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居士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终日为琐事奔波，到了年终岁尾才猛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难怪人们用白驹过隙来形容飞逝的时光，流年如逝水，一去永不回。在过去的一年中倍觉忙碌，常有身心俱疲之感，先是从年初开始，频繁往返，奔波于卧病在床的母亲榻前，半年过后，母亲病情稍见好转，我们还没来得及庆幸，6月27日，一个毫无征兆的中午，母亲却悄然离去。此后，又开始忙于料理母亲的身后事，直到10月份修墓立碑结束才算告一段落。在此期间，儿子结束了大学生活，面临毕业、择业等诸多事宜，一桩连一桩，一件连一件。在单位除了本职工作外，又额外增加了一项全系统史志的撰写和两个合署办公单位的史志编辑工作，前后14年，历经两次机构改革，9家所属单位和2个合署办公单位，谈何容易。我深知其难度，所以在会上也顾不得斟酌言辞，极力推脱，最后单位一把竟搬出了“组织决定”来压我，逼得我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份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若干年前每遇到别人不愿干的工作，最后，十之八九往往会落到我的头上，而每次领导找我谈话必说“这是党组织考验你的时候。”这一考验就是20多年，当我华年已逝，默默沉浮半生，到了该减压的时候，而今却又来了一个“组织决定。”不过我的争辩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后来还是增加了一年轻人，由两人分头撰写，工作量相对减轻了许多。“性格决定命运”，这话颇有几分道理，回首自己这半生所走过的风雨历程，因不善交际，不善钻营，不仅名利地位皆与我无缘，且应享受的一切也是几经周折，到最后还大打折扣，余虽不完全认同“吃亏是福”，但却始终痴心未改，自认不是为某个人而工作，凡事尽职尽责力求做到尽善尽美方觉心安。一生从不低眉折腰事权贵，更不会趋炎附势迎合他人，毋庸讳言于某些方面我的确是一个失败者，但对家庭我自认是一个尽责的人，对工作更是一个称得上敬业的人。从开始着手收集材料到动笔撰写，再加上讨论修改，前后用了3个多月时间，期间的辛苦不言而喻，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此项工作填补了我单位这一时期文化志的空白。不过因此而积压的其它份内工作，到年终还尚未完成，最后不得不利用午休和晚下班半小时来进行大突击。所以一直不能静下心来，加之本身原有的惰性，虽想写点什么，但终未曾动笔，每日唯有这清茶一盏，不离不弃，始终与我长相厮守，不仅聊解其间的枯燥乏味，且常慰吾之倦心。

      

 
    喝茶虽是我生活中的一大嗜好，但于茶文化却知之甚少，记得清代诗人自号莲坡居士的查为仁曾写过一首小诗，诗云：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而今七事都更变，柴米油盐酱醋茶。茶本是雅物，老先生却将它与柴米油盐酱醋之类的厨房所用之物并列，由此可知，茶在寻常百姓的居家生活中是不可缺少的。客来奉茶，是中国人自古待客之礼仪，茶不在贵，杯不在精，品茗闲聊，聊的虽是家长里短，日常琐事，但品的却是那份浓浓的亲情和友情。每天上班，我们踏进机关大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一大早，在一楼那小小的茶炉前，前来打水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我在四层办公，因懒得上上下下爬楼梯，所以每天晚上下班时顺手就把暖瓶带到一楼，提前放置在茶炉旁，第二天清晨上班，再顺手打上一壶开水带到办公室，进门先沏上一杯茶，待喝上几口后再开始工作，这早已成了习惯。歌厅、舞厅、足疗、美容等等对我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一杯茶，一本书，一首歌，一曲乐，一段安静的时光，于我已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如果此生以80为限，余生我愿用10年来换取这简单、平静而又无忧无虑的生活。

