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

       2008年是黄种人最难忘的一年，这一年，中国的南方消失了一个汶川，同时，北京的水立方拔地而起，更令世上瞩目。北京奥运会的第二年，水立方内外又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建，各路建筑精英汇聚于此，其热火朝天的场面不亚于奥运会以前。我来到水立方时工程已接近尾声。当我进入水立方第一眼看到的场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只见施工现场交差作业混乱不堪，管理人员擅离值守监理失控，垃圾工程到处可见，安全隐患一触即发。承包此工程的是河北某建筑公司。我们一起来的三个人接揽了西大厅从一楼通向二楼的一大面流水墙的马赛克的粘贴工作，工期只有七十二小时。想想那三天，我们承受了非人般的劳动强度，三天里我们每个人总睡眠时间不过十二小时，流下的汗水用盆计算一点也不夸张。
      马赛克粘贴要求墙面必须平整，但我们登上脚手架看到的墙面却是坑坑挖挖，凹凸不平。因为工期紧，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粘贴。第二天我们贴到一半时，头顶已经有人拆脚手架了，几斤重的管卡和几米长的铁管经常是擦肩而过，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们三人行走在架板上如同穿梭在枪林弹雨中，这种情况在别的任何一个工地都是绝对不允许的。
第三天，我们终于按时完成任务。当时来了一个七八人组成的观摩团，其中一人站在这面流水墙前看了很久，他忽然开口道:墙上这些鱼不都是死鱼鱼吗？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流水墙上每条鱼白肚皮都是朝上的，水面和蓝天也翻了个，显然，整面墙马赛克都贴反了。因为每张马赛克由15乘15个两公分大的小玻璃块组成，每条鱼又由若干张这样的马赛克拼凑而成，所以人在近距离粘贴是看不清图案的。至于责任，我们是按施工员的指示从左上角由小号到大号依次粘贴的(每张马赛克背面都有一个序号)，属于零责任。当时指挥部得知情况立即下达返工的命令。返工？这么大一面墙谈何容易！再说工期是绝对不允许的，水立方开业时间是定死的。后来指挥部不得不撤消了返工的命令，这些肚皮朝上的鱼也就永远定格在这面流水墙上。
       都说水立方是创造奇迹和打破记录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许多人留下最多遗憾的地方，没想到这里也留下我一个终生难以弥补的遗憾。每当我乘车路过这里，目光总会透过车窗看着水立方的外景，直到建筑物挡住视线，这时，眼前便会出现许许多多闪闪发光的马赛克，又仿佛看到水立方里流水墙上那些肚皮朝上仰泳的鱼。
                                                                                                                             2013.6.1写于北京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