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气象

                                                                                                     文/大唐
               
           老王退休后，不听儿女的劝阻，从城里搬到了郊外老屋里居住。
 

           老屋是一栋青砖瓦房，老王小时候就居住在这里。那时候，城市离这里很远，上一趟城要走大半天。不像现在，站在屋前，就能眺望城市的身影。这让老王有点担忧。好在屋前的老樟树还在，而且活得枝繁叶茂，浓密的树冠遮蔽了半个屋顶。
    
           树荫下，有一张木桌，一张藤椅，木桌上放一副老花眼镜，一只玻璃茶杯，闲暇时，老王坐在这里看看报纸，翻翻书，累了，就到前边菜地里去转悠。

           那块菜地，以前一直荒着，老王搬回来后，觉得荒着可惜，便动手锄草松土。春天来了，就种些辣椒、茄子。到了秋天，便换种白菜。老王喜欢和泥土、蔬菜打交道，仿佛那样有着天然的亲近。

           夏天的早晨，辣椒、茄子沾着露珠，鲜嫩可爱，老王舍不得用手去采摘，怕弄坏枝叶，他总是带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剪下来，盛在竹蓝里。到了傍晚，一天的太阳，把枝叶都晒蔫了，老王心疼得不得了。他用一根很长的塑料管接在水笼头上，给地浇水。老王说，浇水也有讲究，一定要把地浇透，如果只浇湿地皮，根就会倒长，辣椒、茄子的枝叶就更容易晒枯。

          秋天的时候，我到郊外散步，菜地里种满了白菜，一兜兜，横平竖直的，像一个绿色的方阵，把人的心都染绿了，把周遭萧索枯黄的秋景都点亮了。走近，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味，这是一种粪便混合泥土、青草的气味，小时候，我跟着大人去菜园，闻到这种气味，总是掩着鼻子，躲得远远的，而现在，这气味却显得那样亲切。

          老王说，这些白菜，是本地品种，水土相符，不用操多少心，就长得很茂盛，白菜包心后，经霜雪一盖，味道特别香甜，要是和红薯粉一起煮，放几片鲜肉片，再洒点胡椒粉，那味道更是鲜美。他还说，到时候送我几兜大白菜，让我好生期待。

          老王种的菜，从来不舍得卖，留着自己吃，菜多的时候，每个儿女送一点，以前的左邻右舍送一点，这些菜，没有用过农药、化肥，比起市场买的，口感好得多，因此很受喜欢，老王也很有成就感。

          老王还喜欢在周边的山上转悠。那些山上，没有高大的乔木，满山满坡长着灌木丛。老王觉得比公园里修剪整齐的冬青、红叶石楠，更自然有趣。老王更喜欢山的宁静和素净的秋冬景致，他觉得这些合自己的脾性。走在山间的小道上，就像是和老友相聚。身心格外愉悦，有时候走累了，他就寻块空旷的草地，或坐或躺，直到天色近晚，才下山到菜地里摘点菜，回家做饭。

           这种日子，让我羡慕。老王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不也一样了？”我说：“怎么可能呢，即使有时间，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了。”老王指着远处对我说：“我这好地方，恐怕兔子尾巴长不了”

           远处是城市林立的高楼，那些灰色的楼房，仿佛一团发酵的老面，正在不断地膨胀、扩张……

          日子一天天过去，宁静、快乐而又简单。说来也奇怪。以前老王在城里，虽然什么体力活都不做，但总感觉腰酸背痛，晚上睡眠也不好，现在不仅腰不酸，腿不痛，而且睡到自然醒，脸色也日渐红润了。

           前不久，我去找老王，却发现这里似乎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是轰鸣的挖掘机，到处是新翻的土堆，大型的卡车忙碌地穿梭。要不是那颗老樟树的指引，我几乎找不到路了，让我遗憾的是，树下的青砖瓦屋变成了一堆瓦砾，菜地一片狼藉，两部挖掘机正在那里咿呀咿呀的忙碌着，老王不知道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