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思录:(一二三)人生,老境

个人日记

 
(一)

    这不结了——别让这肉体再折腾它的魂灵。

    如果你整天伺候这个皮囊,不会有出息的,只有会用肉体的人才能成材。

    死不就是脚一蹬的事情嘛,要是诚心想念我,我自然会去看你。因为从此之后,我已经没有皮囊这个包袱。来去多方便。

这些话摘于蔡崇达《皮囊》一文中,乃九十九岁老太说与他的。我们人首先是物质的,因为你必须使你这个皮囊存在于世。要吃,要喝,要拉,要撒,要快活,有无数的物念所在。“皮囊标志出生命的限度、生活的限度”,它“等待着,召唤着人的挣扎、愤怒、斗争、意志、欲望和梦想”。因此,我们又不仅仅于此。还有种叫做精神的东西,或者说灵魂的存在。物质与精神,两者均以物质为基础,却又彼此互相牵绊,密不可分。或者说,某时物质主导灵魂,那时物念无所不在,人变得狰狞丑陋,贪欲、官欲、征服欲无限扩张。抑或是某时灵魂牵引着物质。为了某种信念,或爱情,或理想,或人民,人可以忘我,忘却所有的物念。所言所行,感天动地,震撼心灵。

我们来世为人,往往是一个认识的过程,不断学习的过程。就像古时候,在暗夜里提着灯笼走路。周围一片黑暗,灯笼只能照见眼前很小范围里的东西。有时甚至是自己看不见多少,而在后边的人却能清晰地望见你的举手投足。蔡崇达那位九十九岁的老太,用她简单朴素的言语,道破了哲学家们曾苦思冥想的问题。

其实人生不是很玄的东西,而在于你的领悟力和感受力。

 

(二)

我每次跟天真浪漫的小学生、中学生接触时候,总觉得悲从中来。他们是这么思虑单纯,这么纵情嬉笑的,好像把整个世界搂在怀里了。……我每次和晒日黄,缩袖打瞌睡的老头子谈话,也觉得欲泣无泪。“两个极端是相遇的”。他们正如经过无数狂风怒涛的小舟,篷扯碎了,船也翻了,可是剩下来在水面上的一两块却在海上漂游,一直到消磨的无影无踪。他们就是自己生命的残留物。

这些日子,梁遇春《这么一回事》一文中的话语,总是在我的耳边萦绕。孩童与老人,人生的两极。梁遇春以为它们二者是相遇的。可是,在此段话中,我更看到人生的老境与荒凉——如他所说老人“他们就是自己生命的残留物”,“若有若无地寄在人间”史铁生在《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一文中,他说“死,从来不是一次性完成的”。陈村告诉他,“人是一点一点死去的,先是这儿,再是那儿,一步一步终于完成。”史铁生生命经历坎坷,他如此平静地描述死亡,我能理解。可是年纪轻轻的梁遇春,怎能看清看透这样的现实一种,真令人匪夷所思。

生活中很多时候,人面对自己的生老病死,是心慌意乱而不知所措的。可是《霍乱时期的爱情》中,两位主人公直到七老八十,他们才真正走在了一起。在船上他们第一次睡在一起。

她对他说:‘你别看。”他问为什么,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天花板。

“因为你会不喜欢的。“她说。

于是,他瞥了她一眼,看见她赤裸的上身,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她的肩膀布满皱纹,乳房耷拉着,肋骨被包在一层青蛙皮似的苍白而冰凉的皮肤里。她用刚刚脱下来的衬衫挡在胸前,关掉了灯。

她担忧他会嫌自己的老丑。文中的他“看见她赤裸的上身,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看似很闲的一笔,道的是全在意料之中,不惊讶,更不会厌嫌。两人都明白衰老早已经如期而至,不过他们的爱情却如初放的蓓蕾一样,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唉,就在这旷世的爱情里沉迷一会吧。或许文学就是具有这种抚慰的功能,让人相信世间存有的一丝温暖,好好活一场。

 

 





文章评论

碧荷轩

“人是一点一点死去的,先是这儿,再是那儿,一步一步终于完成。” “唉,就在这旷世的爱情里沉迷一会吧。或许文学就是具有这种抚慰的功能,让人相信世间存有的一丝温暖,好好活一场。” 读阿莲的文章,犹如醍醐灌顶![em]e163[/em] [em]e160[/em]

雪泥鸿爪

阿莲是一个很善于思考的人,文章中充满着哲思很睿智,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看了很受益。

水木清华

不思考会浅薄,思考得太彻底会觉得人生虚无,难免会认为及时行乐最好。其实,人最终还应是信仰的宠儿,不然,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生命的安顿

情韵悠然

人生,老境,道出生命常态和深刻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