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的第一桶金
个人日记
小明的第一桶金
西山中学坐落在湖安市郊,从康巴藏区流下来的石莲河一改急脾气,温柔地从学校前面流过,山岭绵延起伏郁郁葱葱的洛溪山文笔峰伸出两条山脊,从后面轻轻的将湖安中学揽在怀里。
打开学校办公室后面的窗户,一眼就可以望见一条从山脚蜿蜒而上的青石板路,随着地势的起伏,这条石板路在林间时隐时现,被行人磨得光滑油亮的路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不规则的光亮。山腰的一块平地上,一座红檐黄瓦的亭子格外引人注目,八根脸盆般粗细的木柱已经油漆斑驳,白蚂蚁黑蜘蛛花壁虎把家安在木柱头的裂隙里,各自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出来讨生活。
亭子内的横梁上悬挂了几个唐、宋时期当地政要的题词匾额,只是那些字迹早已经斑驳模糊,难以卒读。钉在亭子外面的“晒书亭”三字匾额索性只留下四分之一残体。整个亭子尽管看上去破败不堪,但那宏大的形制和掩不住的古朴味道却还是不懈地向来来往往的人们昭示其悠久的历史和辉煌的过去。
星期三中午吃饭的时候,初三五班的杨小明在学生食堂的饭厅里将另外三个死党召集在一起商议,他们四人学着武侠小说里人物取名方式,对外号称自己为“ 魑、魅、魍、魉 ”。小明年龄稍长,位居四鬼之首 ——“魑”,他们的许多活动都由他倡议和安排。
杨小明环顾了一眼四周,看见同学们都在忙着吃饭,便用汤勺飞快地从“魍”的饭盘里舀了一勺回锅肉放进自己口里,一边嚼着一边悄悄地说:“我们吃完饭回寝室后,等宝哥(管住校生的范昌宝老师)清点完人数,大家就溜到足球场后面的黄角兰树子下,然后翻院墙出去,到晒书亭里去甩甩牌。反正午觉都睡不着,好几天没有过瘾了,手痒得很,我们四兄弟痛痛快快切磋一顿,还是老规矩,赢家晚饭时候办招待。”
“不行啊。”“魅”老二梅望川闷声回了句,“老子星期天没上自习前手气巨霉,钩了十几把金花,一盘都没燃过,内裤都输掉了,打得起啥子牌哟,钱都没得,还要吃饭,星期五回家的路费还不晓得在哪里起砍呢。”
“魍”老三成启新用汤勺敲了一下梅望川的饭盘,“你娃就是德行不好,跟老子们几弟兄打牌时候就啬掐抠搜得不得了,和外人打牌时出手就痛快得很,活该背时!”
“吵个锤子嘴哟,小里小气的鬼样子,害怕人家听不到嗦。”杨小明用力敲了两下饭桌阻止道:“没钱就不活了?下来老子借二十块跟你,老规矩,下周来还老子三十。现在学堂的条件好了,打饭和舀汤都不要钱,没有钱就天天汤汤泡饭吃,还不一样活起走,肚皮掏空了回家海起整几顿油荤就是。”
“魉”老四贾云是被他们三个强拉进来的,一直都有些离心离德,迟迟疑疑地说:“你们三个哥哥够打牌的人手,我就不去了。”
杨小明听见不高兴,黑着脸说:“中午又睡球不着,与其在床上翻身耍,不如在外头安逸快乐。大家都要去,哪个龟儿子都不许拉稀摆带,抽掉台。”
当午休的铃声还在校园里回荡时,“魑、魅、魍、魉”便已经跳到学校院墙外面了,四人沿着青石板路飞快的往上窜,不一会就来到晒书亭里,他们没来得及认真清理亭子内石板桌凳上的灰尘,便端牌比数字大小,定好各自该坐的位置斗起“地主”来。
轮到小明休息的那盘,他跳到亭子外边,又返身对着亭子,边撒尿边看柱子上人们用刀刻在上面的留言:“钱、钱、钱,命相连” 、“问世间钱为何物?直叫得贱人以身相许!” 、“滇东人王富贵流落至此,含泪刻字,以代悲声!祈求本方神灵保佑我王富贵,哪年时来运转,当重修晒书亭。”
看着看着,杨小明突然来了灵感,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排泄工具,从裤兜里头摸出一把小刀来,左手掌拍在柱子上,把脸和柱头贴得近近的,毛茸茸的上嘴唇微微嘟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异常的专注,在柱头上极其认真地刻着:“西山中学初三五班魑魅魍魉四兄弟到此一乐!古人在这里晒书,老子们在这里赛牌!呵呵,哈哈哈,愿我们将来心想事成!快乐一生!”
