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怨,敌不过儿女情长
个人日记
‘凝儿。凝儿。’
‘为爹报仇。给爹报仇。’
声音越来越远,四周一片黑暗。伸手想要抓住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却什么也抓不到。几个字一直在耳边回荡。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衣衫湿透,腮边还带些泪痕。那个记忆里有些模糊的轮廓,有点苍凉的声音,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挥之不去。
文、笨丹 五年前,那时我十三岁。父亲命丧一个叫陆木的江湖剑客之手。清楚的记得那天,父亲交待大伯几句就冲冲出门了。 (大伯是我们家的管家,自幼跟着爷爷,爷爷去世后便照顾我爹。) 傍晚过了,父亲还没回来。大伯在大堂走来走去,明显有些着急,我上去寻问,才得知父亲是收到了一个高手的战书,前去应战了。安慰大伯道:爹武功那高,没事的。 在我心里,父亲是无懈可击的。他总是那么严肃,好像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他动容。 ‘老爷回来了。’ ‘老爷你怎么受伤了。’ 来到院子时,父亲已经奄奄一息。 ‘爹。爹,你怎么样?’我抱着有些僵硬的身体,眼泪无声划过。我记得,父亲一直强调我,不要流泪,成大事者都是坚强的,坚强者无坚可摧,无坚可摧者不轻易流泪。 ‘快。拿药箱。’ ‘你去烧水。’ ‘你去采些草药。’ 父亲努力地挥辉手,示意不要忙了。他受伤了,伤得很重。快死了。我终于忍不住抽搐,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一刻脆弱的父亲。 ‘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紧紧咬紧下唇,努力不让声音颤抖。 ‘凝儿,爹快死了。怎么会没事呢。’父亲看着我,轻轻说道。 ‘爹你不会死的。’我拼命的摇头。 ‘凝儿,你答应爹。一定要替爹报仇。’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抓得我生疼。我看到他充满仇恨的目光,好可怕。好可怕。 我呆在那里,找不到话回应。 ‘凝儿,他叫陆木。记住,杀了他。’似乎我是那个人,父亲的指甲已钻进我的肉里。
‘我……’还没说完,父亲的手已划到地上,全身僵硬而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爹……’ ‘老爷……’ ‘老爷……’ 父亲就这样走了,没把我交给谁,没关心我以后一个人怎么生活,临终前交代的还是为他报仇。 呵。讽刺么。是的,在爹心中我根本不算什么,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女儿。年幼生时娘的无声离去增加了他的愤怒,所以他恨我,只是我长得跟娘及是相似。在我记忆里没有娘的影子,十多年从来没见过她。听大伯跟我提起过,娘在我刚满一岁时突然离家出走,没留下任何音讯。我问大伯娘为何离开,大伯只是叹气。我知道他不想跟我说,我听邻居说过,爹跟娘本来就不和,当年是爹强行把她娶回家的,左右邻居经常在半夜听到我家传出女人细细的哭声。 爹从小对我的教导就是什么事都要第一,他说天下是强者的,江湖是强者的。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希望,只是强者才有存活的资格。于是,我生活在舞剑的日子里。脑海里满是父亲灌溉的概念,没有其他。印象里,他好像不曾笑过,对谁都没有过多的语言。常常看到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抹剑,眼神满是冰冷。我的饮食起居他也从不过问,记事以来我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交谈更不说。关于母亲的话题从来不曾提过,也不曾告诉我她的消息、或是他也不知道母亲的行踪吧。 大伯离开了,几个丫鬟也走了,她们只是说:小姐,保重。 看着她们的背影,我陷入无边无际的苦涩里。 我成了一个人,家里空荡荡的。夜,静得可怕。不曾觉得,秋天的风也如此刺骨的凉,直接凉到骨髓。迷茫和无助将我围在中间,我该怎么办。一直以来都活在父亲给的世界里。可是,突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抬起头,原来,天上的星星也是寂寞的。我的骄傲在骨子里,风干了眼泪。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貌似好几个人,而且是会武之人。心觉得奇怪,不久,几个黑衣人便落在院子里。 一个指着我道:‘大哥,就是她了。’ ‘你们在说我吗?’我好奇的看着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蒙着面呢,怕别人看到他们的脸吗。父亲刚刚去世,他们便出现在这里,这是为何,我浑然不知。他们手里的刀闪闪发光,照得我害怕。 ‘你是湘潭奎生的女儿,不说你还能说谁。’一个苍老声音狠狠的说道。 ‘罢了。别跟她废话。动手。’声音还在耳边几个身影却飞奔过来。我紧张得汗珠直流,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既然他要动手,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挥剑,一百招下来他们已经不见人影。逃了。那以后,便总有人出现。 隐隐约约被什么声音吵醒,睁开蒙胧的眼睛。心想,又来几个送死的。此时的香凝儿不再是当初那个满脸幼稚的小女孩,五年间,已经从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玉的大姑娘。武功自然也精进不少,当然这要谢谢那些时不时出现的杀手、江湖武士。 我问道:‘你们是? ’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来取你小命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几位是武林中人?为何我取我性命?我只是一个小姑娘,江湖之事从不过问。敢问几位尊姓大名。’几年来不知来过多少人,其中武功各有奇特,都是来杀我的。因为我是大坏人的女儿。那个坏人就是我父亲。 ‘你爹是魔头,人人得而株之。今天我们就要取你性命,要怨就去怨你爹。’那人高大威猛,说话及有力度,能感觉他功夫定是不凡。 ‘家父已过世,亡者最大。还请说话注意。一起上吧。’我愤怒拔剑。他们说得好听,什么我爹是坏人,所以要杀我,其实也是报私仇而已。 爹,他可曾想过有这一天,你女儿过在被人追杀的日子里。这就是你当年努力的结果,我来为你赎罪。可是,你临终前还给了我如此大的重任。报仇。他们招招直逼要害,手法凶狠至极。看得出他们的那种恨,对我父亲的恨。爹。我想,是不是曾经你也这般对待这些人。才换来今天他们如此不留活路的绝杀。 今晚这阵势我没占一点便宜,几个人的围攻我快招架不住。恍惚间,肩上已中了一剑,不见得很痛,参出的血取是黑色的。 有毒。有些眩晕,我不能死。心底有个声音在轻轻的叫。 故意卖了个破绽,微展轻功往外飞去。我不能死,大仇未报,我怎么去见父亲。几个人死死跟着,我真的快不行了,体力已经耗尽。头晕得厉害,险些落下。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皮肤上的疼痛我已没有了知觉,脑子里只有逃。不知道飞了多久,前面是一片树林,我知道,进了树林就有逃脱的机会。 进了树林,这片树林极为隐秘,藏身于其中别人是很难发现的。落在一棵大树下,左手已然抬不起来,封住穴道,暂时不让毒液蔓延。 ‘分头找,就算把整座山倒过来也要把那丫头找出来。’不远处传来声音。 不好,他们追上了。一股血腥味袭来,吐出一口鲜血,红色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头眩晕,我努力撑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爹,对不起,我真的没能力为你报仇了。原谅我,见到你再向你赔罪。眼前一片黑暗,登时晕了过去。我以为我死了,倒下的那一刻,我笑了。终于解脱了,终于逃出来了。不用再背这一个大大的包袱过日子,不用在别人刀剑的追赶下苟且偷生。爹,你肯定怪我吧。 呵。没关系了,我来找你了。 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朦胧的睁开眼睛。我躺在一张淡黄色的木床上,一间简简单单的屋子,干净而简洁。旁边的木桌上插着一束黄色的野花。 这里是传说红的天堂吗?我真的到了天堂,这里少了杂吵,安静得出奇,好像是花草树木都熟睡了似的,任谁也不愿打扰这样宁静的美丽。意识到了并不是想象的那样,这里不像天堂。那这里是地狱吗?马上得出结论,不是。 那,这是哪。 我没死?不可能。可是,摸摸自己的脸,那么真实。确定,没的确没死。难道是他们没杀我,把我救了回来。还是他们想怎么折磨我。 不可能啊,他们就是想让死。那…… ‘醒了。’天。吓得我不轻。怎么突然有男人的声音。 侧过头,陌生的面孔。一身纯白色长袍,外面的阳光照得看不清他的轮廓,脸上没有笑容,面无表情的。不过感觉他不是坏人。 ‘是你救了我?’我有些戒备的问。其实不问也知道,这个地方应该没什么人,看这房间就知道他是一个人住。 ‘嗯。那晚我在树林里看到你晕了过去。又看到几个人好像在找你。你又中毒了,所以救了你。你昏睡了两天。’他故意把(你又中毒了)加深语气,貌似我没中毒他是不会救我的。他说话没有一点波动,没有一点表情,没有一点温度,一个字。