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落天涯

                 







 在充满烟云缭绕的城市，喧嚣不堪的吵闹声、吆喝声、汽车的喇叭声让人不安，下班时分，我疾步穿过纷扰的街道，路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心想着，下雪吧，雪来时，至少会有冰清玉洁的清爽与新鲜，在飞雪中踏过泥泞的街道，心中的激情在涌动，无比的苍凉和冷酷。雪后的感觉是寒冷的美丽在银白色的道路上蔓延开来，白色的世界并不苍老。

我记得父亲总是在雪天十分心情格外愉悦起来，白茫茫的天地下，父亲在院子中磨刀，磨刀石呈蔵灰色，纹理干净、清楚，是父亲从附近山上扛回来的宝物，材质坚硬，是磨刀的好石头，菜刀磨好好，父亲去冰冷的小屋切一刀子猪肉，做成好吃的白菜猪肉。父亲的话开始多起来，父亲是滴酒不沾的人，仿佛酒后的酣畅淋漓，讲述着他自己童年的故事，艰辛、酸楚，尤其提到年轻时，那个曾经救过邓小平夫人卓琳的二爷爷，当时找人让父亲去参军，爷爷早逝，奶奶一人难以养活六个孩子，固执地不让父亲去，父亲的那个叔叔说话结巴，长相粗糙不堪，日本人感觉此人肯定不是八路，不屑地故此留下一命，当年把邓小平夫人藏在山洞里，逃过了日本人的搜捕，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父亲挪揄地笑着：当年要是去参军了，今天会怎么样呢？母亲随声附和地地回应着，又好似自言自语：当年我要是在北京，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几天的阴雨天气，心情不自觉地阴郁起来，儿子迈着细碎的步子回来了，背上的书包足有20斤重，我说中午你别背书包了，儿子说习惯了，放不下了。我惊叹着难道负重还有魅力，卸载不了的诱惑依然存在，午饭后，我莫名其妙地流泪了，儿子走进我盯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害怕了？怕什么？你看我，在学校认识了新朋友，也不怕了。”我真的不能告诉儿子，他的妈妈忧郁、畏惧、恐慌，儿子穿过沸腾人群、乱哄哄的街，我站在阳台上目送他，儿子的步伐坚定，儿子在我的目光中渐行渐远，。天空出现白花花的日光，刺痛了我的眼睛，这是秋末，若是冬天的雪飞舞，我的儿子还是要独自踩着吱吱呀呀的雪去学校，下雪天是温暖的，雪花的快乐阻挡了寒气凛冽的气氛，那么，我家乡的河坝上、梨树下、山峦间必定是苍茫白色重重，我想和儿子手牵手，去看冰河柳树，去看粗犷山峦、凛冽的山风、清新的月亮、无边无际的云。更要去看那囚禁在羊圈里瑟瑟发抖的羊儿，雪后，只能啃噬主人倾倒在羊舍的枯干植物茎叶，聊以生存罢。无论环境多么的恶劣，动物尚能如此苟且偷生。

昨晚，与儿子共同欣赏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我深情地读着，史铁生母亲去世之前念叨着：我那生病的儿子和未出嫁的女儿啊！我告诉儿子，世界的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子女超过爱自己。史铁生在残疾后，脾气暴躁不安，动不动对母亲迁怒，母亲央求着儿子快乐起来，比如说带儿子去北海看菊花，母亲在儿子面前，不敢用踩或者踏的字眼，生怕惹起儿子的忧伤，母亲在肝病晚期依然为儿子撑起快乐的支点。我的儿子是很感动的样子，茫然丝素起来。而我，开始想起我的母亲，那年，我生病卧床，母亲把各种水果洗好，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几乎是恳求我吃点，母亲像哄襁褓的婴儿：多吃水果好得快！激素止痛药放在我枕边，疼痛难忍时，我歇斯底里地哭喊，求母亲让我吃点止痛药，母亲痛楚的眼中含泪：妮啊，医生说这不能经常吃，你自己是文化人，知道这副作用大。我愤怒地摔掉盘子中的水果，散漫在地上。母亲尴尬地、默默地捡起来，我听见厨房哗哗的水声，母亲开始重新洗水果，我听见母亲装作开心地给父亲打电话：孩子没事，很好，你放心吧! 母亲转身又坐在我身边，擦拭我眼角的泪。今天想来，我愧疚的心无法弥补当年的错误，父亲是在我病倒2个月后才知道真相，全家人瞒着父亲，他心脏不好，我的母亲承担了一切的不幸，当读到史铁生的文章时，天下母亲心啊，岂能用一个忍字、爱字形容，那是肆无忌惮的、孤注一掷的庇护儿女啊！儿子与我共讨论贾岛的诗句：僧敲月下门，我问儿子，韩愈为什么建议贾岛用敲字。儿子眨巴着眼睛：妈妈，你想啊，一个出家僧人，半夜去拜访客人，怎么能推门进去呢，太不礼貌了，敲门比较好吧？我顿时无语，这样的解释啊很奇葩啊，看来，社会环境比我们家长会教育孩子啊，我解释说，敲字更能衬托出夜晚的寂静。儿子幡然大悟。

夜晚，我躺在床上，窗外清凉、寂寥的秋虫声声鸣叫，我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环视四周，漆黑的夜长长的，我突然想到了我的朋友，可怜而又可悲的人，灵魂被女子的枷锁所囚禁，无自由，无思想，行尸走肉的悲哀着，生存者，那种窒息的心还能忍受多久？我在这个城市感受的是什么呢？天堂之美？独自逍遥？城市狭窄的久久的街道流俗变换，而自己最真实的荒凉还是在冬天消融，或许，雪天能掩盖一切的丑陋不堪和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