刻完后,小明后退两步,得意洋洋地欣赏了几遍,把不清晰的地方又用力刻显眼,他发现有个字不受看,便问道:“老三,你娃语文要好些,比赛的赛字里头是三横还是两横?老子搞不清楚。”
成启新刚刚赢了一把,心头高兴,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该你娃上了,还在那里整啥子,两个人不赌钱,当然是三横喽,你娃白字连篇唻,怪不得写给田云霞的情书都没人搭理,二回办好招待,老子来帮你写,保证你心想事成。”
老四贾云听不下去,说道:“我不陪你们瞎闹了,这期已经是初三,下期就要中考升学,我想考上高中,将来到更大的地方去发展。三位哥哥,以后这样的活动就别叫我了,等我考起重点高中,跟你们好好办招待,连续耍三天,吃、喝、玩乐都以你们。我在爸妈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考起重点高中他们就奖励我三千元,考不起就滚出家门,自生自灭。我们在这里面打牌撒尿,真是羞辱先人,因为我听我爸给我讲过这亭子来历的。”
根据史料记载和坊间传说,唐德宗贞元九年(公元七百九十三年),剑南节度使韦皐得知南诏国有意归顺唐朝,趁机一方面对南诏国施加压力 ,另一方面又极力劝诱,终于使南诏王异牟寻痛下决心脱离吐蕃,归顺唐朝,三次派使臣到成都表示归顺的诚意。
公元七百九十四年,唐朝使者崔佐时到南诏国羊苴咩城,与南诏王会盟于点苍山,使唐朝的劲敌吐蕃失去得力臂膀,为西南地区黎民百姓谋得了几十年的和平安宁,意义非常重大深远。
崔佐时返回成都经过这地方,从山下出发时还晴空万里,走到半山时云雾一遮,大雨陡然间倾盆而下,一行人携带的书籍衣物等被淋了个通透。待到雨过天晴,他们就在现在晾书亭的位置摊开书籍经卷晾晒。
后人为纪念此事,兴起当地崇文风尚,特意修建了晾书亭,亭后的山峰更名为文笔峰。一时间,湖安文事大盛,尊师重教蔚然成风,举人进士绵绵不绝。每逢元宵佳节,秋闱放榜之时,当地文化领袖和好事者都要来亭内张灯结彩,祭拜孔孟二圣,赋诗著文、酬唱应和、猜谜行令,好不热闹。
从此晒书亭成为湖安文化的象征,到了唐僖宗咸通元年,当地缙绅望族捐资在文笔峰脚下建起方圆几百里首屈一指的湖安书院。如果世家子弟要来书院读书,按乡规民约都要缴纳相应费用,贫寒人家弟子只要诗文了得,孝顺长辈,可通过“族老会”审批,就可以免去一切费用在书院就读。
偏居一隅的湖安重文崇教之风气愈加浓烈,四面八方的莘莘学子都以能在湖安书院受教为荣。
转眼过了数百年,社会动荡使湖安书院日渐式微凋敝,清乾隆四十二年,书院一位王姓先生被牵扯到江西举人王锡候案,满清的文字狱株连范围广大,以严厉钳制、残酷镇压为主要思想统治模式的清廷腰斩了王先生,查封书院。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年夏天,一场莫名的大火从天而降,书院一夜间化成灰烬,只剩下瓦砾与杂草在瑟瑟寒风中向匆匆路过的行人们诉说着往昔的辉煌。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在书院旧址上新建了一所中学,因为学校位于市区西面洛溪山下,故取名为湖安市西山中学。“四清运动”的时候更名为树新中学,“大跃进”来了又叫万里中学,“文化大革命”时期又换了名字,叫做红山中学。等到 “拨乱反正”后又把校牌改成最初的湖安市西山中学。
老四的一番话坏了大家玩牌的兴致,各人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还没有等到住校生起床的铃声响起就往山下走。到了院墙底下成启新还要翻进去,被杨小明一把拉着:“你娃宝得伤心,我们这次就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去,看哪个保安敢拦着?他一拦我们就说刚才是他放出去的。看他咋收场,那么多通学生在门口堵起要进去,闹起来好耍得很。”
