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画像
本人系男性公民,家里蹲大学毕业,喜欢沉溺网络。 上世纪大跃进,自然
灾害时期,正值身体发育的我,由于长期严重营 养不良,靠吃野菜活着。使活
脱脱的我饿成了个大脑袋小细脖,恰如小说《红岩》里那个“小萝卜头”。当
时吃不饱,曾去生产队地里偷啃过生玉米棒子,嚼过生高粱穗。在饿得危在旦
夕,眼看去见阎王爷的情况下,父亲万般无奈弃了孩子王的工作,带着全家一
狠心闯了关东。到了北大荒,吃了几顿东北大饼子、大馇子后,就把我这个已
经变绿的野菜肚子恢复了原状,屁眼也由原来一色拉绿屎转换成拉“人屎”了。
尽管跨越了几千里路迁徙,可天性喜欢读书的我学习成绩却没落下,虽然
那时还是乡音不改的山东棒子味,老师还是在我叽哩抓啦的童音里,辩出我回
答题的正确率。尽管同学们常常骂我“山东棒子不可交,拿着狗鸡巴当辣椒…
…”尽管他们也会几个人来欺负我这个“外来人”,但没过多长时间,我突出
的学习成绩不能不让他们对我另眼相看,不久就融入了伙伴们中间了。由于生
活太贫困,十六岁那年的夏天,邮递员送来中学入学通知书时,父亲看着通知
书沉思良久郑重地告诉我:“不去乡里念中学了,咱家我一个人干活念不起…
…”
尽管那时念书不用花钱,尽管连学费也不用交,但那点书本费我们也没钱
买,我只能眼望通知书暗自懊悔生不逢时。可是不曾想峰回路转,曾当了多年
老师的父亲,可能感觉这样硬生生剥夺我上学的机会有些可惜,或者觉得不妥,
在开学两个月后又让我去了中学。
天性喜欢学习的我,可能就是没有念书的命运,只在中学念了不足半个学
期,文化大革命风暴就卷走了我求学机会,从此我就变成了修理地球的美容师,
开始了按垄沟找豆包的春种秋收,长年累月地在山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充分体验到了什么叫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的滋味。
本以为在小山沟里了此一生,却不料近而立之年情况发生了变化,改革开
放的飓风在南方刮了几年之后,终于慢悠悠地刮进了小山村,向来不安分守己
的我立刻嗅到海的气息,也顾不了许多,我这个一点水性不懂旱鸭子,根本不
曾考虑被波涛汹涌大海淹死的可能,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便一个猛子就
扎进了巨浪滚滚的大海里,当了那个时代少有的一名弄潮儿。
曾在风雨里摔打,曾在泥泞中挣扎,曾经过风浪乃至腥风血雨洗涤,猛然
间茅塞顿开,始觉得郑板桥才是真正的哲人,把他那句“难得糊涂”借来奉为
自己的座右铭,从此不说是看破红尘,起码也笑对人生,不说尝尽了人间酸甜
苦辣,可也算踏遍人生路上沟沟坎坎,不说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但也觉得无需计较太多,故此稀里糊涂地活得
也感觉很快活。
早已不再锄禾,也在海里游过,漫漫人生路已过大半,正所谓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于是乎常常提醒自己,忘却记忆,擦去泪痕,让人生活得更滋润,让未来
感觉更灿烂,让暴风雨洗涤别人去吧!
二、优秀作品展示:
《到底还是原谅了你》
文/ 王明忠
[一]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儿子,顿时就想起孩子他爸爸,一种钻心的疼痛顷刻
间在心底泛起,每逢触景生情时,就会被这种疼痛折磨煎熬,此时此刻,无法
缓解的疼痛又在心底一阵阵袭来。
鉴于常被这种疼痛袭扰,故此一般情况下不敢自己独处,因越在太安静的环
境中疼痛感便越严重,每逢安静下来时就会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眸子里
迸发出一种怨恨的眼神,并宣泄着冷漠。尽管我知道那种眼神不是针对我,但
我还是感觉后背有一股凉风飕飕直冒。
妈妈每逢见我露出那种恐惧样子时,便会躲进她屋里暗自落泪,有时也喃
喃自语:“作孽啊,老天爷呀,你睁睁眼放了我女儿吧!”