冷。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日后一定报答。’我语气里带一些生气,心想,又没谁要你救。 我本想起身下床,可左手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剧痛。头也还有些晕,像个快死了病人,连起身都困难。 他走到床边,手拉过我的胳膊。那动作很轻、很轻,好像是怕弄疼了我似的。我这才看清他的轮廓,很精致。深蓝色的眼犀,男人少有的那种美丽。 ‘你肩上的毒还没清除,这种毒靠药力是驱除不干净的。’他还是面无表情。我想他那样是不是在耍酷。 ‘额。是不是没办法了?’我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爹,是不是只要我的手不能用了,废了,那样报不了仇你也不会怪我。如果是,那,我多么希望真的没办法了。 我觉得累了,不想拿着你给我的那把剑过日子了。 爹,你知道整天想着报仇有多累吗。你知道活在仇恨中的感受吗。如果我不报仇,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女儿不孝呢。 ‘你好像不在乎。’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我。 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怎么觉得他可以把我看透。 ‘我当然希望可以毒液可以驱除啊。如果没办法也无所谓了。反正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我说的是实话。如果那晚不是万幸他撞上的话,我早就没命了。 他把我扶起,他也坐上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准备开口。 ‘别动。别说话。’他语气里带些命令。 一股真气从背上传来,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汗珠有节奏缓缓流下。心情很复杂,就算我毒液完全清除干净,恐怕他已元气大伤。胸口一紧,一口黑血染红了大片淡黄色的棉被。眼前一黑,倒在背后那人怀里。 传来一阵萧声,从萧声里听得出凄凉,有孤寂,有迷茫。睁开眼睛,外面已一片黑暗。他仁立在窗前,烛光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原来,外表那么洒脱的男子竟然吹出如此凄凉的萧声。原来,他并不是那么潇洒呵。起身,肩膀已经不再疼痛。依在门外,今晚的星星也没有耀眼的闪烁。月牙型的的月亮似害羞的姑娘,躲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夜,很静 很静。这样安静而没有争夺的地方,绝对是世外桃源。只是,那个人,并不是外表那么冷酷吧。 ‘你起来了。’他没有看我,一直盯着窗外。 ‘是的。’我简单的应了一句。心里想着,眼前这个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呢,会不会有那么一个女子可以让他开怀大笑。我想,应该没有吧。 ‘你救了我,可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我接着说到。 他的话竟那么的少。 ‘在下姓追名亦,姑娘叫我追亦便可。’他缓缓道来。 我看到他脸上悲伤一闪过,只是停留了片刻便消失在空气中。 ‘你一人住在这里?你的家人呢?’我小心翼翼的问。 我看到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僵硬在那里。 ‘是的。我住在这里。 姑娘伤势已经痊愈,明天便可下山了。 你回家吧。’他转身走到木桌边坐下,手里摆弄着茶杯。 回家。好沉重的两个字。 你可知道,我早已经没有了家,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过。 家的概念应该是有娘温暖的怀抱,爹祥和的目光。 可是,我没有拥有过,从来都没有。 我也想有曾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家,可是,能给我家的人,他们不知道在哪。 ‘怎么了?’也许是被我的沉默感染了,他看着我问道。 ‘没什么。’呵。我能说什么。把我的经历遭遇向他诉说么。 迈着沉重的脚步,没有去向追亦道别,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离开这个地方便又回到被人追赶的日子,不懂为何,他们就是不愿放过我。非要除我而后快。 追亦。谢谢你救了我,如果大仇报了以后侥幸活着,我这条命便是你的。 一路向北,回家。 其实我知道,离开那个家我就少了很多危险。可是,我不能也不舍。那是我唯一的回忆,不管过去是悲或喜,那都是我唯一的回忆。