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小仙 °

灯火阑珊处，人面已非，你我之间隔着一朵花的距离，已然经年。百年复百年的相思，乱世轮回里，终有我们的美丽传说。          

第一部分

倾城山顶，白雪缠绕，化不开越来越浓。深潭冰水轻轻流响，有阳斜照，一团幽蓝。

潭旁一颗红梅，迎雪展露笑颜。树下一个青衣男子，俊朗容貌，满眼优伤。红梅在他眼中变了颜色，调零，不知归处…

“白壁铺霜，花香浓浓，与风同游。回首流水容颜，已过倾城。”男子在红梅下轻声吟唱。红梅醉了一地，他的青衣，他的头发，慢慢飘飞红了一世!

落琰躲在花蕊中，看得入了神。她是倾城山顶万年冰雪幻变成的精灵。她在山顶与那一树红梅相伴千年。不食人间烟火，不结俗事情缘。

可树下的青衣男子却让她迷了双眼，一颗冰心往下坠往下坠，就脱离她身到了他身。她叹，修炼终究不够。

男子在那日踏雪而至，披着月光，不染风尘。他的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满山飞雪，成了他的陪衬，黯淡了颜色。

倾城山高万丈，山壁陡峭，冰雪覆盖，没有前路亦没有退路。他就那样轻松的飘然而到，走到红梅树下，昂头叹：白壁铺霜，花香浓浓，与风同游。回首流水容颜，已过倾城。

自此以后，每逢月圆之日。他就会飘身而至，对着红梅久久凝望。

落琰就躲在那顶端花蕊中，与他对视。他的眼睛像那山顶这潭水，深幽看不到底。但他的眼中有梅花在傲然开放。

落琰从没有现出身形与他相顾。怕扰了他，他便不再来。

男子喜欢在树下轻声说话，落琰便都听了去。

他说，母后，我想念你。你从心教瀛练，要宽厚大量，那我该不该责怪七哥害了你!

他说，七哥没有治国之才，但太专横了，我要不要跟他争？

他说，七哥将苍柒远嫁他国，而我却无能无力……

第二部分

原来他叫瀛练，落琰微微牵起嘴角。他好像有很多烦心事，又无人诉说。便来这万丈山顶之上，诉与红梅。他说的不多，但落琰一点一点记起来，便也知道了个大概。

他叫瀛练，是倾城山脚下那座皇宫中的十一皇子。她母后善良贤德，却被皇后所害。而他自然被排斥，本无心插手皇宫之事。父皇死后，他七哥继位。但不是一位明君，他想管，却无从下手。忧国忧民之心无外表。繁华落尽，怕只剩一处荒凉，那样只会苦了天下苍生。

苍柒是谁，落琰不知道。瀛练提起之时只是眼露忧伤，这种忧，看的落琰心惊。瀛练只提过一次，便不再说起。他是怕触及伤痕吧。落琰想,莫柒怕是瀛练心中的一个痛，也是瀛练心中的至爱。落琰忽然好好奇，莫柒会是怎样一个女子？娇小玲珑？还是幽香袭人？亦或是倾城倾国？

瀛练还喜欢舞剑，剑指处，满天雪花，卷成一团漂亮的风景。旖旎流转，一遍又一遍，亦慢亦快，养了落琰的眼。

瀛练的剑由这倾城山顶万年冰雪而造，剑身通透明亮。他把剑插在红梅树下，从不带下山去。

瀛练下山后，落琰就会从红梅蕊中飘落，现出人形。着一身白色纱裙，一头微卷的长发垂在脚踝上，没有任何装饰。有风吹起，她的头发就会在背后随着衣裙一并扬起。飘飘洒洒，披上一层雪花。弹不尽，理不完。

落琰赤脚踏在地上，双手拔起瀛练的剑，以同样姿势，同样脚步，飘舞起来。犹同与瀛练共舞一曲。蓦然回首，只有红梅落下，湿了一地。心深处，无尽落寞。

落琰站在山顶边缘，眺望山下那一处的灯火。他就在那里，与她想隔万丈。

 第三部分

“白壁铺霜，花香浓浓，与风同游天涯。回首流水容颜，已过倾城。……

落琰盘膝而座，对着那一团幽蓝。双手扬起，带动了漫天雪花。湖水微动，红梅轻颤。她在结术，风平浪静之后。她的手心多了一个冰雕的翠鸟，眼睛灵动，栩栩如生。蓝琰一笑，以后它就是她的眼睛了。她会让它代她飞到他的身旁。日夜守候。