饭后领着儿子出去遛弯,回来走进院子时却见几只麻雀落在园子的果树上,
儿子唯恐弄飞它们便远远驻足观看,见他看得出神,不愿扰了儿子兴致,我便
独自向后屋走去。
后屋是居室,有一大一小两个卧室,我和儿子住大间,妈妈自己住小间。
来到妈妈卧室前见房门虚掩,突然一个念头袭上心头,想偷偷看一眼妈妈一人
在家干什么?于是便蹑手蹑脚地拐向妈妈卧室。
因妈妈卧室的门虚掩着,所以我还没走到跟前时,妈妈那既苍老又凄凉的
声音便从门缝里钻进我的耳朵:“他爹啊,你一个人在那边咋呆那么安宁啊?
你咋不可怜可怜咱闺女呢?看把孩子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啊?你晚间托梦开导
开导她吧!死老头子,就知道自己在那面躲清静啊?把我扔下也不管了啊……”
每逢妈妈叨咕这些话时,就知道妈妈心情又压抑到了顶点,因每次我情绪波
动时,就会害得妈妈也陪着我难受,在她感到压力难以排解时,便躲进屋里毫
无顾忌地向死去的爸爸倾诉,每次倾诉都是连哭带说,无论我怎么劝说也无济
于事,直至她感觉心中压抑得到缓解之后,也不用谁劝说妈妈便恢复了常态。
见妈妈正絮叨在劲头上,知道进去劝说也无济于事,所以干脆就不让她知
道我已经回来,看了一眼还在外面欣赏小鸟的儿子便悄悄退回了自己卧室,并
顺手把门关严,防止妈妈悲悲切切的哭诉声在门缝处挤进来。
刚把门关好儿子便在外面跑回来敲门:“妈妈,开门!”!”
“妈妈累了,想躺下休息一会,去找你姥姥玩吧,你姥姥又‘念经’了 ”
因心绪烦乱,我支走了儿子。
每逢妈妈和死去的爸爸念叨时,四岁的儿子听不懂就问:“妈妈,我姥姥
不知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问姥姥时她也不告诉我。”知道儿子年龄小,和他
根本无法解释清楚这些事情,于是就告诉儿子说姥姥在念经,让儿子去缠着她。
每逢儿子过去缠着妈妈时,孩子那张小嘴姥姥、姥姥地那么一叫,妈妈很快就
会在不悦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儿子咚咚咚地跑去妈妈房间,我悄悄打开门听了
听,听见儿子又姥姥长、姥姥短地喊着,随着儿子喊叫声此起彼伏,妈妈的念
经声终于停止了。
见妈妈停止了念经便重新悄悄退回卧室,轻声关严房门,身子一扭砸在了
床上,身体下砸的力度使柔软的席梦思床发出了一连串吱嘎声。当我刚一躺下
时,同时也被砸得抖动起来,随着席梦思抖动的幅度逐渐变小,片刻之后才终
于停止,我身体也随之安静下来。
身体虽然安静下来,但思绪却依然如翻江倒海般涌动,尽管昨晚几乎一夜
无眠,但此刻却依旧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无神的目光凝视着天棚某处,似乎
那里藏着什么,唯恐眼神稍一疏忽藏在天棚里的东西就会溜走似的。
就这么目光直直地看着,看着,在我近乎痴呆的眼神里,走出老是用目光
盯着我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儿子的爸爸——孙岩,一个还没等和我结成夫妻
就离去的恋人。
[二]
我和孙岩是大学同学,但同系不同班,虽然我们在学校早就已经认识,但
真正和他熟悉起来还应算在大三下学期开学的路上。因为家住农村,我每逢开
学都须赶凌晨三点的火车,小镇每天只有这一趟上行的火车,而家离镇子却还
有二十几里路,所以每次开学我都是下午在家出发,天黑前赶到镇里,然后在
十分简陋的候车室等候,这一夜几乎就会被折腾得无法入睡。 大三暑假结
束的前一天,又坐上被当地人称之为零担的那列火车,一路咣当当、咣当当地
驶向学校所在地——A市。
由于一夜未眠,火车在行驶到天微亮时,却见这段路绿树葱葱、花草遍野,
可是我则因困倦而无心浏览路两旁的风景,于是便仰躺在坐席靠背上微闭双眼
打起盹来。
咣当当、咣当当,我伴随着火车的咣当声似睡非睡,就在我进入昏睡状态
时,可能这位火车司机是个新手,亦或许前方出现了紧急情况,正在行驶的火
车突然紧急制动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缓缓地向前行驶。
