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

夜，是我收藏梦的典籍。无论冬、夏、秋、春，我把月儿的故事写成散文，把星星写成小诗。一篇一篇珍藏着，它们成了我的梦想。

今夜，我在七月的夜里，努力寻找一份属于月儿的故事。

今天的月儿，是父亲的眼睛。

我知道，此时他在天堂看着这个曾经属于他的世界。这个世界有他的危房、小树、玉米、小路，十年前熄灭的烟头，二十年前歪倒的酒瓶，还有他眼里孝敬的子孙。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只是他去了天堂。

一百天了，当我从无数次梦魇中惊醒，看到的是父亲的眼睛，昏花的眼睛中，有种渴望，有种担心，有种希冀，或者还有种无奈。我知道他太留恋这个世界，太喜欢这样的生活，他说他的生命最少还有十年。结果，癌症，走向了他。当他在老家的土坑上听到这份不应该告诉他的消息时，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歪头去了。

没有遗言，也没有嘱咐。这就样走了。母亲说，父亲的面貌很是安详，我说是的，他没有痛苦，他只是放弃。放弃了这个世界，如涅槃一样安寝。

这个夜真地很安静。

安静得我能听到父亲的呼吸声。

天堂里，此时的您，做些什么？

我无法得知你的近况。我只能在你的坟头前，点上几根烟，放一瓶最好的酒，让你能在天堂中品尝。

今夜，我在想，您除了给了我生命之外，还给了我什么？我沿着你的足迹在寻找。５岁你随爷爷奶奶闯关东一路走到奉天，结果没有多长时间，因为生意场被偷，奶奶一气而去，爷爷几乎要疯，你们一路又从奉天步行回到老家－－破败的家，需要您与姑姑才几岁的臂膀。逆境让你越来越坚强，你开始求学，靠别人的救济上了市里最好的中学。我记得你说过，当时上学时都是晚上一个人步行，带上一个玉米饼子出发，一夜间您步行一百多里路，早上到达学校开始上课。成年之后，我开车走过那条路，也要三个多小时。夜间您是怎么样的行走呢？我不知。

之后你发奋努力，学习了当时的最先进的拖拉机。于是你靠一辆自行车开始奔走在县县村村，哪里有需要，你便驻留在哪里。后来你去了修造厂，离家２０多里，每天早上走，每晚顶着星星回家，风雨无阻。一辆自行车让你骑破了修，修好了再骑。自行车还有独立骑行的你，在无数的风雨中形成了你的人生。

后来等弟弟想弃学之时，你竟然决定退休，让弟弟接班。从此，你成为一个农民。近５０岁的人要做一个农民，那时家中没有牲畜，没有机器，只能靠手工。平水田用铁锹找平，送稻秧靠肩挑，翻地用镐刨，不到１８岁的我跟在您的后边，咬牙坚持，晚上吃饭连筷子都拿不住时，而您什么话也不说。

在农村呆了十多年，事后听村民说，作为一名党员，为村里做了很多的公事，也解决了百姓觉得不公的事。如果有人相求，您会鼎力相助，二话不说。在丧事上，我才知道这是真实的。您的两个徒弟与我一样披麻带孝尽儿子之意；全村二百多户人家，几乎家家放下手中的农活出人帮忙，据老人们说，您是全村唯一一个用１８人抬着近千斤的棺椁步行七八里路送葬的人，他们说，老爷子一辈子都只作好人不求人，我们再忙再累也要送老爷子走。

是的，你走的很风光。

可是，我却永远失去亲人。

我知道，这样的夜里，月儿很亮。

我知道，月儿是父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