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润之。飞翔

月夜里，我喜欢一个人漫步在那条熟悉的小径,惬意地将自己湮没在朦胧静远的意境里，一任晚风撩起我飘扬的思绪。

夜色柔软得使人陶醉。真的，这时候我可以不用我的眼睛，像盲人一样用心倾听与感受周围的一切，每次都会有异乎寻常的发现。

像今夜，我正走着，和悦的空气里忽然就有了栀子花的清香，渺茫而真切。可以想像一株高大的花树正温柔而烂漫地绽放着它的美丽。天使般莹洁的花瓣洋溢着轻盈的欢喜。我看不到它，可是我隐约知道它在等我。思绪开始在花香里浮沉。在这样一棵洁白的花树下，应该有个明眸善睐的女孩和一个英气勃发的男孩。那个男孩告诉女孩，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此花从冬季开始孕育花苞，直到近夏至才会绽放，含苞期愈长，清芬愈久远。虽然看似不经意的绽放，也是经历了长久的努力与坚持……初夏的风吹开了少年的情怀，馥郁的花香催生出单纯的爱恋。然而懵懂与任性也使稚嫩的情愫在一季花雨里凋零。

不敢翻开岁月的书卷，怕思念无端地由一阕旧词中漫溢出来。于是我告诫自己把往事丢在风里，永不忆起。乘着初夏清凉的风我轻声地吟诵《菜根谭》里的句子：“风来疏竹，风过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始现，事去而心随空。”我幻想自己是一个旅行者，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趟过清冽明净的小溪，仰望巍巍山巅慢慢升腾的紫色的雾霭，亲抚油绿的带给我愉悦的草叶……我的心是如此宁静安详。沿途的风景很美，我无须知晓每一棵树、每一朵花的名字与他们的来历。我只要感觉他们存在着，是我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即可。想着想着，心境似乎清明起来。

可我知道，我不是真的忘却了，只是不愿记起。“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我是无法做到的。我只是个凡人，我还会堕入对往日人或事不由自主的追忆与留恋。人生初见时铭心的喜悦与别离时刻骨的伤怀，丝缕缠绵，搅得我的心隐隐酸痛。放下与拾起一段记忆同样让人辗转反侧。暗夜里，我像猫一样舔舐着过往在我灵魂里烙下的伤痕。那些爱过我的人，抚慰过我的人，启发过我的人，还有伤害过我的人都会潜入我的梦里，惊扰我的睡眠。

谁能对未来的生活作出一丝不苟的铺排？谁又能不再挑起季节的门帘？既然梦还会来，就该学会坦然地面对，不可逃避，只是不再沦陷，不再迷惘。

人生的际遇，是不可揣度的。一声体已的问候，几句知心的话语，还会触动我们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产生灵犀相叩的知遇之感，仿若寻找多年的故友在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不由得在心底轻唤：“原来你也在这里呀！”那份情致，温暖、平静、明朗。

能够这样便足够了。相互之间单纯的牵挂，朴素的表白，好似深夜里款款袭来的花香，淡雅而温馨。无须相思成病，无须看朱成碧，泪雨纷飞。守着一个梦比把梦放出去遭遇鲜血淋漓的漶灭要好。很长的路，需要一个人去走，任何一处风景都不会让你驻足停留。

    走过你生命的人与事，安谧地沉睡于记忆的园圃里，神秘的风会在你不设防的刹那唤醒他们，一如今晚的栀子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