我座位是背着火车行驶方向,司机突然制动,我在惯力作用下立刻失去了
平衡,在昏睡状态下身体便大幅度前倾,一下子砸向了座位中间的小桌。
要命的是小桌上摆着两个装满茶水的杯子,更为严重的是我前倾时额头不
偏不倚撞到其中一只杯子上,只听咣当一声脆响,被撞击的这只杯子便倒向一
边,而且引起了连锁反应,撞到的杯子撞到对面一只杯子上,两只杯子连同杯
里的茶水,一下子滚向坐席里也在昏睡着的一个男人。
男人被水一浇顿时就被激醒,他或许看到我是个姑娘的原因,也或许看到
我胸前戴着A市的大学校徽,所以尽管他脸色很难看,却是没有发作,并且上
下打量着我问:“你是某大学的?” “是啊,对不起弄了你一身水,但我
不是故意的,火车突然刹车我撞上了杯子……”我急忙歉意地边解释边用手抚
摸着被撞疼了的额头。
“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故意的。”男人一边擦拭身上的残茶,一边客气
地应付着我。
我站起身去行李架上找毛巾,想给男人擦拭一下身上的水,刚一站起却突
然听男人背后有人说话:“怎么了大哥?” 我停下手循声望去,在男人背
后另一排坐席上站起一人,他只是问话并没转过身来。
我刚要抬手继续拿毛巾,听见那人又问:“大哥,你在和谁说话?”
那人说着转过身来,他哥哥还没等回答,那人便先我之前惊呼起来:“白兰,
怎么会是你啊?”
我也不由得脱口而出:“孙岩,你也坐这趟车啊?”
孙岩喜形于色,立即起身移出他的坐席,来我们这排和一旅客换了座位,他一
边收拾坐席上的水一边说:“别提了,我每次都是坐特快,这回因事误了车次,
不得已才坐这趟倒霉的车,这车也忒慢了啊,一路上没有它不停的站,简直把
我急坏了……”
接着孙岩把我和被洒水的男人做了介绍,我又一次向这位男人表示了歉意,
男人也连连地客气着。
原来这列火车在孙岩他们市也不是始发,那位他叫大哥的男人是他邻居,
因事要去A市,所以和孙岩在一起。二人上车最初根本没座,都是站着,随着
火车运行逐渐有人下车他们先后穿插在旅客之间坐下,然后便都昏昏沉沉地睡
着,还没来得及凑到一起时就被火车紧急刹车弄醒了,故此也就有了我和孙岩
这次邂逅。
说来也怪,经火车突然刹车这么一折腾,我先头的困意此刻竟然一扫而光,
神采奕奕地和孙岩一路天南海北地聊起来,十几个小时的乏味旅途,在漫无边
际的聊天中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了,一直到达A市我也没觉得有丝毫倦意。
接下来校园的操场边、校外的林荫路、公园的凉亭里、大海的浅滩上……
都留下了我们追逐的足迹与笑声,和孙岩沉浸在边读书边谈恋爱的惬意日子里,
就这样快快乐乐地读完了大学,我们便步入了打拼人生的阶段。
[三]
大学毕业后按和孙岩事先商量好的,我回家陪了妈妈几天之后,便启程去
了孙岩所在的城市,因孙岩的父亲在此身居要职,给我们安排个工作那简直就
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
随着我们工作先后落实,和孙岩的关系也在逐步加深,某天在一起聊天,
一番甜蜜缠绵之后孙岩坏笑的样子看着我:“我说白兰,也该到我们结婚的时
候了吧?你这不是折磨人吗?柔情蜜意地天天和我粘在一起,就如眼睛看着一
个甜甜的大红枣高高挂在树上,明知道好吃却够不着……”
我一边推开孙岩不规矩的手,一边煞有介事地说:“去去去,放规矩些,
本姑娘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条件成熟时枣自然会落下来……”
其实我何尝不想早一天结婚、早点和孙岩朝朝暮暮生活在一起啊?只是心
里有个问题横在我们之间,那就是门第观念。
尽管我和孙岩情投意合,但两个家庭却是典型的门不当、户不对。孙岩父
亲在本市是数得着的“高官”,而我家则是祖辈生活在小山村里地地道道的农
民,我虽大学毕业和孙岩学历相等,但毕竟是平民百姓出身,而且父母就我这
么一个女儿,况且读初中时父亲就去世了,母亲独自经营土地供着我读书。
我听孙岩说,在读大学之前父亲就正面找他谈过,告诉孙岩不能在大学谈