 平日喜欢安静的生活，上班也是如此，一人一室，闭门而居，将喧嚣置于门外，两耳不闻门外声，一心只忙眼前事。有时忙起来一个姿势不知要保持多久，直到疲惫于不知不觉中在体内肆意蔓延的时候，才站起身来舒展一下四肢，此刻，对于我来说缓解疲劳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喝茶了。打开音乐，顺手拿起桌上的青花山水盖碗，提壶续水，看着茶叶在开水中急速的上下翻滚，瞬间水雾从碧波荡漾中袅袅升起，一缕淡淡的茶香随之溢出，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上一口，将浮躁和疲倦，慢慢的沉淀下去，于淡淡的苦涩中细品那茶中的聚散浮沉，待一杯茶喝完，精神也随之清爽了许多，此情此景，若是用“心静如水”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了。古人云：“茶能清心”，恐怕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季，当你披一身雪花入门，赶紧泡上一杯热茶捧在手中，那感觉竟是无比温暖和舒适。有人将生活比喻成一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如果你再加上一杯白开水，试想，这样的生活该是多么枯燥乏味，所以，我喜欢喝茶，每每未曾入口，那清澈碧绿的茶水，看着都令我心旷神怡，茶给我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情趣。您可别小看这小小的茶叶，它分许多种，我在网上查看了一下，“由于我国产茶历史悠久，茶区辽阔，自然条件各异，茶树品种繁多，更因采制加工方法不同，从而形成了千姿百态、丰富多彩的茶品。按茶树叶片大小命名的有：大叶种、中叶种、小叶种。按茶树叶片形状命名的有：瓜子种、柳叶种、储叶种、鸡冠种、佛手种、枇杷种等。按茶树新梢性状命名的有：藤茶、白毛茶、苔子茶、杆子茶等。按茶树嫩梢色泽命名的有：黄叶早、紫芽种、紫笋等。按茶树叶发芽迟早命名的有：不知春、迎霜、清明早、谷雨茶、早芽种等。按成品茶香、滋味命名的有：茴香茶、兰花茶、十里香、苦茶、甜茶等等。”还有根据产地划分的，在这里我就不一一列举了，这些种类别说鉴别，光是看就已经令我眼花缭乱了，不过按照不发酵、半发酵和发酵来区分就好记多了，我国茶种主要有绿茶、红茶、乌龙茶、白茶、黄茶、黑茶六大种类，此外，花茶和茶砖也是有名的茶品。

茶分品种，喝法也各有不同，也许有人会说，喝茶谁不会喝，但若能从茶中品出这人生的起起落落，世间的人情冷暖，那可不是寻常之人所能做到的，只有达到此种境界者，才能当得一个“品”字。品茶是门功夫，不然又怎会叫“功夫茶”， 沏茶时十分讲究茶的色、香、味，且对水质和茶具也颇为讲究。三两茶友聚在一起，品茗闲聊，那份陶醉，尽在不言中。也有爱去茶馆喝茶的，多以官、商和有小资情调者为常客，到茶馆喝茶叫茶艺，讲究环境、气氛、音乐、冲泡技巧等等，我和同事曾去过一两次，身处古典韵味十分浓郁的茶馆，品茗听音乐，看茶艺表演，的确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不过那里的茶极贵，连包间也要计时收费，往往是茶尚未曾喝透，话意犹未尽，而价格却已是一路飙升，似我这等工薪阶层偶尔奢侈一回也就罢了，长此就有些入不敷出了。还有一种喝法，就是把茶当做饮料，这种喝茶方法，不拘茶质、茶具，也不拘时间、地点、水质，纯为解渴之用。我喝茶介于“喝”与“品”之间，即不讲究也不将就，不讲究，是想喝就泡上一杯，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尽情的享受每一缕茶香，随意的享受每一次无拘无束的休闲时光。不将就，是好茶喝不起，次茶咱也不喝，只喝自己喜欢的茶品。茶具也是如此，在单位用盖碗或盖杯，在家就方便多了，不过茶具的图案、造型必须是能入我眼的，否则不管它价格多贵我都不会稀罕。我曾听人讲过，什么茶宜用什么茶具，比如绿茶，茶色清新淡雅，宜用白瓷茶具或透明玻璃杯；红茶宜用青瓷茶具，能使茶色看起来更红、更浓；乌龙茶宜用紫砂茶具或盖碗、盖杯，而花茶则宜用青花瓷盖碗最佳，茶具搭配得当，会给人以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夏天一杯龙井，令人生津止渴，是消暑的最佳饮品，冬天一盏铁观音，浓郁醇厚，一杯入腹，顿感温暖无比。我对茶的要求并不高，小时候家里常喝的是茉莉花茶，花茶又叫香片，在茶中加上几朵茉莉花，物美价廉，且香味浓郁，喝上一口，唇齿留香。参加工作后，有了独立的经济大权，随着工资的增长，喝茶的档次也逐渐升了格，有乌龙茶中的铁观音、绿茶中的龙井、碧螺春和毛尖等，猴魁价太高，只喝过一小罐，还是从同事那里抄来的。黑茶、红茶之类的口味太重，我喝不惯，其余更不曾涉及，我个人认为铁观音浓厚的味道，比较适合雪花纷飞的冬季，而绿茶的清淡则适合在炎炎夏日饮用。我有位同事，喝茶的品味极高，从不喝次茶，无论什么茶，入口即知品质好坏，我每得一种新茶，总是请她帮我鉴别然后决定去留。茶不宜久存，自己喝不惯的或量多些的就送给三俩要好的同事、朋友，有时干脆拿回去送给老家的左邻右舍。我弟有位浙江的朋友，家中种有几棵茶树，每年都会送给弟几盒，据他说这是产在浙江西部海拔800米以上且无工业污染的地理区域，弟知我爱喝茶，总会匀我一盒，此茶品质极佳，入口即觉清香，回味甘甜，一盒两罐足够我喝上半年的。 

