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儿

                                                           
                                      木 棉 花 落

                                                  文、惠儿


QQ上，远在广州的同学对我说：惠儿：你可知，某某某，已离开了人世。情感的不幸，现实的冷硬。她没有选择继续与命运抗争，而是选择轻生，从五楼的阳台轻轻一跃，如一片秋叶，飘然而落，在空气中画下一道优美的抛物线。35岁的生命便就这样嘎然而止。本是，热情奔放的年龄，没有来得及妖娆燃烧便已化为了灰烬。

这是愚人节的玩笑吧？不不，同学怎么可能开这种国际玩笑。同学的话，每个字就像一根针，深深地扎进骨髓，等我回过神来，心口涌起的却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有大滴大滴的泪从脸旁不由自主的滑落。

 婆婆瞧见我在电脑面前泣不成声，怜爱的端来了我爱喝的绿茶，看着绿茶的叶子，在杯中忽上忽下，沉沉浮浮。我不由得长长的落下一声叹意，喝下一口绿茶，淡黄色的液体和着泪水缓缓地滑过舌尖。一种酸涩的苦味从口腔溢至心腔，一时间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人生亦如茶，或苦，或甜，如鱼儿饮水，冷暖只有自知。也许，她有着无人能读懂的寂寞，无人能体会的苦痛和纠结，有血与泪，悲与痛的抗争，多次徘徊在苦难的十字路口，迷茫得找不到前行的方向，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了结生命，一种绝然的姿势，将生命最后的华美，全部绽放。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谴责和评判她对亲人的无情，及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人哪，能说出来的痛不叫痛，说不出的苦才叫苦。能活下去，谁又愿意选择死。

片刻的恍惚后，我陷入了回忆的长河，翻开泛黄的记忆扉页，泛过心底的是黯然窒息般的酸楚。关于我和她，年龄相近，兴趣相投，性格截然相反，她乖巧，安静，我却尖锐，凌烈。但不影响我们做一对形影不离的伙伴，每当受到同龄男孩子的欺负，我便是她最好的护花使者，哪怕是没有多大能耐与其对抗，但我仍然会将她当妹妹般保护在我稚嫩的羽翼下，为此，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慢慢成了我的小跟班，成天屁颠屁颠的围在我身后打转。一起上学，一起逃课，一起和男娃娃们下河摸鱼，一起偷吃邻居菜园里的黄瓜，我当“神偷”，她当哨兵，一起过家家，她扮演布娃娃的妈妈，我当布娃娃的爸爸。肆无忌惮的闹腾、相伴走过纯白的童年时光。

 随着时间的飞逝，及各自求学地点的变化，很少联系，到渐渐失去了联络。

几年后，不经意间一抬眼便发现：那个爱哭鼻子，脆弱且干瘦的小女孩经过时光的滋润膨胀成一朵春天的花儿样。尚还记得，成年后的第一次见她，是她读高三的那一年夏天，她穿着白色的细高跟鞋，一身大红盖及脚踝的连衣裙，鲜嫩如水密桃般的脸，月芽儿般弯弯的眉，黑而亮的眸子，深邃得犹如跌入湖底的月亮。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给本是安静的气质增添几分妩媚，几分调皮的韵味，她站在晶莹的阳光下，长发飘扬。裙摆飞扬，像一个待嫁的美娇娘。看着她飘然而过的倩影，让我想起了大朵大朵的木棉花，绚烂开满枝桠间，妖娆的红，张扬的芬芳，美得令人瞬目。

如花的女子，如花一样的年华。可是始终没有遇上懂花惜花之人。

她的飞扬青春，她的幸福憧憬，她的美好人生，都被第一次恶梦般的婚姻扼杀且埋藏。
她的那个他，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她的初恋。我见过一次，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板，乍眼望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和小鸟依人的她依偎一起，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她的那个他，用几十封求爱信，扣开了她的心门，于是她，忘却了父母的教诲，忘记了闺中密友的提醒，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爱河，谁知，她只不过是他眼里一处流动的风景，在多个女同学之间，徘徊，辗转。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感情刚刚发芽，便已霉变糜烂！她知道后，决然斩断了她和他之间的情丝。毕业后，便远走他乡。设想，如果没有后来的重逢，这些经年的伤痕，在岁月的抚慰下只会生成一颗透着些许瑕疵的心痣。没有疼痛，没有瘙痒！