女朋友,对象一定要回本市找,所以孙岩让他父亲给我安排工作时,说我是某
同学的女朋友,他是受人之托,因安排个工作对于孙岩父亲来说那就是一句话,
故此也没多问,所以我和孙岩父亲连面都没见过,孙岩领着我去办理工作时,
一位姓刘的秘书打了几个电话工作就敲定下来。
在我和孙岩关系进一步密切之后,他父亲不知如何听到了风声,他找孙岩
得到证实之后,在确认我们早就在谈恋爱时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把孙岩骂了
个狗血喷头,然后警告孙岩马上和我断绝关系。
孙岩当然严词拒绝,同时和他父亲针锋相对地争辩,二人经过一番唇枪舌
战之后最终也没说服了对方,从此父子关系紧张起来。
尽管孙岩父亲百般阻挠,我和孙岩却依然沉浸在热恋中,我们关系能得以
继续保持着,完全是因孙岩孤军奋战做着艰难的努力,但是,他和父亲的关系
却一天天在急剧恶化着,僵到一定程度时父亲警告孙岩:“你趁早给我和那个
农村丫头断了关系,不要以为她上了几年大学就有了资本,就有资格可以和你
平起平坐谈对象,她那是异想天开,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从小生活在农村,
正所谓井底之蛙,那种农民意识在她思想中根深蒂固,是仅靠读几年大学就可
改变的吗?你不要一意孤行,如果我说的这些话你不听,还继续按你那一套我
行我素的话,那么你们走到一起之时,就是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之日,我今天是
最后一次找你谈话……” 父亲向孙岩下了最后通牒,孙岩当然不会屈服,
由于父子俩互不妥协,最终又是一番大战,由此父子关系彻底决裂。
还记得那天孙岩和他父亲吵完之后,立刻如同疯了般跑来了我这,一进屋
拽着我手声泪俱下地“诉苦”,当时感觉孙岩的样子既可怜又让我心疼。
看着痛哭流涕的孙岩,面对这个和自己相爱了三年的男人我无言以对,想
不出阻止或者说服他的理由,因我知道孙岩父亲在他家及外面的地位,他的话
不说如皇上一般金口玉言,想要否定他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此之前,孙岩和父亲这种较量已发生过多次,每次较量完孙岩情绪便会
极度消沉,我除了安慰以外别无他策,或许孙岩对我的情感是发自内心,所以
他依仗虎毒不食子的信条,固执地在父亲面前毫不妥协,一直和父亲僵持着,
有时候气得父亲对他怒目而视,他也毫不示弱,父子俩常常用眼神较量,一次
次把父亲气得摔门而去。
[四]
终于父子俩在这次大吵之后彻底决裂,父亲指着孙岩愤愤地说:“你走!
给我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或许是遗传基因所致,孙岩性格方面的倔强劲极像其父亲,他当即便一摔
门大踏步走出了家门,后面传来他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任凭母亲呼喊,孙
岩连头也没回,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个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父子俩吵完之后,他父亲立即想到孙岩会来找我,于是他第一次屈尊来了
我这里。我们见面时是那么的尴尬,相互都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从孙岩一次次诉苦中,得知这个人是导致我们无法快乐起来的根源,早已
在心里种下对他怨恨的根苗,尽管我们一次都未曾见过面,但我在本市那些电
视节目里早就认识了他。
孙岩父亲在本市有很多爪牙为他办事,所以他很容易就找到我的住处。他
进屋时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见我对他不理睬时,就以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看着我说:“你就是白兰!不用介绍我是谁吧!”
