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如斯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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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为什么?难道那个曾经想象过未来的少年已经消失,永远不存在了吗。日子悄无声息地从身边流走,那么不经意,曾经存在和拥有的一切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只给记忆留下一点残骸。于是,在懂得了许多关于生命、生活、世界的道理的时候,心倒为之坦然,想成为一个诗人的愿望被一种更强烈的做人意识所替代,没有比“成为一个人”更好的存在方式了。也曾多次自问,既然这样认为,为什么还要选择诗呢,活着不已经足够了吗。日子时而漫长时而短暂。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循着自己的轨道运行。生命从诞生到死亡的过程中,毕竟留下一条长长的空白。那么,怎样充实才能使其显出意义呢。从古至今,许多艺术家和哲人都已做过和思考过,他们留下了那么多闪光的碎片,使我在寂寞时长久地为之感动。可是岁月依然在流,无论世界如何变幻,历史依然给人类留下许多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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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困惑的一瞬间,想起孔子的一句话:逝者如斯夫。这种声音穿透了千年的空间,仿佛就在身旁,心灵在这种声音的抚慰下获得永恒的宁静。一切都清楚了,正是由于无数渺小生命的创造,才使得世界如此丰富多彩,正是由于无数平凡生命的生动,才创造了人类的历史。写诗的过程就是生命存在的过程,其本身就是一种意义。没有必要再刻意探究其中的意义。在整个生命的存在过程中,用笔忠实地记录下每一个骚动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内涵,它表达了生命存在于世界中,存在于社会中的真实愿望。生命永远不会有完满的时刻,她永远处于探索的过程中。只有在不断地探索和创造中,生命才能极大限度地接近完满,但不可能达到。诗歌也是如此,只有完成,而没有终极的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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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赋予自己的使命,是尽最大的努力创造生命,诗歌在这种前提下,获得了永恒。它将给后人留下的,不是答案,而永远只是启示,一种永恒包涵在这种启示里。诗人终将会在诗歌后面消失,而作为人类不朽精神的象征,诗歌将获得永生。黄昏。渡口。残阳。水是平静的,宽阔的江面,微风吹皱了波纹。对岸的村落,隐约可见,夕阳的金色,染黄了人间的烟火。水,仿若远离了尘世的纷争,在晚风的抚摸下,泛着磷光,衬着天边的落霞。如果人间如眼前的景色,安静祥和,那么世间就不会有争斗,残杀,流血,这片远离尘嚣的水面,哪里知道,一个孤独的英雄,内心的伤痛和怅然。他,就站在岸边,脊背让残阳浸透。愤怒,痛苦,焦虑,忧怨的表情,和面前的景色划出了界线。四周无声,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和着江水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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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长哮,划破夕阳下的宁静,嘶哑的吼声,悠远绵长,几多愤慨和苦楚,随远去的江水,消失不见。英雄的孤独,世间无人能应。眼里无泪,只有火,向着苍天喷射而出。血红,如内心的怨愤,沾满落霞的色彩。长剑破鞘而出,划过眼前静谧的山水,剑仞划破空气的声音,如嘶哑的吼声,延绵不绝。山已残,水已断,英雄的抱负,难道真要被面前的山水阻隔。背后传来马匹的嘶鸣声,渐行渐近,前有浩渺的烟波阻挡,后有追兵临近的脚步。清凉的晚风,在刹那间,吹开了英雄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如交错的田垄,找不到脚下的黄土路。苍天。白发。银剑;落霞。红眼。苍茫。转身,迎着和煦的晚风,他披散一头白发,持剑的手缓缓举起,直指前方。他准备好了,为了一个坚强的信念,他要投入一场殊死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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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千五百年前的春秋,伍子胥就这样站在富春江边,手握长剑。浩渺的江水,划出一道分明的界线。一边是尘世,一边是英雄。天地间的一个人,风干成两个象形字,孤独。英雄自古都是孤独的,只是一夜间愁白的白发,在几千年后,成了旅人口中的传说。伍子胥,春秋时期楚国人。当时的楚平王荒淫无道,听信谗言,杀了伍子胥的父亲和其兄弟伍尚,为了逃避楚平王的追杀,伍子胥出逃。过昭关,一夜间愁白了头发,当他逃到现在的富春江边,一湾江水拦住他出逃的路。夕阳下,英雄的孤独无人能懂。游船缓缓地靠向码头,倚着船头的栏杆,我远远地望去。迷离的水汽中,一座亭子在岸边隐隐闪现。黑瓦。木柱。石碑。枯黄的落叶躺在瓦片的缝隙之间,江风吹过,树叶翻滚着,飘落在亭子四周。普通的亭子,残破的木柱,中间的石碑,这就是著名景观“胥江野渡”吗。我从刀光剑影的几千年前回到现在,眼前的景致,使我愕然。