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月

 

   

        

 连日雨水，持续了半个月左右。空气湿度大，室内待得久了，难免有些憋闷。许多时候不自觉地踱步到阳台上，望着空中密密如织的雨帘，听着潺潺的雨声，目光越过钢筋水泥的丛林，极目远处青翠的群山，再将目光收回到近在咫尺的河里。看看山，看看水，看看雨中的那一番湿漉漉的天地；听听风，听听雨，听听涨潮的河水奔腾不息的声音。

 雨稍歇时出门，见街面旮旯处生出许多青苔，一小片一小片的，嵌在有土的缝隙里。一股清凉洁净的气息自心底逸出。青苔喜潮暖阴湿，仲夏的天气时而晴时而雨，空气里布满水分子，最适合它们繁衍，趁着人稍不留神，就把角角落落的地方坐满。 
    断断续续的雨水，潇潇而下，不疾不徐。在细雨中爬山，与自然约会，倾听自然的声音，是很有诗意的事情。天空时而阴云密布，时而铅灰一片。绿，完全脱离了初夏时鹅黄的底子，泼墨似的，大肆渲染起来，恣意、流畅而奔放。大地的气息浓烈清新，新鲜的瓜果蔬菜新鲜可人。

 喜欢看雨后农家的菜园，或红或青的西红柿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枝间，绿油油的青菜鲜嫩茁壮。最喜雨水的豆角，藤蔓葱绿旺盛，花开串串，豆荚长长，有的豆藤越过了界限，爬到了黄瓜架上。带刺儿的黄瓜还顶着娇艳的黄花儿，清清素素，安安静静。吊在半空中直溜溜的端正，卧在泥土上的，两头往中间弯曲。被雨水浸润的根部，半截露出泥土的蚯蚓在蠕动。小豇豆更是赶着趟儿结出绿茵茵，如细线般的帘子，在风过时轻轻摇摆。
    最守规矩的算是韭菜和小葱。它们一畦畦，一行行，绿茵茵，亭亭立。韭菜是割了一茬又一茬，小葱是扯了一根又一根。

最邋遢的，要数金黄色的南瓜花，大大咧咧，敦厚憨实，就像朴实的庄稼人一样，顶着风雨和日头，随地生息。有时候糊里糊涂开了好多花，也没结出几个瓜来，只看见毛茸茸肥大的叶子霸满田间地头的空隙。
    比起南瓜和葫芦。丝瓜，苦瓜就可靠多了。它们平静稳妥地随着篱笆的走向，规规矩矩地垂着细溜溜，苗条清瘦的身子。像乖巧的女儿，散发着蔬菜瓜果特有的清香。
    黄花菜被羊啃食后一直萎靡不振，稀稀拉拉的花蕾淡定着，背靠着篱笆任雨水洗刷屈辱，一副并不急于绽开的样子。 

 葡萄架上挤满了青溜溜的果实，似乎比那一年的都要多。两只圆嘟嘟的小麻雀蹦蹦跳跳，身影灵活，配合很是默契。它们身子挨着身子亲亲热热，忽上忽下，忽远忽近，玩得不亦乐乎。 

 一只白蝴蝶忒地醒目，貌似孤独的样子一个人在花上飞，想采哪朵采哪朵，不想采就躺在花蕊里睡觉。可能是雨水浸入太过潮湿的缘故，它安静不到一刻便又使出全身解数开始折腾。   

 当一场又一场的夏雨飘过田野的时候，狗尾巴花正不甘示弱地疯长并悄悄拔高。蒿草在端午被洗劫一空，根部复又生出了密密匝匝的新芽。灰灰草起杆并结籽，车前子也是，俱变得更加丰茂。野胡萝卜花举着白色的“洋伞”亭亭玉立，茅草顶着花絮在风中摇摆。一些叫不上名的花儿在山间次第盛开，空气中弥漫着花木的芬芳。夏花无语，轻烟留痕，一切尽在心底。
    小鸟在雨歇的当口从树丛中跃出，欢快地卖弄清脆的喉咙，昆虫们开始深情鸣叫起来，啯啯、唧唧、嘘嘘……,有合唱，有独唱，有轮唱……，它们是天生的歌者，雨后青山成了它们的舞台。
    蝉声不失时机地用高八度从空中传来，只是空前的稀薄。
    小小的蚁儿开始忙碌着，在地上走成了曲曲弯弯的队伍，越过土包、越过草丛，与头顶上忙忙碌碌搭窝筑巢的鸟儿一样，为着家园而努力奔波着。

 雾时浓时淡，轻轻地环绕着，淡淡地点缀着，如梦似幻般。走在山间的公路上，是那样的惬意和轻松。水泥路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偶尔一辆小车飞驰而过，溅起一路洁白的水花。路边小草绿油油的，一大片一大片的，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床床厚茸茸的毛毯。树叶儿新新的，绿绿的，亮亮的，大地如洗般清爽，点点雨滴好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叶面上滚来滚去，晶微微地，说不出的心旷神怡。望着满山新绿，身心俱醉。
    鸡仔咕咕，兴奋地从笼中鱼贯而出，迅速地冲到坝前寻找食物，并用古怪的低吟的嗓音表达自己的愉悦。
    牛羊散落满坡。悠悠地踱步，慢条斯理地咀嚼，对于它们来说，雨天可能是最好的休闲。一只出生不久的羊羔贪玩寻不见母亲，眼里满是急切而恐慌的表情，稚嫩的咩咩声竟然如同刚学说话的孩童呼唤妈妈的声调一模一样。耕牛在食草的当口，“哞哞”叫两声，再打个鼻响的喷嚏，竟也蕴涵着几分舒心。
    一股湿湿的冷空气迎面而来，天地顷刻间惟余窸窣的雨声。沙沙沙，雨儿降落在树叶上，滴滴答答又从高高的树梢掉落到地面，噼噼啪啪地敲击着雨伞，像一群调皮的精灵在舞蹈，又象是某个高人在弹奏着绝妙的音乐。动听的旋律，轻快、空灵、古朴而低沉，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在这美妙绝伦的天籁之音中。雨时疏时密，淅淅沥沥无边无际，荡涤了灵魂,让人不知不觉融入无限宁静里。
    雨停的当口，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想必它们是在为如此清新的空气而欢欣雀跃吧？放轻放慢脚步，只怕惊扰了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只见它们，从一个枝头跳跃到另一个枝头，相互追逐间，抖落一地水珠。

    喜欢这样的雨季，虽绵长却不噪杂。既满足了雨中的那份闲适，也不影响早晚两次出门锻炼。更重要的，是没有给农作物及人类带来灾害。因为雨水频频光顾，广告牌下新栽的近百棵桂树全部成活，树枝上那些鲜润而稚嫩的叶子，渐渐丰腴厚重、繁盛起来，终将绿树成荫蓊蓊郁郁。
    流年，或浓、或淡，或明媚、或忧伤，都是水色山光的记忆，都是活色生香的诗行。挥笔，落墨，将那些光阴走过的痕迹，将那些岁月妥贴安放。始终相信，光阴的每个韵角里都有深意。年华里的每一份经历，每一段感悟，都可以促使我们心灵成长。纵使，流年的故事终会被时光风化，不复当初的模样，依然可以依着文字的痕迹，捡拾起一朵朵明媚的暖香。  
    花开又半夏，真想让时光慢一些，再慢一些。用简单的纯粹，将心丈量，依着绿色清丽的句子，拥抱馨香，避开烟火中的些许薄凉，过成，我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