果然不出小明预料,学校门口的几个保安看见这四个住校生从外面进来,假装没有看见,任由他们摇摇摆摆的走了进去。
下午第二节上课前每个同学都有一盒免费的学生奶喝,小明喝了一半就丢在桌空里。
这节是物理课,许多同学都喜欢这年轻帅气的物理老师麦浪,因为麦老师对学生有耐心,课又讲得好,学起不费力。
杨小明听起却云里雾里,上课不到十分钟他就坐不住了,瞟了一眼同桌张咏风,这小子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小明心头掠过一丝不快,趁这机会,把剩下的半盒奶挤在张咏风的裤裆上,又悄悄拿出手机拍照下来,准备发给自己暗恋的女生田云霞。张咏风常常和田云霞一起探讨学习上的问题,杨小明早就想出出心头的恶气。
坐在旁边的周阳把这些看在眼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用脚轻轻踢了张咏风一下,指了指他的裤裆前面,张咏风低头一看,知道是杨小明干的,立即发火,狠狠地给了杨小明一拳,小明也不示弱,立马推了对方一下,两个人就这样你拍我一掌,我打你一拳,嘴里还不停的责骂着对方,教室里顿时乱起来。
正在讲课的麦浪老师赶紧走下讲台,弄明事件的原委后,责问杨小明为啥不好好读书,还要捣乱,杨小明不但没有认错的意思,还翻起白眼瞪老师,一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麦浪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用物理书在杨小明的头上拍了一下,严厉地说:“杨小明,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我叫你们班主任顾老师一起来解决!你不学就算了,还要扰乱课堂,太过分了。”
麦浪老师说完又返身讲课去,刚刚开了个头就听得周阳在大叫:“杨小明昏倒了!”麦浪吓了一跳,赶忙跑下去,只见杨小明趴在课桌上,双眼紧闭,右手吊在桌边,没有知觉一样。
麦老师急忙一面探他鼻息,一面和学校医生联系,校医柯清泉很快就赶来了,他看了看情况,把麦浪拉到一边,低声问了刚才的经过。对麦浪说:“麦老师,他的名堂复杂,我们校医室领教过的,遇到他,合当你倒霉。快打120吧,看看今天的行政值周是哪个,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知学校。”
本周的行政值周是副校长吴刚,他接到麦浪老师的电话,“昏迷,人事不省”,这话让吴校长慌了手脚,他一面问麦浪老师打120没有,一面派人去叫校医赶快坚守在第一现场,又打电话告诉班主任顾熙焕老师,要他和杨小明的家长取得联系,就说他家儿子在学校突然头昏晕倒,已经送到医院,赶快来护理。
布置完毕,吴刚马上打电话给一把手梅秋诗,把发生的事件和学校目前采取的措施作了详细汇报。 梅秋诗校长正在和卖校服的商人进行拉锯谈判,原来讲好的一套初中生校服开一百八十元的收据,高中一套校服开二百元收据。等到开收据时候,商人变卦了,说现在出厂价提高了不少,那边老总电话要求每套加价八元钱,这八元钱要么在回扣数额里每套减去,要么在收据的每套价格上增加八元。
梅校长听了心里异常恼火,他可不愿意煮熟的鸭子飞到别人家锅里。长期和这些人打交道,他已经摸清了商人们的脾气秉性和路数。
但是从梅诗秋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满,只见他看着眼前的对手,温和地笑着说:“诚信可是经商之本啊,你们想单方面更改协议提高价格,这样做不好吧,既违背了经商原则,又损害声誉,以后怎么能在服装行业里混?八元钱是小事,但是我不能开了这不讲信誉的口子,助长歪风邪气蔓延。你们这样搞,我只好把这事提交到学校常务会上讨论,如果通过,立马把款打到你们账上,如果通不过,我还要去做细致的说服工作,学生已经按原来的标准交了校服费,并且已经把校服领取穿上了。现在突然要他们补交,我怎么向学生说明,向家长交代?”