我要守着,一直一直。 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奢望。 娘会回来找我,一定会的。 如果我离开了,会后悔一辈子。 就算真的是奢望,我也宁愿活在有希望的日子里。 前面一片废墟,几根没被烧尽的香木横七竖八躺在那里。空气中也飘着灰烬。 家被烧了。谁。我不会放过他。 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全部灰飞烟灭,同眼前的景象一样。慢慢的褪去色彩。 咬着唇转身离开,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是的,我不哭。不许哭。 心很乱,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一直向前走,我不知道要去哪,亦不知我能去哪。天下之大,可是哪里都容怒下我。我该去哪里,我能去哪里。 身后有细细的脚步声,有人跟踪,一直都没注意。 转身、拔剑,两招已将他擒住。 仔细一看,有些熟悉。西村的一个混混,名叫谦天,村子里的人都唤他浪子谦天。 ‘你跟踪我?’我放下剑,有些警惕的问道。 ‘我没有。刚好路过。’你声音里有些颤抖,脸上露出坏坏的笑。 ‘快走。’我对他说道。这个人为人不正,我可不敢保证他不耍什么花样。 他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他准备在衣袖里取什么。 ‘你干什么。’我警惕拔剑。 ‘我刚忘了。前两天有个中年妇人来找过你。可是你不在,他交给我一件东西,要我把它交给你。’你面上带着无辜。 ‘什么东西?’ 我心里想着,谁会找我呢? ‘你自己看看吧。她交代我只是你能看。对了,她跟你很像。’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若有所思地说。 天。真的是娘吗。她真的回来找我了。娘,我是不是快见到你了。 他递过来一个很精致的盒子,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快打开看看是什么。’他笑着说。 娘,这里面装的是你对我的思念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哪里呢。我沉侵在自己想像的幸福里,却忽略了旁边那人脸上洋溢的得意。 打开盒子,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娘,这就是你的味道么。很香呢,淡淡的。我很喜欢。盒子里是一张很白很白的纸条,我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好像是捧在手心里的幸福,怕一不小心它便会跑了似的。貌似感觉全身有些无力,整个人轻飘飘的。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幸福么。我笑了。 轻轻打开纸条,却看到醒目的几个大字:熏香散,中毒者七七四十九小时全身无力。紧握的剑和手中的纸条划落在地。 ‘为什么要害我。’我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的瞪着眼前那个满脸坏笑的男子。身子软绵绵的向后倒去,内力半点也使不上来。而他责拿出一跟小小的竹筒,放在嘴边吹了起来。我知道,他是在给别人放消息。我却无法阻止。 ‘你一条命就值一百两死也瞑目了。他放声大笑,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听着格外刺耳。 是啊,我本来就不应该相信他的,他本不是什么好人。而我喜欢相信人,我觉得不是每个人都有害别人的理由。却几次险些命丧在别人的骗局里。我忘了,钱便是眼前这人的理由。 谦天,我记住你了。就算我死,做鬼也不放过你。 不明白平日里口口声声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自己,为何在生死关头求生意志竟如此强烈。难道我真的怕死么,其实自己明白,死是解脱,又有何惧。只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好像还有些遗憾,还有放不下的。 此生本有两大愿望,一个是为父亲报血海深仇,一个便是找到母亲。而我的遗憾是母亲,放不下的还是母亲。 天,蓝得刺眼。太阳和云朵好似在玩捉迷藏,阳光偶尔穿过云层照得我睁不开眼睛。远处传来马蹄声,匆忙而急促。不久几人便停留在我身边,一道道目光射向我,虽然我没有去看,却感觉到透过身子的刺骨。 ‘香凝儿,你终于有今天了。哈哈哈…’ ‘想不到江湖上那么多人都没有杀得了你,然而今天却落到我们响山寨手里。’ ‘这小妞长得倒不错,可惜是香奎生的女儿。’ ‘香凝儿,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置你于死地吗。