他以为说完我会做出什么反应,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而我根本不正面对
待他,用眼睛余光瞥了他一下继续看一本杂志,就如他根本不存在一样。一番
沉默之后他又自我介绍说:“我是孙岩的父亲,今天来找你想谈谈你和孙岩的
问题,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孙岩已经闹僵了,来找你并不是我回心转意,或者说
我已经妥协,因我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脾气,考虑之前我那种方式无法令他改
变观点,我来你这里的目的,是想让你改变态度的同时,也协助我说服孙岩让
他改变,因我清楚你的话他会听,不管你是处于自愿还是因听了我说的话,只
要你回绝了孙岩,我相信他慢慢就会改变目前这种状态的。如果你同意和孙岩
断绝来往,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提出来,我一定都会满足你的,你应该知道我
办事的力度吧……”
我还是不理睬他,孙岩父亲见我态度还是那么冷漠便被激怒了,于是他不
再说话,转身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转圈走着,无论他怎么转圈变换角度,但他
的目光却始终聚焦在我身上。
屋里的空气紧张起来,如同凝固了一般,除了他转圈的脚步声之外,再就
是墙上那个挂钟还不知好歹地滴答着,转圈脚步声与钟表滴答声和室内的气氛
极不协调,令人有一种窒息感。
他边盯着我边转圈,转了几圈后见我根本不理他,于是又停下凌乱的步子
站着不动,而眼神则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我,接着用傲慢的语气说:“我在和你
说话,听见了没有!”
我眼睛在杂志上离开,扭头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当我们目光撞击在一起
时,相互仿佛都嗅到了一股火药味,他健壮的身子似乎震了一下,但目光却没
有退缩。
同处一室、相隔甚近、相互逼视的眼神、对峙的气氛,我们以不同的心态
与姿势向对方施压。
良久他又说:“我在和你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我盯着他阴沉的脸,仿佛看到一具僵尸,一种恐惧感与厌恶心理在心底油然而
生,眼睛里似乎喷出两股火焰逼视着他,抬手把杂志使劲摔到了床上,挥手指
着卧室门口大声说:“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出去!我不认识你!”
因为他身居要职,或许从没遭遇过这种态度与语气,或许他感到自尊受到
了伤害,亦或许觉得尊严遭到了践踏,他先是感到一惊,继而面部表情开始抽
搐起来,样子十分尴尬地看着我,一时间不知所措。
四目在对视着,发出来都是刀子般的寒光,我们彼此在对峙、在较量。
他或许看透了我,或许分析到我不会妥协,亦或许退而求其次另想高招,
在经过一番眼神较量之后,他袖子一甩愤愤地说:“不可理喻,简直是不可理
喻……”
他说完不再停留,快步走向了卧室门口,在即将出门时又站定说:“尽管
我们这次谈得不愉快,但我走后还是希望你冷静地想一想,好好考虑一下我刚
才那些话,怎么去做将会导致你两种命运,会左右你一生的……”
根本不再听他的“教诲”,却依然用威严的眼神盯着他,在他刚步子一迈
出门口便抬起一脚踹向了房门,房门被脚踹顿时带起一股风,咣地一声把他隔
在了另一个世界。
[五]
孙岩和他父亲吵完并没直接来我这,而是在半路遇见了一位朋友,那位朋
友见他情绪不对劲唯恐出现意外,所以就硬拽着孙岩去了家里,晚饭在一起、
睡觉在一起,直到第二天早晨见孙岩好些时朋友才让他出门。
孙岩父亲在我屋里出去之后,我便一头扎在床上号啕大哭起来,也不知哭了多
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夜里也不曾醒来,孙岩来这时我还在床上躺着。
一见孙岩的面,就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妈妈,一下子扑到孙岩肩上
痛哭不止。
当孙岩得知他父亲来找过我时,气得也和他父亲一样在地上转起圈来。
有些事情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尽管我和孙岩真心相爱,但几年来我们从未
越雷池一步,然而这次却打破了常规,到晚间休息时孙岩没走,而向来不留他
住宿的我这次居然也默许了,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导致我这么做究其原因,
或许是孙岩父亲的所为令我产生了危机感,或许是应了那句“哪里有压迫哪里
就有斗争的话”,亦或许我是有意无意向孙岩父亲示威,反正那一晚我们住在
了一起,那一夜我们是快乐的,我们融为一体相拥到天明。
孙岩父亲在我这回去的第二天,便突然接到立即去省城党校学习的通知,
党校结束时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当他回来得知孙岩真的和我住在一起时,便
于当天晚间亲自率人来强行把孙岩带了回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孙岩被他父亲安排人看管起来,而我干着急却根本无
法和他联系。
第二天早晨我刚起床便听见有人急促地敲门,打开房门一看,见是昨天来
抓孙岩的那两个人,不愿意见他们便想关门,一个人却用手挡住我说:“孙岩
没来你这里吗?”
