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价值-------------------------------------周国平

情感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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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头顶上方那点缀苍穹的星辰和一望无际的浩瀚天空,

你会发现生命竟似谜一般令人销魂。

 

——梵高


孤独是生命圆满的开始,
没有与自己独处的经验,不会懂得和别人相处。


孤独和寂寞不一样。
寂寞会发慌,孤独则是饱满的,
是庄子说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是确定生命与宇宙间的对话,
已经到了最完美的状态。


——蒋勋

 

是谁扼杀了哀愁

 

迟子建



现代人一提“哀愁”二字,多带有鄙夷之色。
好像物质文明高度发达了,“哀愁”就得像旧时代的长工一样,卷起铺盖走人。
于是,我们看到的是张扬各种世俗欲望的生活图景,
人们好像是卸下了禁锢自己千百年的镣铐,忘我地跳着、叫着,
有如踏上了人性自由的乐土,显得是那么亢奋。
 
哀愁如潮水一样渐渐回落了。缺乏了梦想的夜晚是那么的混沌,
缺乏了梦想的黎明是那么的苍白。


也许因为我特殊的生活经历吧,我是那么的喜欢哀愁。
我从来没有把哀愁看做颓废、腐朽的代名词。
相反,真正的哀愁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是可以让人生长智慧、增长力量的。

哀愁的生长是需要土壤的,而我的土壤就是那片苍茫的冻土。
是那种人烟寂寥处的几缕鸡鸣,是映照在白雪地上的一束月光。
哀愁在这样的环境中,悄然飘入我的心灵。

  
我熟悉的一个擅长讲鬼怪故事的老人在春光中说没就没了,
可他抽过的烟锅还在,怎不使人哀愁;
雷电和狂风摧折了一片像蜡烛一样明亮的白桦林,
从此那里的野花开得就少了,怎不令人哀愁;
我期盼了一夏天的园田中的瓜果,在它即将成熟的时候,
却被早霜断送了生命,怎不让人哀愁;
雪来了,江封了,船停航了,我要有多半年的时光看不到轮船驶入码头,
怎不叫人哀愁!

   
我所耳闻目睹的民间传奇故事、
苍凉世事以及风云变幻的大自然,它们就像三股弦。
它们扭结在一起,奏出了“哀愁”的旋律。
所以创作伊始,我的笔触就自然而然地伸向了这片哀愁的天空,
我也格外欣赏那些散发着哀愁之气的作品。
我发现哀愁特别喜欢在俄罗斯落脚,
那里的森林和草原似乎散发着一股酵母的气息,能把庸碌的生活发酵了,
呈现出动人的诗意光泽,从而洞穿人的心灵世界。
他们的美术、音乐和文学,无不洋溢着哀愁之气。
比如列宾的《伏尔加河纤夫》、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曲》,
艾托玛托夫的《白轮船》、屠格涅夫的《白净草原》、阿斯塔菲耶夫的《鱼王》等等,
它们博大幽深、苍凉辽阔,如远古的牧歌,凛冽而温暖。
所以当我听到苏联解体的消息,当全世界很多人为这个民族的前途而担忧的时候,
我曾对人讲,俄罗斯是不死的,它会复苏的!
理由就是:这是一个拥有了伟大哀愁的民族啊。

  
人的怜悯之心是裹挟在哀愁之中的,
而缺乏了怜悯的艺术是不会有生命力的。
哀愁是花朵上的露珠,是撒在水上的一片湿润而灿烂的夕照,
是情到深处的一声知足的叹息。
可是在这个时代,充斥在生活中的要么是欲望膨胀的嚎叫,
要么是麻木不仁的冷漠。此时的哀愁就像丧家犬一样流落着。
生活似乎在日新月异发生着变化,新信息纷至沓来,几达爆炸的程度,
人们生怕被扣上落伍和守旧的帽子,疲于认知新事物,应付新潮流。
于是,我们的脚步在不断拔起的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间变得机械和迟缓,
我们的目光在形形色色的庆典的焰火中变得干涩和贫乏,
我们的心灵在第一时间获知了发生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新闻时却变得茫然和焦渴。

  
在这样的时代,我们似乎已经不会哀愁了。
密集的生活挤压了我们的梦想,求新的狗把我们追得疲于奔逃。
我们实现了物质的梦想,获得了令人眩晕的所谓精神享受,
可我们的心却像一枚在秋风中飘荡的果子,
渐渐失去了水分和甜香气,干涩了、萎缩了。
我们因为盲从而陷入精神的困境,
丧失了自我,把自己囚禁在牢笼中,捆绑在尸床上。
那种散发着哀愁之气的艺术的生活已经别我们而去了。

  
是谁扼杀了哀愁呢?
是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市井的叫卖声呢,
还是让星光暗淡的闪烁的霓虹灯?
是越来越眩目的高科技产品所散发的迷幻之气呢,
还是大自然蒙难后产生出的滚滚沙尘?

