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鸡》短篇小说个人日记

《大公鸡》短篇小说

个人日记

大公鸡短篇小说

一

我小时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候是计划经济年代；反对铺张浪费，厉行勤俭节约。人们平常根本就吃不上鸡；那个年头，别说你还没有钱买，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去。只有等到过年过节每家每户按供用多少，你才能排队在菜店买到。
不过那年头让养鸡，过了年开春不久，农民挑着小鸡仔下街来卖，人们就买回家养，到了八月十五前，小鸡也都长起来了，母鸡留着下蛋吃；公鸡也长成了，尤其是火红色的，威风凛凛，通红的关子；也打鸣了，也成熟了，到那里都叫着它身后的一群母鸡。正是它一生的好时候，也到了该杀它的时候了。因为不下蛋，光吃粮，哪有那些粮食喂它？人还不够吃的。城市又不孵小鸡，留着它什么用也没有了。人们看快到了八月十五了，过了大半年也馋了。就开始张罗着杀鸡，准备过节了。

邱大爷家的大公鸡，在全院打鸣最早，长得也最大；火红色的毛，脖子底下，翅膀外端，还有高跷着的大尾巴上，长了一些黑色的毛，而且黑色中还搀着发绿发蓝的颜色，阳光下闪闪发光。加上它那通红的大关子，别提有多么威风了！是全院鸡的大王，谁家的公鸡都斗不过它。而且也怕它，老远的就躲开跑了。
更厉害的是，邱大爷家住在厕所前不远的那趟房上，全院上厕所的人都从这里过。这个大公鸡，谁从这里走它都没事；等人家过去了，它撂开翅膀，脖子上的毛奓着，箭一样，猛的就追过去，拧着人家的脚后跟就不撒口。你是怎么打，它都不怕，扑撒着翅膀和你斗！过去的人，早晨好趿拉着鞋，而且，天一热，基本上都赤着脚。让它咬上，连疼带急着上茅房，拼命地使劲蹬腿甩它，可紧赶把它摔下来，脚后跟也出血了。邱大娘听到后，紧忙拿着笤帚，从家里出来，一边打着大公鸡，一边和人家说着好话。常了，人们只要是上茅房，老远的就先探头探脑的看看，它在没在家门口，或那附近。要是在，就喊邱大嫂出来把它打开。
院里的小孩，更是没少被它咬过。有一次，一个小男孩被它咬了，他哥哥气的找来三个男孩子合伙一起想狠狠的打它一顿！心想一定打服了它。它不但不怕，还硬往上来，跳着高上来撕咬，把那个小男孩的哥哥和那三个男孩子咬的节节败退，最后，只好跑了。连看热闹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都说：这种鸡要是生在清朝，要是让那些达官阔少知道了，那就值大钱了！保证斗鸡场上场场胜。不但这样，连我们院的猫都怕它！有时候人们把饼子掐碎了，撒在地上喂鸡，猫也过来抢着吃；一般的公鸡、母鸡，只要猫一呲牙，发出呜呜的叫声，鸡掉头就跑了。可它不，回头照着猫的头就拧。有的大猫也很凶，跳起来用爪子扑它；它更厉害，挓挲开翅膀，跳起来，连嘴叨带爪子蹬，不上几个回合，猫也老老实实地败下来跑了。

二

那时候，还是文革的后期，阴历的节日，除了过年，别的基本上都不让过。可在民间，还是会偷着过的。尤其是八月十五，人们都图这是个团圆的节日，吉利！再说，还有家里的孩子支边的，下乡的，那么老远也回不来，更是这样想，盼他们能回来团圆。
院里就有两个会杀鸡的，一个是老姜；一个是老醉汉。其实，老姜也好喝酒，喝的也挺厉害。不过人家不管喝多少，心里有数，基本上不失体面。而老醉汉是见酒就喝，喝了酒醉，醉了就骂大街。听大人说，他喝上酒给了。我问大人：什么是酒给？大人说是一种病，喝酒喝得。我再问，大人就说：小孩家，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去干活去吧！这些民间的口语，谁都会用，当年非常流行。但后来我写小说了，真体会到了，很多过去民间的口语，没法搬到书面上，但在民间，长期的人们的来往中，这些口语，谁都会用，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没法写，要是硬写到小说里，估计人家很难看懂！