“不是被你们抓走了吗?”愤愤地盯着他们说。
“和他父亲吵完就跑了,
我们找了半夜也没找到,以为又来你这里了呢……”二人说完扭头就走,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背影不知所措,雕塑般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一听说孙岩离开了他家,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知道孙岩这次一定会和
父亲发生更严重的冲突,因孙岩说过,他父亲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担心父亲在
党校回来会对他采取什么措施,包括不择手段。
但是我和孙岩却联系不上,因我和他家人处于这种情况,所以一直以来不
想听到有关他家庭的所有信息,自己更从来不主动去打听,仅是和孙岩聊天时
多少知道一点,故此他家住址、他家亲朋等我一概不知。
孙岩的单位我倒是去过,想获知孙岩信息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那里,于是
打电话和领导请假后便坐车直奔孙岩单位。 孙岩单位我虽来过几次,但对
这里的人并不熟悉,只认识他办公室一位姓李的大姐,因每次我去找孙岩时她
都很热情,见面时都和她聊天。
哪知这次我到孙岩单位时,那位姓李的大姐虽然也在,或许她通过某种渠
道知道孙岩父亲不同意我和孙岩的事情,或许孙岩的父亲对她施加了某种压力,
亦或许她抱有其他目的,这位李大姐这次见到我没有了往日的热情不算,反而
态度十分冷漠,当我向她打听是否知道孙岩消息时,她连连说出好几个不知道
来,并且语气极其不友好,说完就把头扭过去不再理我。问其他人除了说不知
道的,就是干脆不理我,见这些人如此表现,我猜想是孙岩父亲和他们说了什
么,所以也不再向他们打听便坐车返回了住处。
[六]
可是回来后我却无法安静下来,孙岩究竟去了哪?这个问题搅得我心烦意
乱,突然想到了张亮,孙岩会不会去了他那?张亮不住本市,但却距离很近,
那个城市和本市只有一江之隔,过了大桥即是,孙岩曾带自己去张亮那玩过,
知道他和张亮是从小在起长大的光腚娃娃。 但我没有张亮的联系方式,只
知道张亮在某行政单位上班,于是马上打车去江对岸找张亮,看孙岩是否躲到
他那里去了。
当我坐出租车驶过大桥一半时,本来宽敞的大桥却被临时管制,一字排开
很多警察在维持秩序,四车道临时变成两车道疏通着来往车辆,左边车道已经
拦起长长的警戒线,一辆吊车停在被警戒线围起来的桥面上,长长的吊装壁伸
向江面,在大桥下面水流湍急的江心,两艘普通木船停在那里正在打捞着什么。
我们来到这里时,司机见一位维持秩序的警察他认识,于是便停下问发生了
什么事情,警察告诉我们,一辆轿车撞坏桥栏杆掉进江里正在打捞……
警察一说,突然一种不好的念头在心底一闪,会不会是……
于是和司机说:“把车开下桥后停下,咱看看掉下去的是什么车,车里都
是什么人……”
因桥面这里不让停车,待我们驶下大桥停车后步行返回打捞地方时,我远
远就看见吊车的吊装壁上像孙岩驾驶的那种车型,顿时心里感到一紧,腿也开
始哆嗦起来。
走到吊车附近时,轿车已被吊车在江心吊到被撞坏栏杆的桥面上,几个警
察正在车里往外抬人。
再往前走时,被两个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住,和警察扼要说明了情况,告诉
他们怀疑打捞出来是孙岩的车,警察见我不像是在开玩笑,也没有无理取闹的
样子,便和另一个警察招呼了一下带着我走去打捞现场。
当我走到离现场很近可以看清楚车型,特别是一看到车牌号时,我立刻就
