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的小家

多雨的春夏，迎来了连日的高温。极端的天气里，膝盖、手肘相继出现疼痛。医院进进与出出，情绪也跟着起起落落。脑海里常出现一个词——生活。“生”与“活”之间的关键，在于最基本的健康。没有健康，哪有快乐的活？

在《马雁散文集》中，我也常读到“生活”这个词。

反正，我真是迷恋生活呀。（忘记哪一则日记）

生活就是不幸，生活就是穿过不幸。（《生活就是穿过不幸》）

生活，说起来多简单的一个词，可是盲目的活下去吗？我可一点也不愿意，即使全世界都说放弃，我还是只能把它捡起来卫护着它。（《那天上午》）

这样的生活魅力百倍，因为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体验到多倍的生活。但是挑战也在这里。我们也许更习惯于麻木吧，这样一点也不辛苦，像根木头或一块37℃的包骨头一样活着，没心肝的人才会这样呢。即使大脑已经倦怠，我的内脏里至少还有一些良知和智慧。（《每一秒钟都知道自己活着》）

我之爱鲁迅就是爱他的生活，认真生活。只有看到这一点——认真生活，才能知道鲁迅所经受的是什么样的折磨与幸福。因为看到这些痛苦与幸福，所以喜生爱恋，所以未免有情。（《未免有情，我私人的鲁迅记忆》

在这一篇篇读书笔记当中，生活这个词不断地被提起。这让我想起“文学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也让我觉得任何文字最终必然回到生活本身。读别人，其实同时也在读自己。文字看似隐秘，实则坦白、率直。马雁，一位毕业于北大的执著爱着生活的女子，在这个夏天走进我的视野。在她的读书笔记当中，我看到了一位冷静笃定的女子，看到了一位不会轻易向生活言输的女子，看到了一位有着认真生活态度的女子。这种相宜的感觉，源于自身对于生活的一种努力和不放弃。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共鸣吧。当在一本书中找到了这种共鸣，喜爱的情绪则从心底滋生出来。

很感谢她的文字，陪我度过这个有些难熬的夏天。

（马雁，穆斯林，生于1979年，卒于2010年，诗人，散文家）

二

很偶然的一次，推拿之后想去小姐妹处坐坐。

走进店里，她不在。与店员聊了几句，顺带翻了翻小姐妹堆在柜台上的一叠书。就在那时，看到了《马雁散文集》。这本书很厚，共有两辑，第一辑收录了马雁的读书笔记为“读书与跌宕自喜”，第二辑主要是散文随笔为“血肉有情之品”，在两辑的后边还收录了马雁从2004年到2010年的日记。整本书有五百多页。我看完第一遍之后，又把读书笔记重读了一遍。

说实话，第一遍看读书笔记，因为很多书籍是我未读过的，所以不太懂。然而，我很惊讶笔者的手法，或许连你们都不会相信我的观感。我和紫嫣聊起这本书时说：“这位作者的读书笔记感觉很扯，东拉西扯，那是随心所欲的胡扯！”说不出自己这种感觉究竟是赞还是贬。后来在她的某一篇文章开头我居然读到了这样的句子，“不具备最基本的知识背景，并且没有什么任务局限的时候，我倾向于东拉西扯的方式写文章。”有时想这算不算是读者与笔者在某种程度上达成的共识呢，真是有趣的一件事。

马雁，完全不同于我以前读过的黎戈。黎戈读过的书也很多，但是每篇文字她主旨很明了，读懂不在话下。而马雁的文字需要咀嚼。这种咀嚼，一半来自于她对于文字的解读，另一半则来自于她对于现实生活的认知与解剖。二者密不可分，又相得益彰。总觉得她对于文字，对于生活，有一种非凡的洞察力，可以把一切看得通透，明澈。在我眼里，这完全是超越了她年龄的一种老成持重，抑或说是一种天生禀赋。

随意地举上一例，如何？

在《第三只小板凳》解读《白先勇短篇小说选》一文中，她重点解读《游园惊梦》。笔者阅读这篇小说有两次，一次是小时候在《收获》上读到的完整版，可那时不喜欢。只记得小说中钱夫人下了计程车在窦公馆的镜子前望自己一袭过时的长及脚背的墨绿杭绸旗袍那一段。笔者写道：

那料子映照不出原本光泽，钱夫人的怀疑真是惊动人；又她自忖是老了，眼睛不中用的那一瞬，说哀恸天地也不过分。人是自己也要骗自己的。且不说她是不是当真还有私房钱，即便真爱那料子，只怕送到台北的大裁缝手里，那成色也是要被奚落的。此中奥秘，不可说。白先勇这厢也沉得住气，只是不表。因钱夫人自己也是不表的。这是表不得的。

这是马雁第一次读的感受。第二次读乃是她念中学的时候，只记得最强音是钱夫人几杯花雕下肚，唱不动《惊梦》，却心里呼喊。这时笔者想起《雪国》最强音，以为“纯粹是女子纯洁的心灵在呼唤自己男人的声音。”笔者写道：

且不管钱夫人对着镜子望不到意念中翡翠似的绿汪汪，不管钱夫人计程车穿过窦公馆门口一溜黑色小轿车，那前面的一阵阵心紧，且都是没有表过，到这里，也就越发显得不值得表。吴声豪的笛子吹得再高，也没有得月台的蓝田玉的心高。心比天高，命如纸薄。不光戏子，也是各位。

文章还有后话：

白先勇是真悲凉，因他笔下没有张爱玲的梁夫人，也没有被陷害的葛薇龙。他这里，既说辣话、又有辣手的人是没有的。只有一些惨淡。就算他有金大班，有尹雪艳，也只是皮相，皮相底里是众男人/大陆文化的疲软。这里，谁也没有生活的智慧。

　　大概，生活里其实并没有智慧可言——白先勇若是这样想，真冤死了多少一心富贵高尚的人。其实，谁想知道所谓的智慧或者真理性的东西呢？“真理如果不能如果不能用来发明一种烹饪鹰嘴豆的方法，那就一文不值。”

    读书笔记，或者说赏析类文字看过一些，然而能如马雁这样入情入理、丝丝入扣的解析，实在不多。它能够透过故事以及故事里的人物，走进文字的核心，也能返回人生的本源——生活，这种通透，让我值得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