 

  因常喝茶继而喜欢茶具，不为附庸风雅，只是为了玩，其实不只是茶具，我收藏的东西极杂，有书籍、邮票、火柴盒、各种纪念章、钱币和小工艺品等，只是没长性，东西经常是把玩够了就不当回事，有的送人、有的被摔坏、还有一部分也不知何时被谁丢弃了，等想起来再找已经不知所踪了，到最后触手可得的东西往往所剩无几。茶具也不例外，有亲友家孩子结婚的、温居的，陆续都送了人。算起来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茶具我曾收藏了十几套，有瓷质、玻璃、也有紫砂，从几十到几百元的价格不等，最贵的是一套东坡提梁壶茶具，此壶以绿竹为色，竹节为提梁，壶盖上方雕一蝉，通体褐色，薄薄的蝉翼大有振翅欲鸣之感，形象极为生动逼真，每盏茶盅均以竹节造型为把手，小巧精致，这套紫砂价值千元，是二弟远赴江浙一带出差时所购，后转送于我，平时我很少用它沏茶，基本成了我的观赏之物。我在北京国展中心的一个博览会上，曾看到一套瓷制茶具，这套茶具迄今为止是我见到的造型最为别致、精美的茶具了。它以荷塘为盘，荷花为壶，荷叶为盏，粉色荷花颜色鲜丽，荷叶青翠欲滴，颜色和谐，浑然一体，并以青蛙、蜻蜓之类的小动物作为点缀，造型栩栩如生，十分可爱。整套茶具，做工精细，堪称精美绝伦。细问之下，方知是绝版，要上万元，我是工薪阶层，上有老下有小，千元尚可，上万自是玩不起，数度流连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去年，我到家具城闲逛，没想到竟在桌椅林立的家具城中赫然发现一套景德镇青花瓷茶具，茶盅为双层，试着将一杯热水倒进去，触手不觉烫，不仅做工精致、实用，且图案寓意甚是吉祥，这在我们本地是不多见的，我因喜其图案，观赏良久，爱不释手，店主见我喜欢，随以300元卖给了我。我拿在手中，左右不是，生怕摔坏，于是打电话让同事来接我，放在单位显摆了数天自己也没舍得用，最后，为了安置此物还将家中原有的两套旧茶具淘汰送回了老家。后偶然在商店见到有相似之物，标价是200元，只不过是茶具上所绘图案不一样罢了。   

