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肿瘤学史

个人日记

  我国对肿瘤的认识已有3500多年的历史,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已有“瘤”的病名。2000多年前的《周礼医师章》将与治疗肿瘤一类疾病有关的医生称为“疡医”,并记载了治疗方法,说:“疡医掌肿疡……之祝药、劀杀之齐。”肿疡包括了肿瘤,至今,日本、朝鲜仍将肿瘤称之为“肿疡”,“祝”即用药外敷,“杀”是用药腐蚀恶肉。
   成书于战国秦汉之际的《黄帝内经》提出了“昔瘤”、“肠覃”、“石瘕”、“癥瘕”等,并讨论了病因病机与临床表现。《灵枢九针》云:“四时八风之客于经络之中,为瘤者也。”《灵枢刺节真邪》云:“虚邪之入于身也深,寒与热相搏,久留而内著……有所疾前筋,筋屈不得伸,邪气居其间而不反,发为筋瘤。有所结,气归之,卫气留之,不得反,津液久留,合而为肠溜,久者数岁乃成,以手按之柔。已有所结,气归之,津液留之,邪气中之,凝结日以益大,连以聚居为昔瘤,以手按之坚。”《灵枢水胀》曰:“肠覃何如?岐伯曰:寒气客于肠外,与卫气相搏,气不得荣,因有所系,癖而内著,恶气乃起,息肉乃生。其始生也,大如鸡卵,稍以益大,至其成,如怀子之状,久者离岁,按之则坚,推之则移,月事以时下,此其候也。石瘕何如?岐伯曰:石瘕生于胞中,寒气客于子门,子门闭塞,气不得通,恶血当泻不泻,衃以留止,日以益大,月事不以时下。皆生于女子,可导而下。”《灵枢百病始生》云:“内伤于忧怒,则气上逆,气上逆则六输不通,温气不行,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著而不去,而积皆成也。”
   《难经》将肿瘤分为“积”和“聚”,并对五脏之积进行了描述,认为“积者,阴也,故沉而伏,五脏所生,其始发有常处,其痛不离积部,肿块上下有所始终,左右有所穷处,死不治。聚者,阳气也,阳伏而动,六腑所生,其始发无根本,其痛无常处,可移动,虽困可治”。
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论述了“癥瘕”、“积聚”、“瘿瘤”等许多肿瘤病证的症状、病因病机。如某些肿瘤“至牢有根”,“乳石痈”是“肿结皮强,如牛领之强”,这是因为乳腺癌组织侵犯皮下组织和淋巴管后,淋巴管被癌栓堵塞,淋巴回流受阻,使乳腺皮肤粗糙,出现“橘皮样”改变。并记载了“缝亦有法”的外科手术方法。
   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中将“瘤”分为“瘿瘤”、“骨瘤”、“脂瘤”、“石瘤”、“肉瘤”、“脓瘤”和“血瘤”,认为“凡肉瘤勿疗,疗则杀人,慎之,慎之”,介绍了诸多治疗肿瘤的方药,如用手术方法割除疣赘(肿瘤),为后世治疗肿瘤提供了借鉴。唐太宗时所编的《晋书》载有用外科手术治疗眼科“大瘤疾”的病例,说:“初,景帝目有瘤疾,使医割之。”
   宋元时期,科学技术及生产力较以前有很大的发展,进一步促进了医学的发展,也加深了人们对肿瘤疾病发生与发展的认识。《圣济总录》认为肿瘤是由于气血流行失常,郁结壅滞,形成了余赘所致,说:“瘤之为义,留滞而不去也。气血流行不失其部,则形体和平,无或余赘及郁结壅塞……瘤所以生。”《卫济宝书》(公元1170年)第一次使用“癌”字,并对“癌”的病证进行了描述。虽然“癌”所代表的症状与现代的恶性肿瘤并不完全相符,但包括了体表或比较表浅部位的恶性肿瘤。张从正认为“积之成之,或因暴怒喜悲思恐之气”。朱丹溪提出了“痰”与肿瘤发病的相关性,提出“凡人身上中下有块者多是痰也”。“痰之为物,随气升降,无处不到”,“凡人身中有结核不痛不仁,不作脓者,皆痰注也”。在治疗上有痰则治痰,但治痰必求其本,指出:“治痰法,实脾土,燥脾湿,是其治本也。”并指出:“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气顺则一身之津液随气而顺矣。”朱丹溪提倡治痰以治病,但反对过用峻利药,指出:“治痰用利药过多,致脾气虚,则痰易生而多。”朱氏以二陈汤为治痰的基本方,他认为“二陈汤……一身之痰都管治,如要下行,加引下药,在上加引上药。”根据痰的不同性质和部位加用不同的药物,对后世医家在肿瘤的治疗方法上具有指导意义。朱丹溪认为乳腺癌的成因是七情所伤,“遂成隐核,如大棋子,不痛不痒,数十年后方为疮陷,名曰奶岩。以其疮形嵌凹似岩穴也,不可治矣。”但是“若于始生之际……施以治法,亦有可安之理。”强调了乳腺癌要早期发现,早期治疗,并创制了“青皮甘草汤”治疗乳腺癌。李东垣提出“养正积自消”,指出肿瘤的治疗以扶正为主,正气复,邪自消。由于恶性肿瘤的恶性消耗,在恶性肿瘤的中晚期会出现“恶病质”等消耗性的症状,通过“补脾胃”以“扶正固本”,不但能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还能延长患者的生存时间,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陈无择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除了将病因进行归纳外,并对某些瘤的症状进行了描述,提出了一些治疗的方法与药物,与《外科精义》合起来记载了十余种的肿瘤名称,如“骨瘤”、“脂瘤”、“肉瘤”、“血瘤”、“气瘤”、“脓瘤”、“赤瘤”、“虫瘤”、“疮瘤”、“石疽”、“丹瘤”等。