说到这里,梅校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好让对方回味一下自己的意思,然后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你们愿意等我去做工作也可以,只是可能需要一个过程,估计一时半会的也弄不出结果,并且多半是你们不愿意听到的消息,这样会影响你们的资金回笼周期。为了那区区八元,影响我们以后的合作前景,值得不嘛,你们下来和总部再沟通沟通,不急的,不急的。”
说完,他瞥了一眼对方,在心里说:衣服都穿在学生身上了,该老子的部分也装包包里了,还怕你们耍花招?不过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多挣点而已,老子牙齿都吃黄了,还看不出你几爷子的这点小九九?
想到这里,梅校长站起来,把还燃着的大半截烟丢在烟灰缸里,轻快地说:“学校有点事,我要回去处理,你们商量好通知我。”话音刚落,他不管对方是啥态度,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挎包,走出酒店房间,钻进停在街边的轿车,扬长而去。
伏在课桌上的小明头脑里清楚得很,教室里同学的议论,老师焦急的来回踱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既然已经趴下了,他就要坚持装下去,他调匀呼吸,不让眼皮发抖,就是吊起的右手麻得厉害,小明在心里叫到:“哪个龟儿的做点好事嘛,帮把我的右手抬到桌子上去,老子这样是为了不被班主任扣操行分,不要被请家长。我家老汉打起人来屁儿黑得很,特别是输钱的那天打起人更黑,我是实在没得办法才这样的啊。”
杨小明正在心里祈祷的时候,有人过来把他的手轻轻抬起来放在桌上,他微微张开眼睛,快速看了一下来人的鞋子,在心里说:麦老师,对不起啊,我只好来这招,不然操行分不合格就要请家长,我家老汉知道我又惹事,麻烦可大了。
一会儿,120的救护车扯着嗓子精叫唤的赶来,麦老师叫学生把四肢软软的小明弄到他背上,又喊两个同学一人一边扶着,急匆匆的下楼去,。一路上小明把头耷拉着,一双手吊起,在麦老师的胸前晃来荡去的,他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交代,怎么收场。
现在,趴在麦老师背上的杨小明真的觉得自己装得有些过分了,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不去医院已经不好下台,只有继续装下去。
市第四人民医院和西山中学相距不到两公里,一会儿就到了,同去的老师学生七手八脚地把杨小明弄到病房,还在理床铺时一位年轻的值班医生就来查看。
来的是林凤至医生,她问了一下受伤的原由,详细地看了小明的脉搏、瞳孔等情况后,吩咐值班护士立即对病人进行全面检查,对麦浪说:“你是他的老师吧,跟我来一下。”
麦浪不敢怠慢,应了一声,紧跟着进了医生办公室,林凤至关好门,对麦浪说:“看把你吓得那样,病人脉搏什么都正常的,是不是受了点惊吓?跟我说实话,你打过他没有?这样的情况在我们医院一年要遇到好几次的,你要注意,家长来了尽量少说话。”
“我就拿物理书在他头顶上拍了一下,并且是平拍下去的,用的力气不大,受力面积又宽,按理应该不会有啥问题。医生,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他有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这学生平时就很不守规矩的,今天我上课他把牛奶挤到同桌男生裤裆上,影响很坏,我批评他时他还用挑衅的眼光和我对视,让人实在是忍无可忍。唉,现在当老师为什么这么难!”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我们医院该走的手续和步骤也要走,该检查的一样要检查,对病人负责是我们医生的天职,家长来了你也好交代。我开张单子传下去,你到下面去把该办的手续办了,该交的费交了。老师,你们和我们一样,要忍得气啊,不然,够麻烦的。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病人可能是受了点惊吓,没有大的问题,主要是看他的父母是怎么样的人了,看你的运气好不好。六月份的时候,我也接到这样一个病人,微机课时上不该上的网站,被老师用教鞭在手指上敲破点皮,消消毒,包点外用药,捡些口服药就好了的,那家长不依不饶,啥都要检查,还要赔偿,真是太过分了,这样的小伤如果发生在他们自己家里,一张创可贴就完事。”