我大约先后购买过10多套茶具，到目前为止家中除了零散杯具外，仅存4套半，除了上述两套外，还有一套是朋友送的台湾白瓷，一套是景德镇墨竹，至于那半套则是四个白底、淡蓝花带有一个小把手的瓷茶盅，每盏茶盅配有一白瓷托，非常雅致。这套茶具购于八十年代初期，当时我买下它时并不贵，可爱之处是茶盅虽小，却有一个形似“？”号的小把手，这种造型在今天是不多见的，估计已成为绝版。此物原本是为母亲所买，母亲嫌其小，喝茶不爽，平日很少用，只是偶尔用来招待客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将其忘怀，近几年母亲常常患病，她的东西大多都是我帮收拾，一次，在清理旧物时无意间我又见到了它，孤独、寂寞的被闲置在组合柜的一个小小角落里，满面灰尘，底部还有明显的磨痕，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原一壶六盅六托，仅剩四盅5托，我将它拿出来一一清洗干净，爱惜的用报纸包裹起来带回家中，为此，我又特意买了一把深褐色壶形为梅花状的紫砂壶，壶盖是一朵盛开的五瓣梅花，把手和壶嘴形似斑驳的古老树干，连同这半套茶具一起摆在我家的茶几之上。

 如今，母亲已离我而去，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小茶盅竟成了我永久的藏品。洗尽铅华，归于平淡，我常常拿起它细细把玩，母亲的音容笑貌便随之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是一个既倔且又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加之母亲原本就重男轻女，所以母亲常恨恨的说我是铁嘴钢牙。我有位同事说：“生男孩神气，生女孩福气。”我觉得他这句话总结的非常到位，其实对父母而言，男孩女孩都是一样，一样的付出，一样的孝顺，一样的养老送终，大可不必厚此薄彼，在日常生活中，有时女孩远比男孩心细。我是没有这个“福气”，但母亲有儿有女却远比我幸运多了，生活上由我来照顾，儿子、孙子负责陪聊。尽管这么多年母亲的生活用品和医药费，绝大多数都是由我供应，病中更是忙于榻前，但因多年的生活所迫，使我多了几分急躁，少了几分耐心，每次回到家不是帮母亲洗澡换衣，打扫卫生就是洗衣做饭，急急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去，平日很少抽出时间坐下来陪她闲聊，有时还嫌她唠叨，时不时的还会呲她几句。一日，我正在帮母亲擦身洗脚，累得我腰酸背痛，忍不住就开始发起了牢骚：“......这时候还得我，怎不见您偏疼的老儿子呀。”没想到原本病得糊里糊涂的母亲，此时却突然思路清晰的接过话茬说：“你不是我闺女吗，你不管谁管，以前是我亏待了你，别怪我。”没想到一向要强的母亲竟会如此，此言一出，令我禁不住热泪盈眶，昔日的种种，顷刻间烟消云散，但心中随即又留下了一份深深的愧疚和遗憾。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老人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的享受，更多的则是亲情和精神的抚慰，往事已矣，再谈也于事无补了。母亲走了，埋在了那个芳草萋萋的初夏，母亲走了，埋在了那个昔日她熟悉的小乡村。在故乡我原本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牵挂我和我牵挂的人，但这一切都伴随着那漫天零落的纸花而去，从那一刻起，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双亲尽失，永远漂泊的游子。世事无常，人生变数太多，谁也无法料定，而今我也眼看就要迈进知天命的大门了，心中常想与其沉湎、与其蹉跎，还不如从现在开始，放下心中的一切负累，好好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生活，珍惜那每一次日出日落，珍惜那每一次和家人、朋友品茗相聚的时光。

 人生苦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浮名虚利皆成空。悉数红尘过客，有哪一个不是终日为生计所忙，为名利所累，正因如此所以大多人都难得有时间静下心来喝杯茶，即使忙中偷闲，可又有谁会在意用什么茶具，或者去留意那杯中每一片小小茶叶的聚散浮沉呢？其实人生也是如此，平日谁也不会时时刻刻留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或多或少总会忽略许多东西，当这一切从你的生活甚至是生命中消失的时候，随着岁月的流逝，你才会慢慢地深刻的品尝到那种少为人知的苦涩味道。人生如茶，甘苦唯己知。

年终岁尾，凑上一篇杂七杂八的文字，以此纪念我的2011，并祝愿每一位朋友都能拥有一个幸福、美好、快乐的2012。

                                写于二〇一二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