我们被阻隔在了青山绿水之外,
不闻清风鸟语,不见明月彩云,哀愁的土壤就这样寸寸流失。
我们所创造的那些被标榜为艺术的作品,
要么言之无物、空洞乏味,要么迷离傥荡、装神弄鬼。
那些自诩为切近底层生活的貌似饱满的东西,散发的却是一股雄赳赳的粗鄙之气。
我们的心中不再有哀愁了,所以说尽管我们过得很热闹,但内心是空虚的;
我们看似生活富足,可我们捧在手中的不过是一只自慰的空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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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孤独酿两种酒

 

朱成玉

 

 

有一天,和一位画者探讨起孤独的话题,
我问他,如果让他来画一幅关于孤独的画,他会怎样去画?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简单勾勒了两幅画给我看。
第一幅,他没有画星空,没有画寒鸦,而是画了一群吸毒的人,满地狼藉。

第二幅,闹市中一座房檐,房檐上的一只鸟,呆望着熙熙攘攘的人世。
我看这只鸟,有了禅的味道,得道高僧一般,
在离尘世不远不近的地方,驻足观望,品透冷暖。

他问我,“这两个,你觉得哪一种孤独更让人心仪?”

“当然是第二个,”我说,“因为它更贴近孤独者的灵魂。”

他说是的,同样的孤独,前者是堕落和放纵,后者是沉淀和升华。

一种是放纵者的孤独,一种是内省者的孤独。

去问一个写者,他的回答是,“孤独,是上苍对我的恩赐。”

去问一个歌者,他的回答是,“孤独是琴弦断,知音稀。”

去问一个话唠,他的回答是,“别人理你一下,你马上话匣子大开,这就是孤独。”


什么样的孤独最可怕?
那就是热闹之后的沉寂,夜夜笙歌后的寂寥,
就像烟花过后的洪荒,满地硫磺的味道,那里是毒的味道。


有些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是成大事者的孤独;
有些孤独是后天的,是失道寡助者的孤独。


我有一个朋友,在空旷的山坡上放了几年羊。
那几年当中,他没有人交谈,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他有时对着山谷大喊几嗓子,有时躺在草地上看天空中飘荡的云彩。
他想了很多——关于生命、关于活着、关于死……

他没念过几年书,但是他却断断续续地,把这些思想记录下来,
最后出了本书,反响热烈。

在我看来,他的“想”是一个孤独者的诉说,他沉潜下去,
探求着这个世界未知的深度,
他的思想也就飞翔在所有孤独者的心灵空间。


总有一些人,他们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活得很好,活得很舒服,没有任何不适。
但就因为他们的与众不同,其他人总想把他们拉入凡人的世界,
和普通人那样聚会,和朋友嬉戏,有正常的社交活动,
按部就班地谈恋爱、结婚、生子,了此一生……
而我这个朋友终于抵挡了那些诱惑,他用自己的孤独,酿了一坛好酒。


有的孤独者是伟大的酿酒师,有的孤独者是糟糕的酒头脑。
一种孤独,可以酿出两种酒来,一种是用品悟酿的酒,是醇美佳酿,
一种是用沉沦酿的酒,是坏掉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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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价值

 

周国平



和别人混在一起时,我向往孤独。
孤独时,我向往看到我的同类。但解除孤独毕竟只能靠相爱相知的人,
其余的人扰乱了孤独,反而使人更加孤独,犹如一种官能,
因为受到刺激而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孤独和喧嚣都难以忍受。
如果一定要忍受,我宁愿选择孤独。

    
孤独中有大快乐,沟通中也有大快乐,两种都属于灵魂。
一颗灵魂发现、欣赏、享受自己所拥有的财富,这是孤独的快乐,
如果这财富也被另一个灵魂发现了,便有了沟通的快乐。
所以,前提是灵魂的富有。对于灵魂空虚之辈,不足以言这两种快乐。