落琰把冰翠从山顶上抛出，然后一声清脆响亮的鸟鸣声划过她的耳际，传的很远远…去吧去吧。

冰翠扇动着翅膀，向山脚迎去。半空中刺风扬起它的羽毛，红色的，像朵正在怒放的梅。

山脚，琉璃殿瓦。倾国的皇宫展露了它的面貌。依倾城山脚而建，庞大气派。

翠鸟看到瀛练时，他正捧一卷书，依窗而立。窗外也有一树红梅，清香绕鼻。瀛练正对着红梅发呆，双眉紧锁。

落琰心中一紧，翠鸟便落到了窗棂上。浅声叫唤了一句。

瀛练回过神来，一眼便看上了那一抹红。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如此灵动美丽的鸟儿呵。

翠鸟便留在了他的身旁，陪他思考，陪他诗读，陪他舞剑。闲下时，它会飞到他的手心里，贪恋他手心中那一股温和的热量。他也是很喜它的，任它在他手心卷成一团，闭起双眼，久久不肯离去……

瀛练为翠鸟摹了一幅画，倾城山顶，一株红梅，翠鸟便立在顶端那一朵花蕊之上，神情傲然。落琰看了，心中动了动。他画出了她所在的位置，他，看到她了吗？

画的右下角配上了一首词:翠鸟泄泄，与梅宿兮。觅香兮？迟迟耀目之。

落琰心生欢喜，瀛练如此钟爱翠鸟。只是，有了翠鸟，瀛练便不再来倾城山顶。每当月圆，只剩那把冰剑突兀的站立在那。看尽繁华，看尽苍穹…

第四部分

一转三年，当那通红通红的火舌卷上来时，瀛练把在手心中的翠鸟高高的抛在半空中，一如落琰当年把它高高抛出。一声鸣叫划过瀛练耳际，他抬起头，看着它，嘴角微微上扬。一如当年在倾城山顶他与顶端那朵花蕊的对视。眼睛深幽，眼睛里开出一朵朵火红的花，但这次不再是倾城山顶那株红梅。他无处可逃!

落琰大惊，跳崖下去扑向他。她的衣裳在空中形成一片片的雪花。冰雪幻变而成的精灵如果离开冰雪之地，便会形神俱灭。她不顾一切的扑向他，犹如飞蛾。

那年，倾国国里下了一场最大的雪，阻止了皇宫火势的蔓延，却阻止不了皇室的覆没。从此，倾国易主。倾城山顶依旧冰雪覆盖，红梅傲放。只是少了一个青衣男子和一个白衣精灵。

红梅顶端那朵花蕊还有一丝气息存在，在沉睡…

翠鸟泄泄，与梅宿兮。觅香兮？迟迟耀目之……没有再被吟唱起……

雾兮霞兮？梦兮影兮？掠过尘烟，重筑幽香。弦歌一唱百年。

百年后，倾城山顶。红梅树下一个男子在昂望红梅顶端那朵花蕊。当年，他一眼看去便看到了那花中藏有一只精灵。明艳如梅的脸颊，灵动的双眸。洗净铅华，他任她穿透他的灵魂。红梅落下，她在他眼中傲然开放。

她以为他看不到她，心灵纯净如她。自不会多想，倾城山高万丈，如果没有一定修为如何能到？

他不点破，怕扰了她。就这样久久凝望着她。慢慢，他会讲一些话给她听。每次来，就一句。怕多了，会烦着她。他不着痕迹的告诉她，他的名，他的背景。告诉她，他最爱的两个人是母后和妹妹莫柒。…

山顶冰凉，没有琼楼玉宇，没有繁华多音。一呆千年，她注定是孤独的，每舞一次剑就是给她解一次闷。剑指处，雪花漫天，犹如她就在身旁，与他共舞。他把剑留了下来，冰雪而造的剑只适合倾城山顶，只适合她。红梅尽处，愿她能拔剑起舞。

皇宫处处都是阴谋暗算，他的哥哥，看他有一身修为。不能把他召为已用，便夺了去。当功力从他身上一丝丝抽去时，痛如火烧。他不怕，就是再也不能登上顶去，看那一株梅和蕊中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灵魂深处他能听到她的叹息，但他再也不能上去看嫣红浸湿雪地。

