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落天涯

我看儿子的作文，家，是什么？题目是固定的，老师拟定好的，儿子的文字极其幼稚真实，儿子写道：我们的家是妈妈租来的，距离学校很近，屋子里没有阳光，中午阳光才出现在卧室里，客厅里很暗,爸爸就换了明亮的灯。妈妈喜欢阳光，每天中午站在阳台上望啊望。读到此处，断然感觉到儿子在用心描摹我的心，他的文字很客观直接地绘制着时下的我们的家。

   租来的家，在这个城市暂居的窝，屋子的设计很让人生郁闷，正如儿子说的，阳光只能照到阳台上，房东把阳台上的花搬走了，我懒得养花，因为总是让新鲜的花儿没过几日，枯萎的凋谢种种，我总是深信自己可能不是水命，无论怎么用心捯饬，花儿总是离我而去，屡次三番地失望，心就慢慢放下了，沉寂下来，灰心的样子十足。窗户临街，街上汽车的喧嚣声不绝于耳，难听的刹车声，店铺放大的流行乐声，热闹的让人心烦意乱，突然一日，我在厨房里做饭，清楚地听到户外的歌声，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那是一首老歌，老到在我的心里发酵，流浪的人，莫不是包括我这个苟且偷生的人，梦一样的人生，很多时候，我躺在床上，突然悲哀地想起我母亲的家，我临城的阳光明媚的家，我翻来覆去，意念清晰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山穷水尽了吗？这样子的逃离算什么？懦夫？弱者？昏庸者？我究竟在移动什么样的感情？

   老街旧巷食客，很陈旧的气息包围着它，旧城区的杂乱不堪和纷杂不安缠绕着。儿子很喜欢上学途中的面包店，动不动去店里张望一番，然后回家，绘声绘色的描述几下，何种类型的面包在打折，何种新款样式今日摆列在橱窗了，我大方地说，想吃就用你的零花钱买点，儿子皱着眉头，妈妈啊，你说过，我们是穷人，穷人的孩子不能总花钱，我哭笑不得，我记得我的确说过，但那是为了警告儿子，不能随便买街边的烧烤，不能和贪玩的学生去上网。儿子知道了我们是穷人，很是节俭的样子，作业本从老家的商店买，说是便宜一角钱，也好吧，随其自然，穷就应该有个穷人的样子来。

   外面的世界固然很凄凉，家却不能寒冷，我是怕冷的，天冷时便瑟缩不安起来，刚开始，我很不适应这个胜者王侯败者寇的环境，撕心裂肺地痛，久了，麻木的多了便是适应，我的家中，我发现儿子的心开始长大起来，他每天上学时叮嘱我妈妈加油啊！我回应他努力啊，不几日，他忘却了问候，我还是继续说着当妈妈的话。我总是坐在门前等候儿子，儿子的书包十几斤，儿子气喘吁吁地走来，儿子的笑容涌在我心中，儿子不回头，我也不回头，或许，那就是我们最无畏的岁月。

阿烟依然自顾着玩他的游戏，抽他的烟，许多外来的思想似乎不能影响他，我便偃旗息鼓，我只是极力地想熏陶儿子，男孩子就应该是未来的男子汉，不应该揪着女人的点点滴滴不放，玩物丧志的感念啊！

我曾经躲在自己的卧室黯然伤心，在这个城市，我没有熟悉的地方，我也不想熟悉，冬天的寒风刺透一切时，我还是不能解释那个古老的缘由，冬天年年来，还惧怕她作甚？

周末，与儿子观看《天龙八部》，其中滋味万千，我说乔峰是真正男人，我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成语：义薄云天，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敢作敢为，身先士卒，两肋插刀，有情有义，胸襟宽阔，我让儿子查成语词典查看意思，儿子应声而去，我告诉儿子这是做男人的标准，然后告诉儿子男人不应该是：薄情寡义，玩物丧志，口是心非，装腔作势，不仁不义，随波逐流，无所事事。儿子惊叹着。我在说说中写道；乔峰有他的情，爱生身父母、义父母，爱丐帮诸兄弟，萧峰有他的恨，恨苍天弄人，千折百回，乔峰有他的情，痴心不渝为阿朱，萧峰有他的仇，残杀父母不共戴天，乔峰悲情一生，悲壮一世，西夏，辽国，宋朝，女真，契丹，大理，纷乱的民族之争粉墨登场时，善良仁义绝不苟且的萧峰纵身悬崖，逃避还是心痛至死？他用生命诠释了大仁大义的涵义。

很古怪地想，最想做个家庭主妇，呆坐在家中，煮点米粥，晒晒太阳，看点闲书，岁月的价值就是等待，等待儿子放学回家，问东问西，关心他的一切与成长有关的事情，事无巨细，仔细询问，翻翻他的作业，抚平他骤然紧皱的眉头，稀稀松松地过日子，其实很好，我们到了很尴尬的年龄，进退都一样了，取舍都无足轻重了，唯独，用自身的温度温暖这个家，家中，有个小男子汉需要我去奋斗，去支持。儿子少年快乐的记忆都守候在我的手心，也许，我不能等到儿子世界的尽头，我还是坚持倔强地陪着儿子走遍千山万水，最初的向往。

还是很喜欢聆听儿子凌晨上学时铺设的声音，一句，妈妈加油啊！然后，楼道里传来他单调的口哨声，吹亮声控灯的美妙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