站在那不会走路了,因我看到的正是孙岩那辆轿车牌号。
警察见我表情突然发生变化,知道我肯定受到了刺激马上扶住了我,然后
搀扶着我边询问边向车那里走。
在我来到车附近,看到躺在桥面上已死去的孙岩时,身子向后一仰便什么
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躺在市医院病房里了,睁开眼睛时,见病
房里有好几多人,除孙岩单位 那位姓李的大姐之外,其余的人我一个也不认
识,经李大姐介绍得知都是孙岩单位的同事,而在我床边坐着的那位老太太则
是孙岩的母亲。
一听说是孙岩母亲,也顾不得孙岩父亲对我们做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在
床上坐起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大哭起来。
李大姐忙安慰道:“控制一点吧,当心你身子啊……”
老太太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痴呆的眼神一直看着我,浑浊的老泪在眼角溢
出。
李大姐安慰我时老太太却哽咽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旁边几人见状急
忙过来安慰。见我们都止住哭声后李大姐才看着老太太说:“大娘,你先照看
着这位姑娘一会,我们出去办点事情……”
李大姐和那些人出去之后,老太太依然眼睛不眨地盯着我,看了一会抓着
我手抚摸着说:“姑娘,你叫白兰?告诉大娘几个月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答道:“嗯,我叫白兰,什么几个月了?”
这回老太太吃惊了,脸上带着不解的表情问:“怀孕几个月了啊?不是说你怀
孕了吗?自己不知道吗?”
老太太一说我心里感到没底了,虽然和孙岩在一起时每次都采取避孕措施,
身体也没感到有什么反应,但大姨妈却已两个月没来敲门了,已经和孙岩说过
想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怀孕好想办法,可孙岩却满不在乎,并且还和我开玩
笑说怀孕更好,将来生了儿子不管他爸叫爷爷……
“谁说我怀孕了?你怎么知道?”我愣愣地看着老太太问。
“就是刚才那位李岚说的啊,她不会骗我的,怀孕就怀孕吧。”老太太十分
肯定地说。
[七]
我们正说着李岚走进了病房,而其他人却都没回来。
虽顾不得矜持,却依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和李岚说:“李大姐,
你听谁说我怀孕了?”
李岚看了看我,然后不以为然地说:“医生啊,你被送进医院昏迷不醒,
医生给你做各项检查时查出来的啊,那还错得了吗……”
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于是又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医生亲口对你说的
……”
李岚这次认真起来,表情凝重地看着我说:“你昏倒在打捞现场,警察当
即用警车把你送来了医院,警察在你包里找到身份证等信息,通过通讯录查找
到和你认识的人,警察电话打到我们单位,所以我带着几个人就赶过来了,在
警察嘴里才知道孙岩出了事情……我来的时候医生正在给你做检查,她们以为
我是家属所以把一切情况都告诉了我……”
一提起孙岩,立即勾起心底的伤痛,顿时就在床上再也坐不住了,下来穿
起鞋就往外走。
李岚一把拽住我说:“你现在是病人,干嘛去啊?”