很多人家，提前找老醉汉，老姜把鸡杀了，摘好了毛，洗干净了；那时候没有冰箱，楼上的就用线绳拴好了，挂在窗外钉的钉子上，楼下的就放在门外过道里，用小筐扣着，筐上压上大石头，这样一、两天也坏不了，馋猫也偷不去。

杀鸡之前，孩子就急的跟在娘腚后问：“娘，杀了鸡煮熟了，给我个鸡腿吧？”
“净说梦话！你还想要什么？就两个鸡腿，给你爹，你爷爷吃。”
“给我个鸡翅膀吧？”
“你姐姐吃，她们女孩子，吃了鸡翅膀，会梳头，梳的好看。你也不梳头！”
“鸡心给我吧。”
“你妹妹爱吃。”
“那给我什么？”
“做熟了再说，少不了你的。平常干活要是这么积极就好啦，就有个吃的心眼！”

三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下午，邱大嫂叫大儿子建生和二儿子建业和她一起，抓住了她家这只大公鸡，来到老醉汉门前。
老醉汉今天下班回来的也早，这两天院里很多家都来找他杀鸡。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忙一阵子，这两天，院里很多人来找他杀鸡杀的，刀也不快了，他进家门先把顺道打的二两酒，一口喝了。然后，蹲在门口磨刀。一看邱大嫂和她大儿建生拿着鸡来了，就说：“来，正好，我刚磨得刀，给我吧。”
一听说要杀鸡，那个年代各家孩子多，大多数的女人都不上班，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再加上那时候文化生活也很少，只要是不干家务活了，大人就在街上一起说说闲话，孩子就都在院里玩，一看要杀鸡了，周围很多人都围过来看。
建生说：“大爷，你小心点，这个鸡厉害！”
建生把鸡递到老醉汉手里。他们这一倒手，鸡不老实了，拼命地叫着，是连蹬腿带扑棱翅膀。老醉汉本来就喝的摇摇晃晃的，鸡一用力，他没站稳，两手拿着鸡，一腚坐在地上。
看他这样，邱大嫂笑了，一边和建生过来拉他，一边瞅着他那因为喝酒过多，浮肿的眼皮好像总是耷拉着抬不起来的样子，就说：“大哥，你看你喝的连眼都睁不动，要不，我找别人吧？”
一听这话，老醉汉一使劲，也借着他们拉他得那股劲，摇晃着站起来说：“没事，嫂子，你情管等着吧，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把它杀了。”
一听他这话，边上围过来看热闹的，大人、小孩都笑了。
老醉汉脸上有点挂不住的说道：“笑什么？杀个鸡有什么好看的！”
        光顾了说话了，手有些松了，鸡一扑扇翅膀，他没拿住，鸡一下子飞到地上，撒腿就跑了。