去问问你爹就知道了。’ ‘别废话了。杀了她。’ ‘一人一刀。我先来。’ ‘香凝儿。明年的今天将是你的忌日。’一把长剑随着风向我袭来。我紧紧的闭着眼睛,头一阵眩晕。这一刻,我异常的平静,在临死的边缘没有苦苦挣扎。那个救过我的人,今生没有机会还你的救命之恩。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报答。 耳边嗖的一声有暗器划过,随后便听到剑落地的声响。一双手把我抱起,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张嘴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了,眼睛也睁不开,头剧烈地痛。他的胸膛很宽厚、很温暖,我安心的睡去。 梦。又是那个梦。熟悉的身影,模糊的看不清表情。我欲求伸手抓住,却顿时又消失在手心。四周黑得可怕,突然间又仿佛掉进了无底深渊。 惊醒,身边坐着一个人,追亦。发现自己竟然抓着他的手,急忙松开。我看见从他手臂参出来的血,鲜红鲜红的。他好似不觉得疼痛,一直盯着我。 ‘对不起。我…’我起身坐了起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我竟有些惊慌。对了,我不是中了熏香散么。怎么会跟平常一样呢。 ‘熏香散的毒解了。’他转过头不再看我。 ‘你又救了我。’我发现自己就是一个不幸的人,如果身边有人也肯定会一起遭殃。 ‘我是去还你东西的。这是那天救你回来时你身上掉下来的,我放在这里你没带走。’他从枕边拿出一块玉佩。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接过玉佩,看了看便挂在腰间。 小时候自己脖子挂了块玉佩觉得好奇,便跑去问我爹是谁给我戴上的。父亲不但没收了玉佩还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后来大伯悄悄的把玉佩给了我,他告诉我这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父亲本是把玉佩仍在柴房柴火里了,大伯看到偷偷捡了回来。 ‘那些人…’我准备跟他解释这两次的事件。 ‘我都知道了’他打断我的话。 我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内疚。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不过细想就知道了,他既然拿到了熏香散的解药,应该就是和那些人交过手了。他们也肯定告诉他我是谁。 但是,他会不会也跟我有仇呢。 应该没有了,不然他也不会救我。 ‘响山寨的人告诉我的。’他看着我。 我想。他一定是在想,这个表面上看着玲珑的女子,竟然怎么笨。 ‘哦。’我随口应了声。 ‘你在找陆木?’他没有看我,我看到他拿着茶杯的手有些僵硬。 ‘是的。他杀了我爹。’我说得有些力不从心,就算找到了他,也未必杀得了他。再是江湖人都称他为大侠,难道我真的要为了报仇而杀了一个好人吗。 ‘其实,我…’ ‘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门外站着一个男子,一身蓝色的装束。满面阳光。跟追亦是不同的类型,一个冷一个热。 ‘亦。你屋里怎么有个女人,真是稀奇啊。’他走到追亦身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 ‘你怎么来了。’追亦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看着那满脸微笑的男子。 ‘就这么就来了。怎么,有了女人也不给兄弟介绍,怕我跟你抢啊。’他撇了一眼追亦。 ‘你好。我叫若水。’他走到我面前,笑得更灿烂了。 ‘我叫香凝儿。’我也微笑着打招呼。 我斜眼看了下追亦,他坐的那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对这个男子解释。 ‘那以后我就叫你嫂子吧。’他面脸都是笑,我实在看不出其他。我真不明白,眼前这两个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公子说笑了,追亦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解释道,面对他这样的玩笑,我莫名的有些慌乱。 ‘恩人变恋人。很快的。’他转身走过去拍了拍那个冷冰冰的男人,笑意更浓了。 ‘公子真会开玩笑。’我觉得自己脸上很烫很烫。 后来他们不知道去外面说了什么,进来后若水变了。虽然他脸上还带着笑容,可是始终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看我的目光也极其不自然。我怀疑是不是我爹跟他也有什么过节。