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别

个人日记

         今天冬季久未下雨的天空终于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使在寒风中等候送别的我们陡增几许悲伤。
        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L君见面。新年元旦的夜晚,缨子从北京打来电话,说是深圳的L君已经脑死亡了,只等在重庆读大学的儿子这两天赶过去就摘除呼吸机上所有的管子,定在1月6日回岳阳。同学们约好在下高速的路口迎接从深圳返回的L君的骨灰,一起送他最后一程。
       我知道电话那头缨子的心情,想必她早已哭红了眼睛。L君是她的初恋情人,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盘踞了几十年的时间,虽说这些年早已没有了往来,但刻在心里的那份伤和情又怎能忘怀?话说缨子今天在事业上如鱼得水,也算得上是一社会名流,她的成功让许多男同学都汗颜,追索她成功的起源也是当初为了与他赌一口气,证明自己。
        和缨子同学四年,高中三年,“高四”一年(复读一年),我和缨子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那时两家也挨得近,上学在一起,放假了也是天天要见面,有说不完的话。上世纪八十年代岳阳的南湖还是一片荒野,迎宾路上尘土飞扬,我们经常从住地东风广场出发,一路沿东茅岭步行至迎宾路最后到南湖,一个晚上要走几个来回,临别了还有说不完的话,约好第二天见面再说。那时丝毫没有想到两个女孩子晚上出门有多么危险,也没有想过是否有人抢劫,更没有想过遇到坏人。我们一路上开心地走着谈着,那时的缨子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怀着小秘密,兴奋极了,她说得最多的就是L君的事,无疑她是暗恋上了L君,可L君并不知晓。L君的大名在我的耳边响了很多年,而我总是缨子最信任的听众。有时也为她揪心,爱一个人却一直暗藏在心里该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这种折磨一直伴着缨子渡过了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涯。直到有一天,我看她在感情中沉浮难以自拔,实在受不了了就告诉了L君:“天下掉陷饼了,你小子真走运”。
       被缨子念念不忘的L君,客观地说是其貌不扬,不到1米65的个头还没有缨子高,除五观看上去还周正外就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但是除开外表,这个男孩子的才气是同学中公认的,调皮也是公认的,当然聪明更是公认的。他可以在课堂上发表另类的观点让老师当场下不了台,也可以为了展示哥们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无怨无悔,我想可能就是这种才气和霸气让缨子死心蹋地不管不顾地爱上他喜欢他。L君外表桀骜不训,内心怯懦,缨子公开示爱,他却不敢接招。高四读到一半的时候,缨子迫于父母的压力选择了就业,到司法局当了一名小律师,与她做诗人的梦想相距甚远,而我们仍然继续着“高四”的奋斗之路。之后,挺过“高四”那段艰难求学日子的同学都上了自己理想中的大学,L君去了美丽的西湖之畔——杭州,开始了大学生活。而缨子和L君这场恋爱也因L君的怯懦,变成缨子一个人的自怨自艾。觉得自己配不上上了大学的L君的缨子通过自学拿到了本科文凭,又一鼓作气拿到了研究生学历,缨子文凭越来越高,事业也越做越大,自家的律师事务所也由岳阳开到了长沙、上海、深圳。
        L君在杭州毕业后开厂经商,生意也红火过风光过,后来涉嫌一起商业诈骗案,公司关门破产,他灰溜溜回到岳阳。本来两个生活已经没有交集的人因L君官司缠身又有了交集——已是名律师的缨子责无旁贷地为走投无路的L君应对一桩桩诉讼官司,应付一个个远道而来的讨债人,直至身心疲惫。官司之后,缨子在心里彻底放下了对这个男人的信任和好感:多年来高高矗立的一个形象突然倒塌了,从此他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倒下的L君连缨子的律师费都没有办法付,自觉无颜的他只身去了深圳闯荡。凭着笔杆子先是在《中国证券报》 当记者,后来到证券公司,后来发财了开了自己的公司,在深圳买房买车,又到岳阳为父母买房买车,据说是发达了。但缨子数年了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不赴他的宴请,最后将他的电话也删除了。然而今天再次见面时,面对的却是一幅挽着黑纱英气逼人的照片。