老醉汉一看急的挓挲着手说：“赶紧把它抓回来！”他这一说，大人、孩子一起过去撵鸡；孩子们怕它，因为几乎个个都被它咬过，不敢往前冲。建生顺手拿起老醉汉家门口的笤帚，对门的朱大嫂，正在自家的门口，炉子上烧开水，也顺手拿起边上的煤铲子要上来帮忙。鸡一看，人来得太多，自己不是对手，调头就跑。从前街窜到后院，人们是前拦后追；这鸡是上飞下跳，躲过这些人，就跑到了后院的尽里头。被住在尽头上老姜家的大儿子抓住了，后面跟着撵的人也围了过来。
一看大儿子不知抓了谁家的鸡，老姜从屋里出来问是怎么回事？建生就说：“刚才老醉汉给俺家杀鸡，喝酒喝得，连鸡都没拿住，鸡跑这里来啦。”
这时，邱大娘也跟过来了，接上话说：“看他喝的连眼皮都睁不动，还大包大揽的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把鸡杀了。看吧，鸡一扑棱，他连拿都没拿住，鸡就到处跑！”
老姜笑了，他也是在屋里刚喝了酒出来，说道：“你听他的，就能吹！还是我来给你杀吧。”
邱大娘一看，他也是满嘴的酒气，看样子也喝了不少。就说：“姜大哥，看你也喝的这样，你行吗？”
老姜一听这话有点急：“什么行吗？他不是说他‘睁睁睁一只眼闭闭闭一只眼，就能杀了这鸡，看到了吗，这鸡又跑我这里来啦；你知道吧，这是知道我厉害，来来、来找我！”
邱大娘说：“大哥，你看你说话舌头都不利索了，看你睁眼也挺费劲，你别再没拿住，弄的满院子跑鸡！”
老姜说：“你你你放心吧，我这眼睛待睁不睁得就把它杀杀杀了。”听了他这话，周围的大人、孩子都哈哈大笑了。邱大娘也无奈的笑了。
老姜从他大儿子手里要过鸡来，鸡趁他还没拿稳，两个大翅膀一忽闪，老姜的眼睛被迷住了，他本能的去擦眼睛，手就松开了，鸡展开翅膀，越过人群，飞出去老远，撒开腿就跑。这下，人们更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跟着就去撵鸡去了。跟着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上来帮着抓鸡的人，也多了不少。轰动了有半拉院人跟着撵鸡、抓鸡，看抓鸡。这鸡是上蹿下跳，躲过抓它的人，来到了水笼前。
看水龙的‘滑稽老头’,因为平常净好说笑话，人们都管他叫‘滑稽老头’。正坐在水龙屋子里，一边看着水龙，一边小声的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老远的见一群人，大呼小叫，连喊带笑的撵着一个鸡，他慌忙拿起身边一根棍子，出来正迎着鸡；鸡一急奔着在水龙前，下水道边洗衣服的王大嫂那边就去了。到了王大嫂跟前，鸡慌张的一跳，把她洗好的，放在边上的一盆衣服，全给掀翻了，还溅了她一脸泥！把她气的，一边用衣袖擦脸，一边骂道：“这个该死的老醉汉！到底会不会杀鸡呀！”
滑稽老头没截住鸡，一看这洗衣服的王大嫂满脸的泥，笑着说：“你说你倒这个霉！在家里洗多好，非上水龙这里来。”王大嫂不爱听他这话，没搭理他。他又说：“这鸡呀，真勇敢，赶上当年的八路军啦！”
这回王大嫂搭话了：“滑稽老头！你真够反动的？”
滑稽老头不解的看着她：“我怎么反动啦？”
“你把鸡比成八路军，你这是什么行为？”
“我不是，我是说那个鸡勇敢*************”
王大嫂抓住这话不让了，其实不光是刚才鸡把她洗好的衣服掀翻了，她上火；还因为，那时候水也节约，计划着用，每家每月都按发的水票用。她来水龙上洗衣服，显然，有多用水之意。滑稽老头一开始说那话，也有意无意当中说着了她的敏感处。
“你什么你？主任还让你看水龙，你这是什么思想？”
邱大娘过来了，听明白了这事，说：“你们两人别吵了，都该我们家那鸡是的！等会，嫂子，抓着鸡我来帮你从新洗那些衣服。”又看着滑稽老头说：“大哥，你也是，不怨嫂子说你，鸡怎么能和八路军比，它顶多也就能和胡传魁，座山雕比！”又说：“嫂子用的水，你记着，一会，我回家拿水票给你送来。”
因为刚才自己无意当中说的话，让人家抓着尾巴了，而且还是当年最可怕、也是最敏感的政治问题，滑稽老头心里也怕了，说话的声调软了，虽然心里也憋火，但还是小声的嘟囔着：“其实你多用点水，少用点水，都是国家的，也不是浪费我的，我为那个臭人干什么！”

