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糊涂

亚洲民主女女神昂山素季曾说：勇敢并不是不害怕,而是双腿颤抖仍然往前走!

我一直没想过要把这经历写出来，不是害怕妥协，更不是因为羞于人言，而是面对当下环境，那么多人无数次被约谈，那么多人被虐待恐吓，那么多人身陷囹圄，我的遭遇实在不值一提。今天把它写出来，是因为一些朋友经历的触动，觉得有必要与大家共享。

时2014年5月中旬，周末，我正在往金山的路上，接一座机电话，虽心里早有准备，然听到对方为诸警官，还是有点紧张。他要求我到黄埔区老西门派出所面谈，我说现在不在上海。对方什么时候回去。我问什么事情，电话里直接说。他坚持面谈。我说那周一吧。于是约定周一下午2点在黄埔区老西门派出所二楼面谈。

思忖再三，我决定采取不硬顶不妥协的策略。

次日下午，我在微博上了消息。随后从公司出发步行到隔壁的黄埔区老西门派出所，至一楼大厅，见上二楼的楼梯为铁栅所隔，遂致电。下来一便衣壮实大汉，自言为诸警官。引至二楼，途中说，看网上言论，还以为我是多么激愤之人，见面看着挺温和的啊。遂至二楼，坐下，又一中年便衣警察到。开始问话。以下为约谈记忆，如有疏漏，以该派出所记录为准。

我：找我来什么事？

诸：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你自己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是你们要找我的。

诸：网上的。

我：网上什么事？

诸：你跟我装蒜。微博上，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哦，微博。微博上我说的多了。怎么了？

诸：我们找你过来谈，是为你好。不然就找你公司去或者直接找你家里去。只要态度好，我们在这里谈谈就算了。

我沉默（因为我确实害怕他们骚扰我家人）。

中年警察拿了一瓶矿泉水给我。又过了会儿。

中年警察（坐在一边玩电脑一边问）：你是不是家里遇到过什么不公的事，还是拆迁？

我：没有啊。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中年警察：你是不是一直对政治感兴趣。

我：算是吧。人生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我只是说说自己对社会的判断。

诸：我看你前几年的收入就挺不错了，为什么对政府不满？（一边电脑打印询问笔录）

我：国家这么，事情那么多，不满不是很正常嘛。（我想着还是不要态度过于生硬，尽量早点出来算了。软化了。）

诸：你对习近平主席是不是不满啊？

我：他是国家主席，我一个小老百姓，离他那么远，我哪里够得着他，能对他有什么不满。（前段时间，习刚上台，网上一些人总是力捧习仲勋，以期习能继承父亲的“开明之风”。我力驳之，言共恶离不开老习的一份，其为恶政体制的建构者。言习为二代世袭群体代言人，决定了其执政只会代表二代利益，不可能有所谓新政）

诸（笑）：你就跟我们装傻。你的情况我们都掌握了。（他拿出一叠打印纸，拍了怕）

他们没有继续深究。

诸：你什么开始玩微博的？

我：不记得了。05年吧。

诸：05年还没有微博。

我：哦，那08年吧。

诸：新浪09才有的。

我：那就09吧。

诸：你微博号用过几个号？

我：七八个吧，都是实名的。

诸：为什么要玩这么多个？

我：它封了我号，我要说话，只有再申请了。

诸：都是“MZ王定邦”？

我：对。

诸：MZ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民间自由。

诸：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民主的意思。

中年警察笑。

我：你知道就好。怎么，有什么问题？

诸：民主是能让你乱用的。

我：有什么问题？

诸：不要以为西方的民主制度就是好的。你看《纸牌屋》没有？

我：看过。

诸：他们也很黑暗。

我：他们的争斗是摆上桌面的，无论他们个人如何，都必须向选民负责。我们和奴隶有什么分别。

诸：你最多粉丝有多少？

我：不到2000。每次1000多就被灭掉了。

诸：最多转发有多少？

我：很少。一般就十几二十，最多200。

诸：200还不多啊。你想要多少？

我没回话。

诸：我们国家这些年发展的这么好，虽然也有一些不好的现象，但总体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你们要多宣传点正能量，不要给政府添乱。这对你们没好处。

我：有不好的现象，我就批评的自由。

诸：自由是有限度的。你是不是说过“法律已死，有事烧宪法”？

我：是吗，不记得。

诸：别装蒜，我们这里都有。（他拿那叠打印纸拍了拍桌面）

我：给我看一下。

诸：这不能随便给看。

我：是我说的，我负责；不是我说，我不知道。

（把那叠打印纸给我，我翻了两页，便被收回。从我第一个实名制号开始，几乎我在微博上所有批评性文字都被收录，大概有二十几张纸。被销号后我自己都不记得的文字，全部都有。）

