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词悟“不隔”

个人日记

         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论及诗歌时曾谈到了诗歌的不隔的问题。他举例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春短苦苦长,何不秉烛游”写诗如此,方为不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写景如此方为不隔。
 

从这可以看出,所谓不隔的诗,就是出自肺腑,发自真情的诗。是诗人的心灵与外界客观事物相契合、诗与物镜达到高度统一的诗歌。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诗歌。诗歌的不隔,不在诗歌的语言,而在诗歌内在的意蕴当我们的心与物合,情与景融,这时,我们创作出的诗歌作品才是不隔的诗。
 

       在阅读时,那些不隔的诗,我读起来总觉得好像是从自己的臆中流出来的。而那些矫揉造作的诗歌,无论他们的词藻写得多么华丽富赡,但是读起来总觉得有一种的感觉。我想诗歌的高低之分就在这儿见出分晓。
 

在诗歌阅读中,不隔的感觉是常有的。何以有些诗读来真切自然,而有些诗读来却让人只是觉得好是好,就是有那么一点不自然,读完,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似乎除了华丽的词藻,没有给人留下是很深的印象。虽然他们的手法不可谓不高,但是,你在读这样的诗歌时,你却触摸不到诗人心灵的那根弦,感受不到一种来自灵魂深的震撼。
 

       我想,这不仅仅是创作手法的问题,更是诗歌创作态度的问题。一般来说,创作有两种,一种是为造文,一种是为文而造。有真实感而找不到好的表达形式,不能感人。只有技巧,却没有真的作品,同样也不能感人。其实,好诗歌是创作技巧与真实感的完满结合。是一种无技巧的技巧。是看不出技巧的技巧。得诗歌,原因就在于诗人是为创作而创作,而不是为感而创作。是诗人技巧的玩弄,而不是感的表达。
 

      诗人的情感来自哪儿来自心灵,这是现代主义诗人的回答。那么心灵中的情感又是来自哪儿,显然是社会。不隔的诗就是诗人受到社会生活现实景物的碰撞而飞溅出的思想火花。关注社会人生不等于直接去写现实社会人生。动人心者莫先乎情。真正动人的诗作是那些发自肺腑、出自真情的诗歌,而不是辞藻。不是技巧。当然,好的技巧可以很到位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感情有两种,一种是自我感情的一种宣泄,一种是时代感情的流露。现代诗人都很浮躁,写起来洋洋洒洒,把感情弄得支离破碎。好似和尚的百衲衣,全是诗歌意象的堆砌。哪些意象使用,流行,就堆砌那些意象所以,当审视一首诗词的时候,是否具有入情、入心、入神,也就是王国维说的“不隔”就是与读者交通没有丝毫障碍,情与情交,心与心通,神与神会。因此,评论诗词要看三者是否具其一。
 

如果一首诗或词赚了你一把辛酸泪,便是情。如:踏莎行》(秦观)“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寺居独夜寄崔主簿》(韦应物)“幽人寂不寐,木叶纷纷落。寒雨暗夜更,流萤渡高阁。坐使青灯晓,还伤夏衣薄。宁知岁方晏,离居更萧索。都做到了“不隔”,就是与读者情感上的交通无阻。入情,在古典诗词中属于最低一层。
 

        如果一首词将你的引发你的共鸣,让你有身临其境之感,便是入心如:《苏遮幕》(周邦彦(上片)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夜泊枫桥》(张继)“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两首诗词,就是让你的心,身不由己地进场景之中。这是诗词的第二境界。还有更好的,如: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古典诗词的最高境界就是入神。《饮酒》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终南别业》(王维)“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这两首诗入神论道。以至于“无我”之境。完全的形而上,脱离人身,融入自然。
 

       再欣赏两首天净沙》(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鹊桥仙》(秦观)“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集入情、入心、入神于一体,绝妙好辞。
 

        “不隔”的诗词因为在情感、心、神三者与读者交通,即便是艺术上有欠缺,也会被认为是佳作“隔”的诗词难道就不是上乘好诗?绝对不是!如果诗词属于“隔”,就是纯粹的艺术审美效力了,这个时候读者虽在局外,但可以享受艺术美。比如:水调歌头》(苏轼)“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苏东坡的独舞!唯美主义的优秀诗篇!读者读这首词,就两个字:享受。作者在舞台上,读者在舞台下。就这么简单。
 

       那么,究竟是“隔”上乘,还是“不隔”上乘?这一点,王国维认为:“不隔”高于“隔”。这个观点获得绝大多的支持。“隔”的诗写好非常难,需要相当的艺术修养。“不隔”的诗词写来容易一些,因为是作者的阅历起主导作用。可以说,“隔”是人工化的创造过程,“不隔”是情感的自然流露。李清照认为苏东坡根本不会写词,然而苏轼在词坛的历史地位比她只高不低
 

       有人认为格律会对诗的“不隔”产生影响。特别是一般强调遵从格律要高于诗歌。有些人拿格律去评曹植诗,是很可笑的,就象你用现在法律去约束李白。“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如果用格律约束,就不会产生这样的千古名句。格律之与诗意,是形式与内容的关系。这个定位如果没有疑义,那么,就推理出一个浅显的道理:形式为内容服务。形式是手段,内容是目的。一旦诗人觉得形式对内容产生束缚感的时候,或者想表达的内容超越了形式,就不在顾忌格律的限制,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格律为“平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你能说李白不懂格律?他只是把握住了诗歌的灵魂。
 

       自古诗词大家从不谈论格律问题,因为这个太低级。写诗只要尽量把握住以上两个基本格律约束(呼应性和相关性),牢记形式为内容服务就足够了。王国维在诗词上做的重要贡献有两点,一是境界说;二是隔与不隔说。者又是相关的,他说不隔才能达到境界。但他没有说“隔”就达不到境界。就象有些人说:“我写诗从不讲格律。”懂了不讲是超越,不懂不讲那就显得有些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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