中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事件,一个重要的人物,被风干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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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精神。孤独。石碑。景观。显然,很多东西,都是后人为纪念这个英雄人物而建。斧凿的痕迹,随处可见,石碑上的铭文,只是一种传说而已。周围的人忙着拍照留念,有的人轻声读着石碑上关于传说的故事。真的吗,英雄的故事仅仅是一个传说。我站在岸边,远眺前方的山峦,河流和村落。我看见千年前的白发,听见千年前的嘶鸣。那怨愤的吼声,早已被千年的江水淹没,渺无声息。桨橹划破的水声,在远远的马蹄和人声里,显得异常清脆悦耳。莫非英雄真的要丧命于此吗。如果天意如此,他无法抗拒眼前的命运。长叹一声,他忽地转身,长剑直指江面。一艘破旧的木船。一支咿呀作响的桨橹。一个老汉。一件蓑衣。他的视线穿过迷雾缭绕的江面,在彻底的绝望中,完成一次希望的抵达。天道未绝。那一刻他知道,冤屈的血不会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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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看到了他,老人无法明白血腥的争斗,更不会知道,一个英雄此刻的忧愤和孤独。这里远离世俗,远离政治,贫困的生活却有平静的祥和。以老人的智慧和经历,他不会明白孤独和信念,只是他懂得人间的善恶美丑。只这一点,就足够了。船靠向岸边。当他的一只脚踏上船板的时候,就注定了一次千年的永恒。伟大仅仅产生于瞬间,或者是一念之间。那条破旧的小船,成就了千年之后的传说。船过大江,英雄再次挥剑长歌。剑光灿灿兮生清风,仰天长歌兮震长空,员兮员兮脱樊笼,唱罢,他面对沉默中的老人。他知道,这一生,他将无以回报。霞光中,长剑入鞘,啪的一声,让他回复了人世的真情。宝剑是楚王赠给他祖父的,是荣耀和地位的象征。而此刻,他的身边,能值钱的,只有这件战斗的武器。双手捧着剑鞘,眼中柔情万丈。递过去的时候,他把信念和豪情藏在心底,只用一种感恩的眼神,表达自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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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平王为了抓你,出了五万石的粮食还有爵位,我不贪图这个,难道会要你的宝剑吗。老人看着他,说道,内心平静得不见丝毫波澜。正是这样一种平静,让他看到了世间的天理在闪耀,那种人性的光,照亮了他孤独的灵魂。毅然离去,无需更多的语言,沉默中,他已经感受到了老人眼中的期盼。一刹那间,他仿佛看到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给了他勇气和力量。长剑在手,他大踏步往前走,不管前方有没有路,也无论路途还会有多少坎坷和艰难险阻,他义无返顾。未行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伴随水花四溅的淅沥声。他转身,眼前的一幕让他挪不动脚步。仅仅用震撼这两个词来表达他当时的心情,还远远不够,可我无法找出更恰当的词汇来形容。文字,在某些时候,苍白得叫人不忍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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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船翻落在江中,从江面的水花和层层的旋涡中,他依稀能辨出老人投江的位置。雾气在小船之上盘旋,它绕着残破的木板,不忍舍其而去。只片刻,江面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他内心能感觉的,仅仅是震撼吗。对着空茫的江水,他屈下了高贵的身体,低下始终高昂的头颅。他要表达的不仅是哀思,还有对这种气节的敬意。站在亭子前,我看着面前的江水,想着二千五百年前发生的事。千年的江水千年未变,雾气渺渺的江面上,我找不到那一幕发生的踪影。传说也好,真实也好,正史和野史上都找不到点滴的痕迹。可我宁愿相信这一幕的确发生了,千年前,就在我面前的江面上,一个老人为了一个承诺,投江自尽,这样的风骨和精神,闪亮了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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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只能在游船上,饱览富春江迤俪的景色,独自靠着船头的栏杆,把千年前的往事,狠狠地想一想。真实或者传说,已经不重要。千年前的精神,只能在石碑上残留不朽的痕迹,时间已风化了它的本质。很多时候,历史记下了英雄的名字,成为千古传诵的事迹。而英雄背后的很多人呢,那些没有名字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甚至连传说和记载都没有的人呢。他们成就了某个英雄,仅仅是为了某种信仰和承诺,而自己早已成为黄土中的一冢,被时间风化得没了踪影。伍子胥是个英雄,有证可考。当船驶离富春江的时候,我倚着栏杆,把江水看遍,脑中反复出现的,竟是山野里的老人投江时的毅然和决绝。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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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我心永恒

也许人的年岁越长越是需要这样一种温暖,需要我们生命年华中的浪漫,让我们从现实的纠葛中拥有一种挣脱地心引力的力量,而这样的一种力量是深藏在清风明月的意像中,深藏在每个人对五千年文化的温情与敬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