只是我没问,对这些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知道的多一点对自己报仇的决心就少一分。我始终相信爹说的道理。他说:你不去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就不会来招惹你。他还说,所谓强者,就是杀的人越多,你就越强。我依稀觉得他说这些话时眼睛里闪烁的凶狠。 若水走了,这是我半天没见到他得出的结论。我知道,一定是追亦告诉他我是香奎生的女儿,所以他对我的态度变了。走出草屋,四周开满了各色的野花,前面是一条小溪,旁边还有一片竹林。不曾仔细留意过,原来这里怎么美。走进竹林,四周竹子很漂亮。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摔倒在地。感到有些疼痛,脚下的青石板被血染得鲜红。 腰间的玉佩掉在一边,我伸手去捡,一只玉手已经拿到了玉佩。我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位及好看的女子,纤细的身子,乌黑亮丽的秀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五官及是好看。我看得有些入神。 ‘是你。’她看着我,眼里有些惊讶,有些不屑。 ‘上次在表哥那见过。’她语气里很是不满。 ‘你表哥?’奇怪。我怎么没印象,如果见过我一定不会忘记的,因为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表哥。’我思索间,她往我身后跑去。我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谁也不曾移开。 回到草屋,他拿出药箱为我包扎刚摔伤的胳膊。那动作很轻很温柔。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给我介绍了他表妹,她叫葑紫。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有若水,他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 ‘对了。表哥,若水哥哥呢?’葑紫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依着追亦问道。 女人的直觉,这女子爱这个冷冰冰的男人。 ‘他出去了。一下回来。’他看了我一眼,轻轻说到。我能感觉到,他对葑紫的爱不同,他只是把她当妹妹。他眼里对她只是宠弱。 ‘不知道若水哥哥这次要给我带什么礼物呢。’她咯咯的笑了,那笑很幸福。突然好羡慕她。葑紫,你真的很幸福。有肩膀给你依偎,有人关心有人疼爱。 傍晚的时候若水回来了,葑紫上前去便搂住要喊着要礼物。他从衣袖掏着白色的很精致的瓶子,里面是一朵蓝色的花。很漂亮。 ‘哇。蓝若百。若水哥哥你真的找了耶。’葑紫脸上惊喜、开心,也有幸福。 ‘喜欢就好。’若水看着葑紫,微笑着。其实,任谁也看得出这个满脸阳光的男子喜欢这个女子,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看着这样的画面,莫名的伤感袭来。突然有种想大哭的冲动。 找了借口,我溜了出来。又来到竹林,置身于竹海中,任由思绪飘飞在这个季节里。往事一摹摹现在脑海里旋转,原来我活得如此卑微。 娘,我突然好想好想你。我好想告诉你我所有的经历所有的委屈,或者说我只是想你的怀抱。想靠在你肩头流泪,开始依在你怀里痛哭。身子在颤抖,指甲钻进肉里没了感觉。 突然一双手拉过我,随后便靠在了他的怀里,熟悉的味道。我挣扎,他更用力。我颤抖得更厉害了,我忍着不让自己流泪。 ‘你哭吧。’他静静的开口。我能感觉到他心跳的声音。眼泪一涌而出,慢慢的哭出了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自己竟有些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有那么一瞬间,多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也不要流走。随后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到了房间没有看到葑紫和若水。 晚上葑紫和若水回来了,若水看了我一眼,笑得浅浅的。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葑紫没有跟追亦说话我便觉得奇怪。若水把追亦叫了出去,说有事跟他说。 他们出去后,我两一直沉默。谁也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走到我面前,我抬头看她,她狠狠的打了我一个耳光,我没有防备的,我没想到她会出手打我。