当梅秋诗校长赶到医院的时候,检查手续已经完毕,小明同学自己爬上病床静静的躺着等待输液。看到眼前情况,梅诗秋长长的吁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就好,今年学校评优不会因为这事受到影响了。他把麦浪老师叫到一边问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又去医生办公室向林医生详细询问伤情后,他知道学校里对自己不满的人不少,这事是无法对上级隐瞒的,马上打电话给市教育局局长,汇报了情况。
教育局石含生局长听完汇报,他可不认为这事有多少值得乐观的,叮嘱道:“如果家长来了你们要好好安抚,学生们那里也要做好相应的工作,千万争取别节外生枝。这段时间市里在举办菊花节,上级领导随时都有可能来视察,外地游人也多,要注意形象,别造成一点点不良的影响。另外,对当事教师要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对学生动手,这是局党委在大会小会上反反复复强调的,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说明我们广大教师的法制观念、纪律观念很淡薄嘛,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到位嘛。希望你们学校通过这件事,抓着机遇,在教师中进一步进行法制教育,把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把坏事变成好事。”
梅校长哈着腰一边恭恭敬敬地听着,一边不停地“嗯、是是是、好好好”的应承着。
话分两头,这天杨小明父亲杨全德在邻居家小卖部后面的屋子里打麻将,刚刚做了个极品,并且逮着了三家,心里美滋滋的,叫老板拿来一包“玉溪”牌香烟,一人丢了一支,自己也点了根。
正闭了眼美美的享受着,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小明班主任顾老师的电话号码,心里想是不是坏小子又出啥毛病了,迟疑一下还是按了接通键,那头传来顾熙焕的声音:“是杨小明父亲吗?”杨全德赶忙答应了,“你家杨小明今天物理课时在教室里晕倒了,现在送到第四人民医院治疗,在三楼二十一病房,已经清醒过来了,情况不严重,你们家长来看看吧。”
今天杨全德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正想见好就收,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现在有了这理由,真像来了及时雨一样。他等把这盘的帐结完,马上站起来说:“各位,刚才老师打来电话,说我家小明现正在医院里头,要我们马上去看看,耽搁不得。今天就到这里,哪天又来陪你们打。”
坐杨全德下家的人今天手气不好,正想翻本,对杨全德离开心头不满:“输家不开口,赢家不许走,你娃是不是扯的哚子啊,赢了钱想跑?”
杨全德争辩道:“哪个龟儿子惑你们,你们刚才是听到的嘛,不信我拨刚才接的电话你们听听。”
另一个老好人挥挥手:“算了算了,哪个愿意拿娃娃得病当离开的借口啊,你快点去看看,有啥事就招呼一声。”
杨全德回家去和老婆胥淑芳说了情况,要她不要紧张,在家里等他电话,估计没有啥问题的,交代完后便风风火火赶到医院。看见正在输液的儿子和旁边同学说着话,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上前问儿子情况,那学生马上就离开了。
杨全德拿眼睛紧紧盯着儿子问道:“小明,你把老子吓惨了,咋的嘛,平时你又没有头晕的毛病,怎么突然就晕了呢?是老师送你来的?钱是哪个帮垫付的?”
