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个人日记

 我尽量留住那些路过名字,那些散落在铁路两边的城市的样子。哪怕是黑夜里一些隐约的灯火,也足以让我留在路上的足迹感到不那么荒凉。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些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关于每一个地域名称的遐想,我都尽可能滴让它们保持初次相遇的美好。每一个村落,每一条河流,以及和铁路短暂相随或者相切的小路,都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假如那路上有人在不经意间,看见了我躲在车窗后的样子,他一定不会相信,他已经是我了却的一段夙愿。假如小河边有一只被车轮惊动的小鸟,它也是我归程的一声叹息。但我看到的却常常是一轮弯月,在遥不可及的天边看着我来去匆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我可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座位。能坐着不让自己的眼光翻阅那一个个高挑的鼻梁,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我可以长长地看着 那些与我有关的城市,在我热切的期许中慢慢地离去。如果正好是一个临窗的座位,我可以一直那样让他们忽略我的存在。他们也不必在意我正默默地念叨着那些 名字先后出现的顺序,我是那么的安静,我对于他们和它们来说都是过客。他们有什么理由去阻止我,将一棵树的样子悄悄地刻画在记忆中呢!

 多少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不后悔,我年少的高傲被一座座城市挑剔的筛选淘汰。
 直到多少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没有学会,用卑微地低头去换取最基本的需求。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的笑容了。他是送女儿上学的,从什么地方上车的我也记不清楚了。他很胖,虽然胖不是罪,但是 他的胖出现的却不合时宜。他就那么背对着车门拥了进来,但是他无论怎么努力,却无法在人满为患的过道里为自己娇小的女儿开辟出一块立足之地。他的女儿被他呵护在两个大大的箱子中间。他以为有这两只大号的箱子做保护,自己的女儿就不会被挤着了。但是他错了,和人体比起来,箱子却更让 那个小女孩可不堪言。恰恰年轻的的女乘务员要锁车门了,但是最外面的小女孩却怎么也挪不出来一点空间,让狭窄的车门顺利地锁上。女乘务员用脚狠狠地揣着那个小女孩,一边踹 还一边骂着什么。我分明就看见贴在我胸口的那个小女孩流着长长的 眼泪。我想帮她,但是我们中间却隔着一个大大的皮箱。
 我不在乎那个胖子才上车时,是怎样使劲踩着我受伤的脚。他以为凭自己巨大的质量,就能让我的脚给他腾出一寸多一点的空间。我在在乎可怜的小女孩,在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就遇见 人世间最无端地伤害。而像这样无端的打骂,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那将是怎样一种 难以忘怀的羞辱啊!但是火车却已经开始移动了,那个乘务员还有一半身体悬在外面。我将自己的那箱苹果好不容易从胖子的肚皮间塞了出去,然后对胖子说;踢出去。三十斤苹果 就那样滚了出去。我对厂里那些馋嘴的小丫头的承诺也 一同被丢在了黑夜里。十几年过去了,我早已忘记了自己是用什么理由搪塞了我的爽约,更忘记了那个胖子从差异中挤出来的笑容。但是我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小女孩泪汪汪的眼睛。

  他将一颗香烟送到我的眼前,然后 友好地笑笑。那笑容是从皱纹深处浮上来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要将那颗烟送给陌生的我,我的脸上没有皱纹,也没有像他那样沉重的行李。但是我可以断定他和我一样,都是彻底返乡的打工者。我不知道我凭什么去武断一个陌生人的境遇,但是我却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就像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他,深信什么 也不说的我,也是被岁月淘汰的拓荒者 一样。
 那根烟绝对是一份温馨的安慰,安慰我落寞的寂寥与迷茫。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在他将打火机伸过来的时候,微笑着对那个人说;谢谢!如果他不拒绝,我可以一路尾随他到他将要回归的地方,我可以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用怎样的从容与大度去面对父老乡亲的问候。我愿意虔诚地学习他和久别的亲人打招呼的样子,愿意向他一样,为一个陌生人点亮一盏黑夜里的灯。

  在路上,总有一个合适的角度,让你洞悉窗外的山水。其实 那些山水是不动的,动的一直是你的眼睛。
  在路上,总有一条路属于 你的脚步,也许通往城市的路被彻底封死了,但是另一条更宽阔的路,正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你的到来。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