“我要去看孙岩,他不能走……”说着大哭起来。
我一哭引得老太太又哭起来,我们哭声被走廊里一位医生听到,他以为
病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进屋问明情况安慰了几句便退出去了。
李岚见我们不再啼哭就说:“孙岩尸体已经保存起来,你现在去了也看不
到的。”
我不解地看着李岚,想从李岚嘴里知道更多孙岩的事情。李岚见我眼神揪
着她不放便无可奈何地说:“孙岩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他父亲患有血压高、
还有心脏病,怎么会受得了如此打击啊,一听到消息当即就晕了过去,幸好送
医院抢救及时,但现在依然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着呢。他虽身居要职,可这种
事情别人无法代替啊,他家在本市又无一家亲戚,所以除了单位派人照看外也
没有人替他处理事情,我因和孙岩在一个办公室,平时也和他家相处不错,所
以一直在跑前跑后地张罗着……”
听李岚说完,我扭头看了看孙岩的妈妈,见老太太虽然表情痛苦,但精神
状态倒是显得不那么憔悴,好像儿子的死并没有击倒她。
尽管李岚和老太太再三阻止,我无论如何也在医院住不下去,李岚见我执
意要走便唤来医生,医生询问了一番,嘱咐些注意事项后我办理了出院。
经询问李岚得知孙岩尸体停在医院太平间,要去看时李岚却说需要交警队
证明,因孙岩死亡属交通事故,交警队把尸体存在这里待事情弄清楚后再进行
火化。
李岚陪着老太太去重症监护室看孙岩爸爸,我出了医院直奔交警队。
由于之前来过交警队办事,所以也了解这里的概况,故此便直接去了事故
科,找负责孙岩案子的警察说明情况,进屋后见那天出现场扶我那位警察正好
在,一见他顿时感情绪难以控制,没等说话就哭
文章评论
紫_菡
[em]e178[/em]作家哥哥作品是越来越丰盛,几天不来让我目不暇接哦!!!
老爱俏
在老师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小学生。[em]e179[/em][em]e179[/em][em]e179[/em][em]e179[/em][em]e179[/em]
原上草
喜欢看大哥的作品,过些日子再暖和些,给您再多拍些生活照。[em]e113[/em]
王明忠
由于更换边框,之前两位朋友评论复制于此: [ol][ft=#edeff0,1,punctuation, 微软雅黑, tohoma]1楼 评论时间: 2015-04-10 16:15:24回复 [ft=,2,]明忠君,你是优秀的,向你学习![/ft][ul][url=http://user.qzone.qq.com/1106774751][img,144,35]http://qlogo4.store.qq.com/qzone/1106774751/1106774751/640?pt=2&ek=1&kp=1&su=50&sce=0-12-12[/img][/url][url=http://user.qzone.qq.com/1106774751]我[/url][url=http://user.qzone.qq.com/731828829]@山地731828829[/url] 马帮朋友们肆意吹捧,老弟何须当真啊。应该向您学习。[url=http://imgcache.qq.com/qzone/em/ve160.gif][img]http://imgcache.qq.com/qzone/em/ve160.gif?pt=3&ek=1&kp=1&sce=0-12-12[/img][/url]4月10日 16:17[/ul] 我也说一句[url=http://user.qzone.qq.com/745770551][img,100,100]http://qlogo4.store.qq.com/qzone/745770551/745770551/640?sds=?pt=2&ek=1&kp=1&su=100?sds=&sce=0-12-12[/img][/url][url=http://user.qzone.qq.com/745770551]翠竹青青[/url] 2楼 评论时间: 2015-04-10 16:25:15回复 [ft=,2,]看了(自画像)写的太好了。 ----------------------------------- 该评论来自[url=http://z.qzone.com/?from=sjpl]手机Qzone[/url][/ft][ul][url=http://user.qzone.qq.com/1106774751][img,144,35]http://qlogo4.store.qq.com/qzone/1106774751/1106774751/640?pt=2&ek=1&kp=1&su=50&sce=0-12-12[/img][/url][url=http://user.qzone.qq.com/1106774751]我[/url][url=http://user.qzone.qq.com/745770551]@翠竹青青[/url] 哈哈,那就是我。4月10日 16:43[/ul][/ft][/ol]
枫随心动
问好老网虫,欣赏佳作!
枫随心动
拍点砖头,1,关于孙岩妈妈讲述自己的那一段有点冗长,;2,回家看母亲那段对话有点长。整体效果很不错,如果再简练一些会更好。[ft=,4,][/ft]
紫色的叶子
[em]e120[/em]
呵呵
赞赞!!用地平线织一件毛衣送你,不管你到哪,都不出我的视线;用视线织一件毛衣送你,不管你去哪,我都把你看见。 延,时?.药/)连/系:923703295[em]e149[/em][em]e148[/em]25350838661627517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