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无形

    午后三点多，正是一天中最晒的时候，闲人们万不得已根本没必要乘车在街上瞎溜达，所以车上连我在内共三位乘客，车子走走停停，人上上下下，车上的人数最终也没有突破三位，等到保险公司时，车上仅剩下我一人了，司机非常友好的在距离站牌还有一点路程的保险公司的正门前专门为我停下来，这让我很感谢，随口说了声谢谢。

    带着司机给我的爽快心情走进保险公司的营业厅，微笑着和营业员打了招呼并说明来意，漂亮的营业小姐也漏出八颗牙齿报以我标准的微笑，这让我打心眼里微笑，本以为我们会笑到最后，但最后是恼悻悻的出来了，证件不具备，等几天后才能办，尽管我说了好多遍麻烦高抬贵手请等非常客气到近乎低声下气的敬辞也无济于事。说的我终于没耐心再笑出声来了，硬生生的抛过一句有点变味的：谢谢！之后就扬长而去。心里想：什么破规定，还不是给平头百姓定的！纯粹浪费老子的感情！

    无精打采地走到最近的空空的站牌，看了看8路公交车路线示意图，也是只显示每一个站点的顺序，根本没有用红箭头做方向性的温馨提示。一辆公交车正好驶来，透过玻璃看到纸片上写着8南，随即一扬手，车子慢慢在身边停下来，跳上车，不忘问一声目的地，谁料车厢内立刻死寂一片，包括司机和仅有的一名乘客，我深感意外，以为自己误入了聋哑学校，面对两个不善用语言表达的大活人，顿生一种无法沟通的惶惑，只好愣怔着看着乘客和司机，想立马就跳下去，大约也就是两三秒的时间，看见司机头稍稍向上一扬，右手轻轻向外一摊，缓缓撩起眼皮透过反光镜扫了我一眼，认定我和他及他的老娘舅舅七大姑八大叔连一丁点儿的关系也没有后，说：“哎，师傅，你乘车前先看站牌了哇，我走的是南路，”声音里满是无耐，言外之意是我找不到“北”，透过反光镜看他那张和蔼的脸上，没感到可亲只有无耐。我想他一定是修炼了什么宝典，深悟了一套排遣工作中不快的秘笈，因为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将头向里扭动了一下，额头的肌肉缩了一下，漏出了一声干笑，一颦一笑间显出了竭力按捺的极深的涵养。

    我最看不惯故作高深之人，因屁大点儿事拧扭半天，说不准会憋出毛病！于是就有点儿不高兴，痛快的说了句：“我只知道8，不知道南北么。”随即跳下车来。

    我眼睁睁的看见：司机用余光怒扫我一眼，右手把档位一推，一踩油门，嘴里唠叨着，忿忿得驾着车绝尘而去。

    再到车站牌看看，的确没有标明南北车的路线，甚至压根儿就没有南北字样，又想明明来时就坐8南啊？怎么回时候就不能坐了呢？
    一个土生土长的陕坝人，在陕坝镇的本土上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难道真的奥特了？操！

再想想，是自己弄不清车次，影响了司机正常行驶，却没有及时给道歉，真是太没有素质！

一个陕坝人，孤立的站在空空的站牌前却找不到近在咫尺的回家的路，心里一片烦乱，不知道究竟该怪谁？

    可能是经常在外地，对土生土长的这片热土逐渐陌生了。有好多不适。

    一回到陕坝，就感觉陕坝的变化日新月异，就觉得陕坝的富人越来越多了，各种车辆将巴掌大的小镇塞得满满的，连人行道上停放的都是私家车，再加上电动车自行车也来凑热闹，搞得像我这种习惯步行的人，面对陕坝镇宽阔的柏油路却常常无法走上正道，有时候索性就在迎街店铺门前的马路牙子上行走。这还不算，最紧张的要数经过十字路口了。陕坝镇的主要路段一般是很少看到交警的，除非是上级来人或者是年底需要抓收入的时候。此时会看到交警们忙忙碌碌的开个道或者拦下几个违章车辆收几个罚款等。维持交通秩序的事情大多时候由红绿黄三盏灯和电子监控系统来做。可能是交警叔叔们觉得随着物质文明的提升陕坝人素质高得也应该上升到了能懂得交通规则并能自觉遵守了吧，这无从知道。我只知道：在陕坝镇的十字路口上，有些步行的人和骑自行车的人甚至是骑电动车的人根本不看红绿灯只瞅眼前方圆不到一米的地方，只要是看到面前没有人就随意直冲，急慌打忙中来个有惊无险或亲密碰撞是常有的事情，我就碰到过两次，所以，每到十字路口，都让人感到分外紧张。

    于是想到了在威海的那段日子。

    我居住的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镇，依山傍水，气候宜人，每天上下班要经过好几个十字路口，每个十字路口都有交警站岗，特别是车辆高峰期的时候，当孩子们上下学时，早有交警站立在十字路口，在寒风或太阳底下指挥着车辆和人群，与这里不同的是，十字路口的指示灯专设有行人通过的标志，并有交警的疏导，车流人流依次通过十字路口，显得井然有序，忙而不乱，让人感觉过十字路口也不过就是稍等个十秒八秒的事情，根本没必要调动起紧张的情绪。

    威海人很注意细节，就拿林海公园来说，进去后首先是一个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是公园的各个重要景点的路线示意图。在各个路口或转角处，都有明显的标志显示前方的景点。威海人似乎还很注重人的感受，在公园里各个景点旁必须要设几把长椅，供游客坐着欣赏风景，不远不近的地段设一桌四椅供游客看书歇脚，要么就平地突兀出一方榻榻米任游人吃饭小憩，还设有供游客免费阅读的读书小屋、快餐店等服务性场所，就连厕所也由专门的负责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以，即使您从未到过林海公园，只要是能认识字，就可以凭借标志找到喜欢的景点和吃喝拉撒的去处，让您游玩的尽兴。

    威海人也很重视环境，街道上到处是戴着红袖章的环卫工人，一手提塑料袋一手拿个大长夹子，随时清理地上的杂物，搞得街道像家里的地面一样干净，让人不忍随手乱扔。行走在小镇整洁而忙碌的街头，路旁花香扑鼻青松掩映，人人神清气爽好不惬意。

    而今，回到家乡，回到生活了10年的陕坝镇，自认为非常熟悉陕坝且理解能力较强的本乡本土的陕坝人面对8路公交站牌的线路示意图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一时怅然。究竟是家乡变化太快？还是我落伍了？

    其实，衡量一个城市是否进步，不是看每家有多少辆贷款车有几套付了首付房子，而在于城市是否干净，道路是否通畅，秩序是否井然，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才是真正的进步！试想一个连道路方向都指不明白的城市，想让他进步，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