我愣愣的看着她,她举手预又打。眼前的女子,不懂为何眼里流放出无限的恨。难道仅仅是因为追亦么。 ‘葑紫。你干什么。’陆木抓住她的手。语气有些责备,更多的是宠弱。 ‘表哥。你为什么不杀了她。她爹…’ ‘够了。别闹了。’陆木打断她的话。 ‘表哥。你变了。你从来没对我这么凶过。’她不懂表哥为何这般维护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 我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一直看着。从开始若水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们有事瞒着我,只是我宁愿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葑紫的态度告诉我这里面隐藏的事不简单,或者说并不小。葑紫刚要说什么? ‘不要用你那无辜的眼神面对事实。’葑紫似乎很愤怒。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会告诉我的。 ‘葑紫你不要说了。’追亦拉着她,表情很复杂,看不透。 ‘我就是要说。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你还想替你爹杀了表哥吗。难道当年三十几条人命还不够吗。你…’听到拍的一声,追亦的手落在她的脸上。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眼泪划过脸庞。这就是一直疼她的表哥么,竟为了一个陌生女子打了她。她有些不敢相信,好痛好痛,这一巴掌不止打在了她脸上,更打在了她的心里。她转身飞奔出去,若水便追了过去。对于刚才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不会相信他竟会打多年来一直捧在手心呵护的表妹。 静、静得可怕,快要室息。脑袋里嗡嗡响,心很乱。手仅仅抓着裙角,我在等他解释。 ‘不是要找陆木么。我就是。’他突然开口。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陆木只是江湖上的虚名,上次不知道你是…所以没告诉你。’他接着道。他转过头,我看见他眼睛暗淡下来。 ‘葑紫刚说的。什么意思?’我咬着下唇,尽量让声音很平静。 ‘当年你爹一夜之间杀我家三十七口人。’他望向窗外,陷入深深的回忆里。我看见他的身子在颤抖。 爹。你所谓的第一便是你刀下亡魂最多么。我不知道你用尽半生努力去做强者牺牲了多少人命,也不知道你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取走一条又一条无辜者的生命。爹,我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觉得不安。当我每次听到别人提起你名字时声音里包含的怨恨的时候,我便不安。当我看到别人眼里悲痛时,我便对取走你性命的那个人减少一分恨。其实我早已经不恨了,我早想要放弃了。只是。爹,你却一次又一次在梦里提醒我。眼前的这个人,我该怎么去面对他。那个贪恋的怀抱,原来我们本来就无法相偎。 ‘让我一个人静静。’对着身后准备跟上来的男子说道。 原来,老天也总爱拿人开玩笑。原来,我们彼此都是仇人。上一代的恩怨全落到了我们的身上。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呢。来到小溪边,在那里见到了葑紫。 ‘你走吧。’葑紫静静开口。 ‘嗯。我知道的。’我莞尔一笑,心里却是苦涩的。葑紫,其实你不说清楚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怕我跟你抢追亦呵。 她转身离去。 葑紫,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走的,这里怎会还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还能用什么身份和他相处呢。小溪的水缓缓流过,如果你不留意你不会知道它来过,然而又悄悄流走。如果我离开,有没有人留意呢。 追亦。你会留意么。会不会在你的记忆里留下关于我的一丝痕迹。 黄昏很美,把大地笼罩在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小溪里的倒影有些模糊,岁月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脸上没有了天真,满是成熟与憔悴。 本是转身离开,却撞上了他的胸膛。对他轻轻一笑,这笑里包含了太多太多。准备离去,被他拉了回来。他紧紧抱住我,我也没有挣扎。 追亦,这一刻我知道了。只是,我们都有太重的包袱。 就这样吧,就让我们彼此把这一刻 刻在脑海里。够了。已经够了。 