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家

个人日记


        没真正的远行过，所以谈不上有过探家。充其量我也就算回家，如同出了门子的闺女回娘家一样。
        刚出来打工时，在店里做了两个礼拜的工，因为带的换洗的衣服不够，所以请了假回家取衣。那应该算第一次久别回家。老娘知道我要回来，早早的给我做熟了饭，都是我爱吃的 ，有烙饼摊鸡蛋，炒土豆丝，还有一海碗酸辣豆条汤。临回城时，老娘给我打点了所有要穿的衣服，还有各类的花生米，比如煮花生 炒花生 油炸花生仁 五香花生仁。从那时的照片看 老娘比现在年轻 体格还好，记得送我去车站时是她给我背着行李提着袋子。再再后来时，无数次回家 吃的喝的大同小异，都是我爱吃的。临走带的也是吃的，在老娘眼里出门在外如同跳进了旧社会的火坑里，吃喝不济，干等着她来救济。现在买了汽车，回家更勤了，往城里倒腾的东西也更多了。大到西瓜 小到芝麻，凡是老娘有的全往城里给我们带，换洗的新棉花被，地里种的菜，集市上买的农家肉和鱼，书报换的盆和碗，小猴子私下里私人定制的玩物，有用的没用的全往车上塞。就是不塞钱。
       在村里我遇见过真正的探家 ，那是我们戍卫新疆石河子的孙德功复员回家。咔咔的走着军步，一丝不苟的从镇上的车站走到村队部，然后冲着看门的老蔫儿敬一礼：“大爷，您好！请问孙二安家是在贵村吗？”老蔫儿说：“你不就是二安家老二吗？狗揍性的，不认识家啦？”孙德功说：“噢？您是我老蔫儿哥？几年没回来，农村变化太大啦！！哈哈哈！！（大笑三声）”老蔫儿说：“靠你妈老二你当兵神经啦？被部队辞退了？快家去吧，你家还在村西住，你看着哪家房顶子长草，哪家就是孙二安家。”德功又一军礼，咔咔的走了。晚上孙二安大开杀戒，买光了小卖部里所有的猪头脸。后来孙二安病了，捂着棉被都发抖，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急得孙德功说：“咋整呀你？要是突厥来了，你还能给我当帮手吗？”孙二安说：“二呀，你想让我好吗？”德功说：“废话。”想让我好，应我三件事立马就好。第一：你可以哈哈，求你别他娘的冷不丁的哈哈三声了行不？第二：您还能说老家话吗？我一听你说话像新闻联播，浑身打冷颤儿，头皮发麻呀。第三：你不给我敬军礼走方步儿了行不？自从你回来，咔咔的给我敬军礼，大胳臂肘子舞的我头晕。你这三管子齐下我能不撂倒儿吗？”德公说：“囝不改，下连队头一年，晓这哈子本事差点让连长揍死，这用命换来的能耐水儿，囝舍不得倒。”孙二安仰天长叹：“既然你改不了，你问问你们连长能把我弄成你这揍性的吗？”
       砸锅手离家3200里，12年来探家三次。临来时，砸锅手对着月亮对着爹发誓，这辈子再不修锅了，末路行业没钱途 。要追随着二舅来廊坊卖鞋，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故乡的月是明的，故乡的爹是在灶坑边儿抽烟的。“爹，我发了财带你去北京耍啊，住故宫坐中南海看看你日思夜想的毛主席”。砸锅手卖鞋，头三炮没打响，他卖的鞋都是他相中的款式，三个月没一个女顾客，就认识了一个蹭关东烟儿的老烟枪，光抽烟不买鞋。生意日复一日，可生活质量是一日千里的走下坡路呀。砸锅手在吐完最后一口关东烟儿后说：“我还是回家取家伙事儿吧，老百姓吃饭就得用锅，用锅就有漏儿，漏了就可能补，天底下还全是不过日子的主儿了？ 漏了就砸了换新锅呀？我不信。切。”他媳妇不耐烦的说：“你跟你爹不是说，再修锅你是他爹吗？”砸锅手说：“你他娘的钱能忘了藏哪儿，就我这事儿没齿难忘。我不会回家跟爹说在廊坊业余时间搞铁艺呀？”砸锅手进门时，他爹正在院里喝粥，“爹，我四儿，我四儿回来了，老人家你还那么硬朗啊，这是照着100岁使劲儿呢吧。喝粥呐爹，你早不说喝粥，早告诉我一声，我路过天津时给你买俩狗不理包子就着粥吃多好？爹你咋不言语不理我？”他爹说：“赔啦？”砸锅手说：“瞧你说的，火着呢，你儿就是火命人。每天我就是早晨给开店儿，晚上给存钱儿。卖货啥的都是他们娘儿仨张罗。这不闲得慌我手痒痒，想业余时间搞搞铁艺。我那家把事儿您没给我换烟抽了吧？嘿，好爹，那年偷得小铁道儿还在那戳着呢，这小铁道儿开盆底儿最好使儿。”他爹说：“还接着修吧！老百姓吃饭就得用锅，用锅就有漏儿，漏了就可能补，天底下还全是不过日子的主儿了？ 漏了就砸了换新锅呀？我不信。”砸锅手扭捏的说：“不修了，爹。不对着你和电灯发誓了吗？人家回去是业余时间搞铁艺。你知道吗爹，现在最忙的买卖家是银行，妈的我天天存钱儿都排队。对了爹，我离开这段时间，乡亲们生活还好吗？大家伙儿日子都还能凑合吧。嗯，国策是越来越好喽。还有爹，你种的烟叶儿再给我来两捆行不？”
       砸锅手第二次探家，是爹没了。
       第三次探家，是老娘没了。
       他感慨说：“有家难探，两手攥空拳回去，还得没皮没脸的跟家里吹，不花钱也装穷大手。难事说多了，家人腌心，自己也没面子。还不如吹吹腾腾的图个热闹儿呢。”
        






文章评论

花非花

l你还是别回了，跟那鬼子进村儿似地[em]e101[/em]

海虬

@{uin:786428222,nick:夏日秋千} 赞我，还是孙德功，还是砸锅手？

叶子

我现在也是，回家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拿很多[em]e113[/em]

CP3.林晓

我姐姐偏心眼就向着你，你也不要脸，老从家里倒腾东西，真是占便宜没够，过年过节也不知道看看你姨我，小白眼狼玩意，认东西不认姨的货，早知道你这样你小时候就把你搁村头柴火剁喂狗了，唉

萍儿

衣锦还乡的毕竟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