可是，还是没有逃过宿命的安排 。
毕业后的他，不远千山万水的追寻来到她工作的南方城，再次用深情和眼泪衔接了已流失三年的感情。并且信誓旦旦对她描摹着至死不渝的爱情远景：他将爱她一生一世，愿陪她到地老天荒。

爱上爱情的女人大抵都是这样，禁不住几颗糖衣炮弹的轰炸，禁不住几滴马尿的浸泡，便已溃不成军，好了伤疤，忘了痛。度过一段卿卿我我的甜蜜时光后，便匆匆走入围城，可是，她要的简单幸福，如同阳光下的水滴，草草地便晒干了，动听的情话，也许是情深所至，然而，物过境非，誓言恰如南柯一梦，爱来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爱去时，一片狼藉，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婚后的第二年，他便如一只花蝴蝶，流连在万花从中，不知归家的路！不允许在同一城市上班。。。。。。她偶尔披星戴月，转乘无数次车去看他，竟被当成爱情间谍和累赘。于是无休止的争吵，打闹，到最后还是妥协。自古以来，痴心女子，负心汉，多情总被无情伤，她将自尊揉碎，低到尘埃却没有唤回他迷途的心。整日的以泪洗面，一颗心在婚姻城里，起伏，挣扎。痛得粉身碎骨，疼得万动不复。

分分合合地闹了半年后，她终于有勇气选择放弃。以轰轰烈烈开始，以惨惨淡淡结束！幸好没有孩子。至少，至少，少一种痛心的羁绊！

其实，人行走于生命的征程上，总会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令自己措手不及，令自己痛苦流涕，比如错过的人，错过的风景，但只要学会丢弃和遗忘，相信，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然而，那段错爱的缘份，于时光之外，带给她的却是生命的硬伤。

偶尔在电话里，会向母亲打听到她的消息：终日郁郁寡欢，父母的数落，邻居们的嘲讽，一些不良善村人的吐沫满天飞，渐渐地，渐渐地变得像一个刺猬，渐渐地变得像一个坐绣楼的千金大小姐。终日足不出户。将自己泅渡在孤寂的王国里，沉浸在自己潮湿的过往里，忽略了心窗外还有阳光。还有灯红酒绿！

第二次见她，是在她离婚后的第一年，只记得那天，她衣着邋遢，汲着一双拖鞋，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苍桑甚至是苍老隐含在眉目之间。仅四年的时间，她就像令人垂涎欲滴的鲜黄瓜短暂的日照后，便成了失去水分的蔫茄子。看到我，未先语，泪便流，呜咽的之声纤弱如丝，似一把琴，抽抽泣泣，全是无尽的爱恨离别，听着，听着，觉得心像是被藤蔓猛烈勒紧，牵扯。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生疼。于是，我也陪着一起落泪。我们的聊天最终以她的语无伦次及词不答意而告终。不记得是怎么样回到家的，始终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她发黄的小脸，迷茫且空洞的眼神。

她禁不住父母的压力，频频参于相亲活动，寻找梅开二度的好时机。

终于在离婚后第二年，木棉花开的好时节，她再嫁了，婚礼简单朴素，在她母亲一阵哭天喊地的哭嫁声中，她一脸木然的跳上婚车。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着实的欣喜了一把，她终于有了可依附的归宿。还记得那一晚，有流星璀璨地从天际划过，有木棉花粉的味道，在空气中，久久地萦绕。

后来，偶尔回到老家断断续续又听来了她的消息，好的坏的，悲的喜的。在三姑四婆叙述中了解到：她于再婚后生了一个漂亮的儿子，他们夫妻双方都南下打拼，双方把家还的时间很少，偶尔有争吵，偶尔有打闹，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不咸，也不淡。是哪，寻常百姓家的简单幸福都是这样。但愿她守住这种简单的幸福直到年华终老。谁知，竟然在这木棉花开的季节，听到了她的噩耗。理由是：情感的不幸。儿子的不亲，婆婆的不爱，至使她最终于走上了不归之路。

最近，她的家人为了她走后的索赔大动干戈，她的灵魂照样被搅得不安宁。原本，她工作的单位愿意私了赔付60万，而那个并没有给她多少爱和温暖的婆家将赔付条款提高到100万。而单位通过调查，是由于私人情感的原因，竟然再也不愿意赔付。为此，一场索赔的官司正在进行时。。。。。。听到这个消息后，恍惚间又听到了她的长叹和抽泣声从耳旁划过，我再一次潸然泪下，于是在心里说：可怜的女子，来世投胎做牛，做马，别做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