他们这里争辩着，说着，鸡早过了水龙，又回到了前街。被正在门口看热闹的老安家的大儿给抓住了。这时，老安刚下班回来。一看他儿子手里拿着个大公鸡，问是怎么回事？儿子就简单的和他说了刚才杀鸡的事。他一听就说：“那两个人真够笨的！还是院里专门杀鸡的？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待睁不睁眼的，就把鸡杀的满街跑？”
儿子说：“就是，都是吹牛！”又问他爹：“爹，我还是把它送给老醉汉吧？”
老安说：“不用啦。”说着，他把手中的包放到一边，挽起袖子：“来吧，给我！”
儿子看着爹，有些迟疑：“爹，你行？”这时，邱大嫂劝好了水龙上那一头，刚过来，一看老安就说：“安大哥，可从来没听说你也会杀鸡，你能行吗？别再杀的这鸡满院子跑，就像游街似的，闹得全院都不得安宁！”
老安很严肃的冲邱大嫂说：“你说什么？邱大嫂，我是不爱张扬就是了！在单位上，俺伙房的厨师，每回买回鸡来，都是求我给他杀。跟你这么说吧，今天我就是闭着眼，也能把它杀了！不能像老醉汉、老姜似得，不够出洋相的！”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憋不住的都放声开怀哈哈大笑了！安大哥刚把鸡拿过来，听大家一笑，心里有些发毛。他转头说：“有什么好笑的？我可不是老醉汉他们！来。”刚说到这里，手上松了一点，鸡忽闪着翅膀，翻起身子照着他的手腕就是一口，把他痛得‘哎吆’一声！就撒了手，鸡飞过人群就跑了。这下，人们都笑乱了套啦！一边笑一边又撵鸡去了。满院的男女老少都加入了撵鸡队伍，顿时这支队伍庞大了不少！撵来撵去，最后，鸡从前院和后院相接的小胡同往里拐去时，路过李大哥家的门口，站在门口的李大哥，是院里的聪明人，他拿下嘴上刁着的烟袋说：“你们这些人真笨！也不动动脑子。分成两帮，一帮继续追；一帮从另一边绕到后街去，迎头堵上。”大家一听是好办法，就按他说的办法去追了。可到了前院和后院相接的小胡同里，两面的人汇合了，但谁也没看到鸡。又这里那里的找了半天，最后鸡找不着了。

四

后来，建生和几个半大孩子，在全院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了，回来和邱大娘说，没找着。邱大娘刚才跟着撵鸡跑到水龙屋子这里就跑不动了，站在这里等着。听建生说完了，就说：“你说说，今天这鸡杀的，鸡没杀成，贵贱找不着了！”
洗衣服的王大嫂还带着气地说：“就是，就该那个老醉汉是的！一天价喝的醉了不醒，醒了不醉的。”刚上完了茅房，正从茅房里出来的老醉汉，老远的听到了这话，就大声的接上了话：“我老醉汉，怎么的你啦？”
王大嫂说：“你把个鸡杀的到处跑，把我洗好的衣服都弄脏了，我还没去找你，你还有脸来？这还不说，现在鸡都没有了，还得找你要鸡来！”
老醉汉急道：“我怎么没脸啦？我给你们杀鸡，一不要钱；而不要东西，我图什么？你衣裳脏了来找我，鸡没有了问我要。我就图要点鸡血，要不，你们也不要鸡血，也都撂了。现在提倡节约，反对浪费！我又帮你杀了鸡，又不浪费鸡血，我是做好事,你他娘的还来找我！”
王大嫂反唇相讥：“你好，你把个鸡杀的满街跑！”
老醉汉：“这怨我？他这鸡太厉害了！我没小心，被它跑啦。”
王大嫂讥讽的：“不是鸡厉害，是你喝的稀里糊涂的！”
老醉汉也急了：“好，我喝糊涂了，我老醉汉，你以后别找我杀鸡！你好，你跑了水龙上洗衣服，不就是为了多用点水，还他娘的说我！”
一听这敏感的话，王大嫂急的，端起一盆水，就要泼老醉汉。邱大嫂赶紧拉住她，说：“好了，好了，都是俺家的鸡不好，看我的份上，看在过八月十五的份上，大哥、大嫂都消消气。”
这时，老醉汉的老婆也过来了，一边拉着老醉汉往家走，一边说：“人家邱大嫂家的鸡都没有啦，你还有闲心打仗！你看怎么办吧？”
老醉汉说：“把咱家的鸡给她个。”
老婆说：“哪有啊，让你喝酒喝的，家里没有钱。春天，我借钱抓了四个小鸡，死了一个，那三个都是母鸡。”
老醉汉：“赶明个，叫儿子上闺女家要个来，给人家也好过八月十五。”
老婆说：“你呀，成天介就知道要鸡血当下酒菜，这下好，还的闺女给搭上个鸡！”

