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会飞翔

北方的十月，已是寒风阵阵，湖边芦苇的叶子在相互摩擦下莎莎响着，她碧绿的颜色已经褪去，白色的穗子在风中摇曳，盛大而张扬，如一层涌动的白色的云！岸上有人在拍照，并不断欢呼着，称赞这景色的迷人！
老鱼祖——对，他的子孙们就是这么称呼他的——对这景色早习以为常了，他在这里居住多少年他都不记得了，他太老了！上层的水已经很凉，让他浑身不舒服。他知道，再过些时日，湖面就要结冰了，漫长而沉闷的冬季即将开始，他们不得不在灰蒙蒙的冰盖下熬上几个月的时间！
老鱼祖奋力一跃，窜出水面，他又看到了海，那一片蔚蓝的海。那干净的蓝色一直绵延到视线的尽头，那魂牵梦绕的海呀，那荡漾的碧波，那族群兴盛的地方，他此生此世，还能回到她的怀抱吗？
老鱼祖跌落到水里，神情沮丧，他知道，别说回到那个世界，就是看一眼的时间都很少了，就是死后能回到那个地方，都成了一种奢望。随着太阳的升高，水面温暖起来，老鱼祖的子孙们都游到水面，有的伸出头透透气，有的跃出水面，看一眼远方被老鱼祖描绘的神乎其神的海。他们都是老鱼祖的子孙，已经繁衍成了一个大家族。他们究竟是老鱼祖的多少代子孙，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关于大海的故事，那是他们梦想的尽头。
常听老鱼祖讲，不知多少年以前，东边的大海发生海啸，巨大的浪潮裹狭着泥沙碎石扑向岸边，把离岸不远的庄稼房屋夷为平地后，肆虐的海水发够了淫贼，终于停泊在一片洼地里，形成了一个咸水湖。
老鱼祖就是在这次灾难中，连同他族群的一些成员，被带到了这里。相比风起云涌的大海，相比那个宽阔纵深的蓝色故乡，这里是混沌的，死寂的。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在老鱼祖们适应了食物单一且数量稀少的生活后，他们发现，更难熬地是水的温度季节变化大，昼夜温差大，这使他们很不习惯。白天热的时候，他们觉得都快被煮熟了。而寒冷的夜里，他们又冻的瑟瑟发抖！
老鱼祖常常想起在大海里的情景，食物丰富，种族兴旺。海水蔚蓝清澈，水温永远那么舒适。他们隔着深深的海水，就能看到过往的大船小船，涌动的海水带着阳光的温度抚摸着他们的身体。看看这混浊腥臭的湖水，老鱼祖想，再喝上一口那碧绿的海水都是享受啊！他唯一的梦想就是再有一次大潮，足够大的潮，海水还会像几十年钱一样凶猛的扑向这里，他们就可以逆流而上，随着后撤的潮水，回到海里，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
不知道多少次，老鱼祖都梦到海水爆发，恶浪滔天，他带领着在湖里憋屈了几十年的族群，博风踏浪，奔向大海。可当太阳晒暖了湖水，老鱼祖动动僵硬的身体，发现自己依然屈身于暗淡的湖水里，不由得泪水纵横。人们都以为鱼是不会流泪的，其实不是。人的泪水都是流到脸上，很容易看到。而鱼的眼泪，都是流向心里的，人类当然看不到。
老鱼祖虽然无数次的梦见回到了海里，但他知道，再回到海里几乎是不可能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老鱼祖彻底失望的时候，就在湖面封上一层薄冰后不久，随着地下一阵轰轰巨响，地震引发的海啸把滔天的海水抛到湖里。平日对老鱼祖来说坚不可摧的冰层，在巨浪的冲击下也荡然无存。老鱼祖身不由己的，就和他的族群一起，被后撤的海水卷回了大海！
大海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待太阳跳出地平线的时候，波光粼粼的海水染上了一层金辉。老鱼祖一直摇摇晃晃的荡在水里，精疲力尽，无精打采。几十年在平静的湖水里习惯了，他一时无法适应这无风三尺浪的海水。再次归来，他已经没有了当年浪里穿梭的身手。
老鱼祖动动疲乏的身体，环顾四周，都是一些生面孔。他的族群被大浪冲散了，不知道子孙们都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他饿了，但食物很少，很多比他大的、比他健壮的同类都在寻找食物。不时有大船轰鸣着驶过，惊的鱼们四散奔逃，老鱼祖看到有的鱼被大船撞死了，尸体在海水里飘荡。不一会，就有大鱼游到死鱼旁边，吞食他们的尸体。
老鱼祖有些迷茫，这是他记忆中的海吗？怎么跟他的记忆完全不一样了？太阳暖起来了，老鱼祖奋力一跃，他想再看看那生活了几十年的湖，看看那涌动的白云一般的芦花！他在想，他的同伴们呢，是不是对他讲述了几十年的海失望了，也在眺望远方的那一片平静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