诸：这些是不是你写的，没错吧？（他挑了几条逐条问我。其中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及其子法与一切规定之最终解释权归中国共产党所有”、“@环球时报 说“8000万理论上是中国最优秀的人”。——本叔业余读史却发现：从古至今，统治者喜欢都把自己打扮成纯洁圣人、黔首的师长，“理论上最优秀的人”，而其实质，你懂的，无不是男盗女娼”、“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去捧习仲勋。一个把儿子培养成世袭制总代理的人，他的政治品格究竟能有多高？还是说，我们民族就只配拥有这样的“忍者神龟”？”、“列斯一系共产党（包括垬）的组织原则就决定了它没有民主生长的土壤。民主不需要效忠，不需要拥护，只需要认同，党是松散的，党员个体是自由的。但看列斯一系的入党程序和原则，党员必效忠党，组织是严密的，最终党员个体是效忠某个个人或小集团”、“有人认为，49年新政协的召开是垬建政合法性所在，它具有一定的民主基础。本叔不以为然：参加政协的民主党派都必须发表服从垬的领导，完全失去党派对等原则；军队党化，而不是军队国家化。党派之间在政治地位失去对等原则就不存在民主。军队私有就篡夺了主权在民。 因此，垬的建政本质是篡权，完全非法”、“套用蔡英文“台湾不能没有反对党”——中国不能没有反对党！！！”、“【行不通】百年前共产主义风起云涌，席卷全球大多数国家，可是现在，共产主义已成过街老鼠，被世人视为瘟疫，奉行共产主义的国家也从近百凋落到仅存三四家分号，而且被文明世界视为野蛮国度。这一百多年的历史证明了共产主义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等等。）

我：没错，是我说的。

诸：你这是在犯罪知道吗？

我：我这只是言论，犯什么法了。我又不是真的烧宪法。

诸（怒）：这是能随便说的吗？如果不是说说而已，现在就不是很你在这里谈话了。

我沉默。

诸：除了新浪微博，你还玩过什么号？

我：没有。除了新浪微博还有别的号可以玩吗？

诸：还跟我装傻。

我：真不知道。

诸：GMAIL呢？

我：没有。

诸：推特呢？

我：没有。

诸：脸书呢？

我：没有。

诸（笑）：你还真是的，什么都不知道。

诸：你是不是还转发很多有关林昭的帖子？

我：是啊。林昭不是早就平反了吗？有什么问题？

诸：你不知道她是反革命吗？

我：反革命罪不是90年代早就取消了吗？

诸：内部定性还是反革命。

我沉默。（说真的。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们邪恶，但这样明目张胆说“内部定性还是反革命”，我震惊了。）

诸：看你年纪也不大，能知道六四什么真相？为什么跟着别人转帖子？

我：年纪不大，网上可以了解到。我有自己的判断。你看着不也挺年轻的嘛。

诸：不要以为你网上转转帖子有什么了不起。六四我了解得比你多。香港维园我经常去。

我：我没说了不起。你知道得比我多，应该比我更了解真相。

诸：以后别再转六四的帖子了。

我沉默。

诸：你有没有和社会上访民联系？

我：没有。

然后诸警官一阵打字，打好询问笔录。

诸：你过来看一下，等下打印出来签个字。今天我们谈谈就算了。（读）一直以为对政治感兴趣，喜欢玩微博，对某些社会现象不满，被销号后不甘心，很愤怒，又连续申请了“MZ王定邦一世”、二世、三世、四世、五世、六世，说了一些譬如。。。。。。（录入几条典型微博）等不合适的话，经教育后，表示后悔，今后会谨言慎行。

我：我没有愤怒。是你们觉得不合适，不是我觉得不合适。这要删掉。

诸（怒）：以为我们没办法治你是吧？

我：你们办法多得是。

中年警官：不要再顶了，对你没好处。今天服个软，谈谈就算了。

我：我说的只是我自己的判断。

诸（怒）：好，你说的，删掉。有什么后果你自己负责。

随后我看着他逐字删除。包括“对某些社会现象不满，被销号后不甘心，很愤怒”、“不合适的话，经教育后，表示后悔”。心想，大丈夫可以服软，但不能做出失格的事来。

然后他打印出来，拿着纸出去，打电话给上面领导请示。

中年经常：以后说话温和一点，理性发言，不要再网上说些不合适的话。

我：我一直很温和理性，我都是在说理，我没骂人。你们今天找我，我也很奇怪。

沉默了一会儿。我看到他在抽烟，我问，是否可以抽烟。中年警察答可以。我便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烟。他把烟灰缸推向我。

我：问一下，你们是国保，还是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