老醉汉回家后，他老婆又来到水龙前，先和王大嫂赔了不是，然后又和邱大嫂说：“你嫂嫂，真对不起你，等会吃了饭，我和俺儿子再给你去找找，那鸡肯定跑不远。”
邱大嫂说：“找不着，就算啦，等看看院里谁家出的公鸡多，再买他个过节。”
正好这时候，老安的大儿子拎着水桶来水龙上接水。他朝着邱大嫂说：“邱大娘，俺爹说了，要是真找不着，俺家今年买的小鸡，出了三个公鸡，一只给俺姥姥家了，俺家留一只过节，还多一只给你家过节吧。”
邱大嫂说：“那好那样，都是老邻居，孩子，正好你回家和你爹说说，要是找不到，俺就买你家只公鸡过节。”
老醉汉的老婆很是过意不去的说：“你嫂嫂别价！要不就把俺家的母鸡给你拿去吧。”
邱大嫂：“看你嫂子，别那样！都是老邻居，这把话说那去了啦！好了，也好回家做晚饭了。”说着帮着王大嫂把衣服端回家了。

黑天了，老姜的大儿子回家进屋，说那鸡没找着。老姜的老婆说：“看你爹干的这点好事吧，本来咱家两只公鸡，八月十五杀一只，我还寻思那只留着过年杀着吃。找不着，咱赔人家邱大嫂家一只吧。”
大儿子说：“娘，这鸡是老醉汉先给弄跑的，要赔也得他先赔！”
娘说：“他家穷的借钱买了那么几个鸡，还没有公鸡。再说，咱和他家关系也挺好的，咱给赔吧。”

五

后来，有人看到大公鸡跑到前街拐向后院的小胡同时，就不见了。小胡同深处一拐弯，那里还有一个小院，当时，人们撵鸡撵年的忙，就忘了去看了。这个小院里住了四、五家，最边上一家，紧靠着海边，海水涨潮时，大浪都能打到房子侧面的窗底下，这里住的是季老太太家。听说鸡跑到这里就不见了。季老太太有六十多岁，听大人说她常年吃斋念佛，她弟弟在海的对面，海西沿红岛村，是个渔民。因为使船，经常来这里运沙；船就靠在离她家不远的海边上。有人猜：大公鸡是让她弟弟拿回老家去了。
八月十五早上，她去了邱大嫂家，拿着一只冰鸡，说是她家对门，外贸的杨科长家，过节单位上分的，说是出口不合格打下来分给他的，他就给俺一只。她和邱大嫂说：你知道，我一辈子不吃肉，就拿来给你家过节。
邱大嫂说：“那能这样！要你的，我给你钱。”
季老太太说：“杨科长家，他们两口子上班忙，顾不上孩子，就叫我帮着嗵嗵饭什么的，他们很过意不去，就过年过节的给我送点东西来。这我也不吃，听说你家昨天跑了一只鸡，我就给你送来啦。”

季老太太清瘦利索，是个小脚。听大人说文革以前，她供着菩萨，还常升香。文革以后，谁都不敢供了，她以前供的菩萨也不知道藏哪里去了，也不见她烧香了。不过她真的很善良，净帮人家做好事。
小时候，夏天，我们几个孩子一起到海边抓鱼玩，抓到小鱼装到小瓶子里，回来路过她家门前时，在门前做针线的干瘦清气的季老太太，慈祥的看着我们说：“孩子们，别抓它们啦，你把它抓了，最后它死了，它的爹娘该多难受呀！”
然后，让我们把抓到小瓶了里的鱼，放回海边，她把我们叫到她家门口，进屋，拿出半瓶子白砂糖，那年头的孩子整年的捞不着吃白砂糖，一看有白沙糖吃，都张开口，就像小燕子一样在那里等着，季奶奶一个人挖一调羹放到我们嘴里，我们就高高兴兴，美滋滋的回家了。


2014年10月10日于青岛

文章评论

烟雨若梦【封心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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