他被囚禁了起来，矮小的屋子。不能踏出院子半步。庆幸的是屋里有他爱的书，屋处有他想的梅。梅香扰人心伤，他就常常立在窗前看着那株梅。眼里是它，心中是她。

看到翠鸟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她的眼。原来，她也记着他。心中有着欣慰，现在是她来伴着他。

花开千年，任云卷云舒。他的心一下豁朗开来，吟诗，作画，舞剑…有她陪伴，他宠辱不惊。红梅尽处，暗香涌动。

他作画并写：翠鸟泄泄，与梅宿兮。觅香兮？迟迟耀目之。他要告诉她，他看到了，可为什么她迟迟不肯现于他身前。只用一只翠鸟伴他身迹。

时光快如白驹，一弹指，便是生命尽头。当火花绕上他时，他只要她好好活着。他是逃不出的，屋外被布了术。放开她，与她最后相望，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白雪飘摇，红梅绽放。她在他眼中开出一抹嫣红。从此，他的眼里只有红色，任谁也淹没不了。

依稀间，他感觉到有需落到他的脸上，身上，心上…是她吗？她在哭泣吗？

第五部分

弦歌一唱已百年，百年后他再次拥有一身修为，成为倾城山神。还是一袭青衣，站在红梅树下。任雪花染湿他衣。花蕊中那双眼睛再也不再，只是那股熟悉的气息还萦绕在那。

刚开始见她不再，他以为她已以飞上了九重青天。白云深处，他耐心寻找。到底还是没有。他便在这树下等待，如果她还在，定会回来。

风声流转处，他才发现。她的气息还在这，却很弱很弱，悄悄藏匿在花蕊之中。百年后，她怎么会形神惧灭，只残留最后一口气在那等待重生？

瀛练紧皱眉头，个中原因他不明白。但他可以让它重现，他要知道。青袍轻轻拖过被染的嫣红的雪地，带起一丝冰屑在半空中飞舞。缠绵绕绕，要飞一起飞，要落一起落。

那潭湖水一如百年前清澈。在它面前，时间好像是静止的。瀛练双手飞快的交替着，在湖水中印出七彩的光芒。湖水开始不安的荡起涟漪，水纹越来越多，水圈越荡越大。最后，一幅画面悄然呈现。放下双手，瀛练紧盯着水面。画中一个着白衣的女子在红梅树下持剑舞动，她垂在脚踝的长发在身后轻飘飘的随风翻动。一跳一跃间白雪披在了她瘦弱的肩上，她回头昂望。明亮的眸子就定格在他眼前，一如当年的姿态。他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形，虽然以这个样子出现。赤着脚穿梭在冰天雪地之中。虽身影寂寞，却红了白雪，媚了倾城。　

画面转动，他看到她站在山涯上把翠鸟抛上天空。半空，翠鸟获得生命朝他飞来。她站在那，白衣飘扬，像一个即将展翅采花的蝴蝶。她的嘴唇轻轻张合着，没有声音。依稀能看到她在说：去吧，去吧…

最后一个画面，她还是站在山崖边上，翠鸟飞回到她手中。瀛练一眼就认到了这只翠鸟，就是他曾把它当她温和呵护的那只鸟。她来不及把鸟收回，就扑向了悬崖下。漫天雪飞瞬间洒落，淹没了瀛练的眼睛。那时的自己正在火海中挣扎，她是去救自己的吗？他还记得弥留之际，有雪花落下来…

以前不知，他当了神之后才明白。除了飞升，她是不能离开这里的。这里的严寒便是她生命的源泉，如果离开，那她只会化成一场大雪，然后在阳光照耀下失去踪影。她化身的大雪，有一些飘落在倾城山顶，就是这样这里才会还有她的气息吧。

瀛练震惊，原来她是为他而万劫不复。他们从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一次凝望便注定了生死。他甚至不知她名。

弦歌一曲已百年，嫣红一现暮香沉。待回转重温一眸，已过倾城。瀛练昂望那朵红蕊，他要为她守候。千年之后，她定会回来，与他共舞。

                                                    文。蝶小仙    纪年电子杂志第四期文章   。记得支持我们的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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