        L君的母亲将脸贴在儿子的照片上久久不愿离去,原本平静的缨子急切地向前,我忙拉着她不让她靠近,她的肩膀一下子抖动起来,忍了很久的泪水夺眶而出,终于她也像L君的母亲和妻子那样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起来。泪水也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我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紧紧搂着缨子,不敢离开她半步。“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是现在,以我现在的心智,我一定会原谅他当初的做法,我不会不理他,不会不接他的电话,我把他的照片和信都撕了,可惜我连他的照片都没留一张。。。”缨子的悔恨和着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惹得周围的人群频频回头看着这个举止优雅的女子失常的表现,我紧紧扶着她不敢打断她让她靠着我尽情地哭。简短的祭拜仪式后,该送L君上山了。原本是L君生前为父母做的生祭,如今L君却先住进去了。缨子跟着上山的人群慢慢往上走,她止住哭,陶出手机想拍一张L君的照片,可L君的遗照被儿子紧紧捧在胸前人来人往无法拍清楚,“算了,就算没有,我也记得他的样子。”缨子喃喃自语。
      下山了,我们将凑的份子钱送给L君的母亲,安慰她老人家节哀,缨子从手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里面厚厚实实的,有一位男同学带着缨子来到老母亲面前:“这是缨子,她来看您了。” 老妈妈看着缨子,紧紧拽着她的手又大哭起来,刚刚止住泪水的缨子忍不住抱着老人又哭成了泪人。
         我们没有跟随送葬的队伍去L君的亲人安排的饭店吃饭,而是驱车去了缨子为父母在乡下建的别墅——远离闹市区的“朴园 ”。显然缨子的父母知道我们从何而来,简单问了一下L君的情况。“都是优秀的男生。”缨子的母亲谈起曾在缨子身边蜂飞蝶舞的的男同学由衷地感叹道。“记得那一年缨子和第二任男友才分手,L君西装革履提着个大西瓜来到我们家,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我知道缨子和男朋友分手了,我来排个队,看是不是还有希望?!。。。” 缨子妈妈讲的这个故事我是第一次听到,我眼前立刻浮现的是表情坚毅的L君少有的一本正经的滑稽模样。 
        在缨子母亲的讲述中,二十多年前幽默风趣的L君再次向我们走来。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缨子和我都知道她完全可以不这么辛苦打拼,而L君的人生也完全可以是另一番模样。只是历经岁月沧桑,等我们明白这一切时,都晚了。我们已经送别了L君,或许还将送别更多的人,黄泉路上无老少,唯愿每一个走的人都了无遗憾。
      L君,你虽然走了,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那些一起渡过的青春岁月,都少不了你的影子。我们怀念你,怀念我们共同经历的青春;我们送别你,也送别了那些无法回头的青春。愿你一路走好。  

文章评论

云淡风轻

感性的琳子,理性的琳子,写得真好!一念执著有时未必值得。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逝水无痕

[ft=,5,][/ft]真情的一生爱,每个情结只有自己才能去体会它的纠缠。[ft=,5,][/ft]

枫叶红了

坚强才气的男人,在死神面前却如此脆弱,愿他在通往天国的路上一路走好!感动缨子的一往情深!

山涧流云

曾经的少年如今却是阴阳两重天,教人如何不泪奔。人生太多意外,如果爱,好好爱,如果爱,请深爱

秋之风

初恋的刻骨铭心,人生的悲喜无常。没有一个故事可以重来,告诉我们:活着,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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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塘荷韵

很感人。生命无常,世事难料,我们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白鹤

让人感动的初恋,更让人尊敬的女人,谢谢你让我分享他们的悲欢离合!

也许

情动于衷,感人至深。难得L君,书生意气时有红颜暗恋;人生困顿时有蓝颜相助;成功过,失败过,东山再起过,完满的人生。生者为之惋惜,逝者却也无憾。倒是琳子纯朴本色,真性情中的女人哟。

向东流

好一副感天动地的画面,好一个有情有义的才女。

依旧

想起好多事,久违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