吃吧!


“二十,二十一大盘。”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像一条灵动的蛇在人群的缝隙中穿梭游动,一直到达很远。她卖鱼与别人不同,别人卖鱼就是一篓放在那里,别人买多少,买哪条自己挑选。她则把鱼事先处理好,一条条摆在一个大平盘里。撕掉皮的鳎目鱼看上去条条鲜亮粉嫩,像透明的一样。

她的男人声音浑厚绵柔。和女人的叫喊声相反,他的吆喝没有一点点的尖锐,倒像波圈,一圈圈在人群中荡开去,带着回声般传向遥远的夜空。

昨天我占了他的位置,他很客气的说:“妹妹,麻烦挪一下吧,我就一点点。”我当时正忙着应付二位上帝,头也没抬,嘴里也十分客气的说“稍等一下好吗?马上就挪。”“不着急,没关系的。”说完就站在我身后静静等着。这是我见过的最有素质,最懂得尊重人的摆摊人。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让我在那里摆摊。因为他是长摊。长摊在露天市场 牛气冲天,绝对是一霸。

他大声而柔长的吆喝“二十元一大盘喽。”我偶尔也冒一句“外贸袜子。”声音小的自己都要侧耳才能听见,瞬间就被走动的人群裹狭而去。他用眼快速扫一下我,则立刻伸长脖子,抬高下巴,高声吆喝“外贸鳎目鱼,暖和又新鲜!”引得一大群人驻足观看,大笑着离开。他一脸的淡然,粗黑的脸庞在路灯下映出他的沧桑。他开始算计“如果五个人中卖一份鱼,你说我每天得卖多少鱼啊!为什么他们不吃鱼呢?他们天天吃什么呢?”我瞅着上帝们的脚,目不暇接的看着一双又一双的脚从我眼前走过,也自语“为什么她们不买袜子呢?她们天天穿什么呢?”

我们静默着,眼前的世界在热闹着。

女人平时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偶尔站起来去市场里面走走。因为长时间坐在,她穿的厚棉裤的膝盖处,鼓起俩圆圆的包,从后面看去,她的两条腿弯成一个不大的钝角,慢慢的拖动着朝前走。她的腰也伸不直,看上去苍老又孤独。她的男人高大粗壮,戴着毛线帽子,怀揣着手,坐在一个矮矮的马扎上,远看去像跪在地上一样。他们后面是一辆非常小的三轮车。车上除了鱼还能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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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页子

卖鱼,卖出人命,永载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