这一刻将是我们永久的回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突然一声尖叫,不用想那是葑紫的声音。快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若水一脸慌张从草屋里飞跑过来。远远的就听到打斗声,貌似人还挺多。若水挥掌便打退了几个黑衣人,他护到葑紫身边,看见她没事才安心下来。这一瞬间,若水没有顾及敌人的攻击,眼里只是葑紫。葑紫看着眼前的男子,粉嫩的脸泛出两片红晕。 ‘葑紫。’若水猛地大叫一声,随手便把葑紫拉进自己的怀里。我被几个人缠住,无法脱身,追亦纵身越过去,可是还是没来得及挡住那把插进若水后背的利剑。若水看着怀中的人儿,嘴角勾起了漂亮的弧线。葑紫哭了,看着从若水腰间缓缓涌出的鲜血,她的心竟是那么的痛。 ‘傻丫头。我没事。’若水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股淡淡的清香。这味道让他丢了魂似的一直爱着她,他明知道她一直都只是把他当哥哥般看待。可是,他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心呵。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在心里,她的每句话都牵动着他的内心。他不奢望什么,只是习惯了默默的守候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只要她能好好的,就算要了她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看到她为他难过,他有开心有怜惜。 若水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这一剑虽然要不了他的性命但伤得也不轻,如果不是有葑紫撑着他 他恐怕已经倒下了。追亦逼出一条道走到若水身边,封住了他腰间的穴道。若水晕倒过去,追亦示意让葑紫带若水回去,这时又来了好大帮人。将我们围在中央,如果若水没受伤可能我们还应付得过去。可是,若水受伤,葑紫还得保护他。我和追亦两个人怎么也敌不过这么多人。 一阵琴音人耳,丝丝入扣,扣人心泫,开始觉得很好听。上而头便开始剧烈疼痛,追亦过来点了我听觉穴。我看到在场的每个人在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有的开始七孔流血,内力深厚的还有一丝清醒,可是已经没有厮杀的能力。回头看到葑紫坐在一块石板上,膝盖上放着一把暗红色的古筝,她手指在琴玄间游走,神情专注。 七煞琴音。顿时明白了,这便是七煞琴音。可是,不是已经在江湖上失传了么。怎么葑紫这个小姑娘会呢,还真是不简单。原来是真人不露相。我心里暗暗想。琴音消失时,地上全是尸体,死像很恐怖。葑紫把古筝收回她身背着的布包里。我看得傻了,怎么古筝一下变小了。我看到葑背着这个布包的时候我还以外里面装的一些胭脂水粉,怎么也没想到装的竟怎么大的一把古筝。 若水醒了,但是很虚弱。葑紫一直在照顾他。我必须得离开了,立刻,马上。多留在这里一刻,他们的危险便多一分。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只要我离开,这里就恢复了宁静。看了看这间茅草屋,转身离开。 踩着满地的落叶,心底竟然不舍离开呵。 追亦。我这次真的离开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你应该是很恨我吧。是我爹让你家破人亡,可是,你却三番五次救我性命。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诉说谢意,我也知道,说什么都是徒然。那就让我静悄悄地离开的吧。虽然我不知道去哪,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但是我还是会走得远远的。 突然被一个人抱起,在树林上空穿梭。熟悉的味道,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可能。 ‘怎么。你想跑。’他在一颗大树下放下我。 ‘我出来走走。’我避开他目光。我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他的柔情里。 ‘我陪你走。去哪都可以。’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可是…’他吻上我的唇,其余的话被咽在喉咙里。
‘你认识我?’我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对眼前这个女子还是没印象。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