明清时期,医家在继承与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对各种肿瘤的病因病机的认识进一步加深,对临床症状观察更仔细,辨证更准确,治疗更具体;对肿瘤的发生、发展与预后及与体质、年龄的关系都有较详细的论述,逐步开始用“癌”字来描述某些恶性肿瘤。在论著中有专门的章节论述癌症。如窦汉卿著有《疮疡经验全书乳癌篇》,描述了乳癌是“捻捻之内如山岩,故名之。早治得生,迟则内溃肉烂见五脏而死”。尤在泾认为精神因素与肿瘤发病相关,这种关系已受到现代医学家的重视。申斗垣《外科启玄》认为“癌发四十岁以上”,肿硬如石,穿膜黑腐和窜肿多处是肿疡的危证,病人预后不良。若病人出现神昏聩,目睛正视难,喘生鼻煽动,咽喉若燎烟,身浮肿而滑泻,疮疡形陷又坚,疮色紫黑,流脓血水或脓清臭秽则是肿瘤的恶证。而且介绍了肿瘤的症状与体征,内服、外敷、针刺、灸烙、熏、刀割等治疗方法。王肯堂《证治准绳》设《瘿瘤疣痣》、《恶疮》、《肿疡》、《乳癌》、《积聚》等篇,提出了对腹部肿块的鉴别,说:“胀在腹,痞在中,胀有形,痞无形。”对“瘿瘤”的治疗提出“按之推移得多者,可用取法去之,如推之不动不可取也”。王洪绪《外科证治全生集》不但有论述肿瘤的专篇,还特别强调肿瘤的治疗“以消为贵,以托为畏”。吴谦的《外科心法要诀》介绍了喉瘤、乳癌等的病因病机与治疗方药,有些肿瘤还配以图形。
   陈实功《外科正宗》认为失荣“初起微肿,皮色不变,日久渐大,坚硬如石,推之不移,半载一年,方生阴痛,气血渐衰,形容瘦削,破烂紫斑,渗流血水,或肿泛如莲,秽气熏蒸,昼夜不歇,平生疙瘩,愈久愈大,愈溃愈坚,犯此俱为不治”。这是对恶性肿瘤中晚期,出现恶病质比较详细的记载。他认为“内之证或不及于外,外之证则必根于内”,所以强调治疗肿瘤不能仅仅治疗表面的病灶,要内外治疗并重,内治以调理脾胃为要,这虽不能治愈,但是可以“缓命”。楼英《医学纲目》认为治疗肿瘤要“先分别气血、表里、上下、脏腑之分野,以知受病之所在;次察病虚实、寒热之邪以治之”。汪机《外科理例》在治疗上主张“调理气血,先固根本,不轻用寒凉攻下之剂”。
   薛己《外科枢要》对“筋瘤”、“血瘤”、“肉瘤”、“气瘤”和“骨瘤”的外在表现作了描述,并进一步解释了疮疡痈疽的七恶五善。张景岳在《景岳全书》中提出:“瘤……即大,最畏其破,非成脓者,必不可开,开则牵连诸经,漏竭血气,最难收拾,无一可治。”
祁坤在《外科大成》中详细介绍了“瘿瘤”的辨证论治方法,并且提出“失荣”、“舌疳”、“乳岩”、“肾岩翻花”为疡科中的“四绝证”,认识到恶性肿瘤预后不良,十分重视恶性肿瘤的早期诊断与治疗。高秉钧则对这“四绝证”所表现的症状作了进一步的描述,并将“四绝证”及与其相似的病证症状进行了鉴别,在预后方面提出了“四绝证”不可治,而与“四绝证”相似的其他证为可治。但对于“四绝证”也决非不治疗,提出了“若犯之者,宜戒七情,适心志,更以养气血,解郁结之药,常常服之,庶可绵延岁月,否则促之命期已”。对“乳岩”若出现“溃烂,深如岩者……此时五脏俱衰……凡犯此者,百人百死……不必勉治”,“肾岩翻花……若至已成后,百无一生,必非药力之所能为矣”。对“舌疳……此证治虽多,百无一生,纵施药饵,不过苟延岁月而已”。
   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提出腹腔内的肿瘤与血瘀有关,为现代肿瘤治疗中提倡用活血化瘀的方法提供了有力的理论依据。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详细记载了食管癌与贲门癌的病因病机及理法方药,强调在治疗中要补中逐瘀,是肿瘤治疗中“扶正培本”的具体应用。
   总之,明清以来,随着中医学理论的发展,实践的深入,对癌的认识也日趋深入,对肿瘤的病因、病机、辨证治疗均有更多的论述,分类更细,名称更复杂,但也出现了同一肿瘤有多种名称,而同一名称也可能包括了恶性肿瘤、良性肿瘤或非肿瘤性疾病。这是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医肿瘤学不可能像现代肿瘤学那样对肿瘤学进行详细的分类,但是早在数百年,甚至上溯到一二十个世纪以前,中医学中就有如此丰富而详细的记载是难能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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