    
心灵的孤独与性格的孤僻是两回事。
孤独时因为内容独特而不能交流,孤僻却无独特的内容,
只是因为性格的疾病而使交流发生障碍。孤僻属于弱者,孤独属于强者。
两者都不合群,但前者是因为惧怕受到伤害,后者是因为精神上的超群卓绝。

    
 
越是丰盈的灵魂,
往往越能敏锐地意识到残缺,有越强烈的孤独感,
在内在丰盈的衬照下,方见出人生的缺憾。
反之,不谙孤独也许正意味着内在的贫乏。

孤独与创造,孰为因,孰为果?也许是互为因果。
一个疏于交往的人会更多地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
一个人专注于创造也会导致人际关系的疏远。

   
孤独之为人生的重要体验,不仅是因为唯有孤独中,
人的灵魂才能与上帝、与神秘、与宇宙的无限之谜相遇。

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在交往中,人面对的是部分和人群,
而在孤独时,人面对的是整体和万物之源的体验,便是一种广义的宗教体验。


今日的许多教徒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宗教体验。
一个确凿的证据是,他们不是在孤独中,而必须是在寺庙和教堂里,
在一种实质上是公众场合的仪式中方能领会到一点宗教的感觉。
然而,这种所谓的宗教感,与始祖们在孤独中感悟的境界已经风马牛不相及了。
真正的宗教体验把人超拔出俗世琐事,
倘若一个人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类似的体验,它的精神视野就未免狭隘。
尤其是对于一个思想家来说,这肯定是一种精神上的缺陷。


无聊、寂寞、孤独是三种不同的心境。
    无聊是把自我消散于他人之中的欲望,他寻求的是消遣。
    寂寞是自我与他人共在的欲望,他寻求的是普通的人间温暖。
    孤独是把他人接纳到自我之中的欲望,他寻求的是理解。
无聊者自厌,寂寞者自怜,孤独者自足。
无聊是喜剧性的,孤独是悲剧性的,寂寞是中性的。
无聊属于生物性的人,寂寞属于社会性的人,孤独属于形而上的人。

   
 
学会孤独,学会与自己交谈,听自己说话——就这样去学会深刻。
当然前提是:如果孤独是可以学会的话。

    孤独者必不合时宜。然而,一切都可以成为时髦,包括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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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地走向未来

 

贾平凹


 

好多人在说自己孤独,说自己孤独的人其实并不孤独。
孤独不是受到了冷落和遗弃,而是无知己,不被理解。
真正的孤独者不言孤独,偶尔作些长啸,如我们看到的兽。

 

弱者都是群居者,所以有芸芸众生。
弱者奋斗的目的是转化为强者,像蛹向蛾的转化,
但一旦转化成功了,就失去了原本满足和享受欲望的要求。
国王是这样,名人是这样,巨富们的挣钱成了一种职业,
种猪们的配种更不是为了爱情。

   

我见过相当多的郁郁寡欢者,
也见过一些把皮肤和毛发弄得怪异的人,
似乎要做孤独,这不是孤独,是孤僻,他们想成为六月的麦子,
却在仅长出一尺余高就出穗孕粒,结的只是蝇子头般大的实。

    

每个行当里都有着孤独人,在文学界我遇到了一位。
他的声名流布全国,对他的诽谤也铺天盖地,他总是默默,宠辱不惊,
过着日子和进行着写作,但我知道他是孤独的。

“先生,”我有一天走近了他,说,
“你想想,当一碗肉大家都在眼睛盯着并努力去要吃到,
你却首先将肉端跑了,能避免不被群起而攻之吗?”

    他听了我的话,没有说是或者不是,也没有停下来握一下我的手,突然间泪流满脸。
    “先生,先生……”我撵着他还要说。
    “我并不孤独。”他说,匆匆地走掉了。
   

我以为我要成为他的知己,但我失败了,
那他为什么要流泪呢,“我并不孤独”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年后这位作家又出版了新作,
在书中的某一页上我读到了“圣贤庸行,大人小心”八个字,
   
    

我终于明白了,尘世并不会轻易让一个人孤独的,
群居需要一种平衡,嫉妒而引发的诽谤、扼杀、羞辱、打击和迫害,
你若不再脱颖,你将平凡,你若继续走,走,终于使众生无法赶超了,
众生就会向你欢呼和崇拜,尊你是神圣。

神圣是真正的孤独。

走向孤独的人难以接受怜悯和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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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灵魂的香味
 
资源来自网络   制作/How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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