心虚的杨小明让老汉盯得心头发毛,不敢正视杨全德,看了看窗外才迟迟疑疑地说:“爸,是这样的,是······”
见儿子吞吞吐吐的样子,机灵的杨全德一下子明白里面有什么蹊跷,他把病房门关好后,非常严肃地追问道:“跟老子说实话,是啥原因晕倒的?不说实话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
杨小明还是不敢看老汉,低声说:“是我上课整同学,物理麦老师用书打了我的头,我就晕了。”
杨全德知道他这小子从小就会装疯,但是他知道这时候不能说这头,感觉这里面有点机会,就换了温和的口气问儿子:“当时晕得厉害不?”
杨小明急忙回答道;“当时有一点晕,来医院就好了。”
杨全德正色阻止儿子道;“你娃娃别乱说,哪里能好那么快的伤病?你好得这么快,很快出院同学怎么说你呢,现在你跟老子老老实实的睡倒,少说话,至少要明后天才考虑出院。我去问问医生,看看情况再说下文。”
杨全德刚走出病房,有两个人就围了上来,一个用摄像机紧紧罩着他,另一个拿麦克风的年轻人对着他说:“我们是《湖安晚报》和湖安电视台的联合采访组,请问您是受伤学生的家长吗?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们当家长的有什么感受?你学习过《未成年人保护法》没有?你想怎样拿起法律武器捍卫孩子的尊严?”
连珠炮一样的提问让第一次面对镜头的杨全德慌了神,他镇定了片刻,在心里盘算好了才说:“孩子情况不太好,哪个父母不为孩子担心呢?老师管教孩子是应该的,不过······”说到这里他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回答,心头乱糟糟的没个头绪,便侧身跑开了。
来到楼梯转拐处,杨全德冷静下来,先和家里打电话,告诉妻子孩子没什么好要紧的问题。挂了电话,他突然想起那记者说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心想他这样问我,里面是不是有啥玄机。于是马上来到新华书店去看看有没有那个什么法卖 。这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进书店,跨进去找不到东南西北,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见他这样,走过来亲切地问道:“先生,请问您想卖什么名字的书?”
杨全德对这样的称呼有些不大适应,顿了一下才说:“我要看本娃娃保护法的书,你们有没得?”
女服务员笑了:“有的,您跟我来。”
当把《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二十一条反复读了几遍后,杨全德买下这书,小心的装在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妻子胥淑芳的电话:“老婆子,你去叫上在家的亲戚和闲在家的乡邻些,二三十人就可以了,把他们约到医院来,就说我家杨小明让老师打伤了,住在医院里,我一人势力单薄,大家来凑凑人气,人多力量大,嘴多不撒饭。”
《湖安晚报》派来采访的年轻记者叫连鸿飞,他尾随杨全德到了新华书店门口,没有跟进去,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看见杨全德在认真的阅读《未成年人保护法》,心里一阵高兴,拿出手机接通晚报在第四医院的新闻线索情报员:“王姐,我是晚报的连记者,你提供的线索很好,我回去一定记得在你的绩效栏上给你加分,谢谢啊,王姐。”
打完电话,连鸿飞哼着小曲回到医院,溜进医生办公室,在女朋友林凤至的座椅上大大咧咧的坐下,随手拿了张报纸翻看,得意洋洋地唱着:“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
连鸿飞和另一个记者从车上风风火火的跳下来,直奔住院部时,林凤至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得清清楚楚,一种莫名的不快涌上心来。
她们医院有一点点风吹草动这两家媒体都是最先到达的,医院里难免有医患间在理解和价值取向上的分歧,许多事双方心平气和的坐下来是可以解决的。媒体一但介入,有时候的报道不免要带上采访人的主观色彩,再加上连篇累牍的跟踪报道,字里行间还明显的有跟双方加油打气的意思,本来不严重的事闹得越来越不可收拾,最后只好走法庭解决一条路。
医院也意识到自己内部有别人安排的眼线,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出这些线人,院长曾经在全员大会上动情地抱拳作揖:“我恳切地求求各位,不要把我们医院的事动不动就捅出去,不要把医患矛盾当成你发财的垫脚石。请跟我们一个安宁的行医环境吧,我们压力太大了,患者和医生是共生依存关系,而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悬壶济世是我们大多数医者的理想,请不要把我们妖魔化,我代表大家求求你或者你们了······你们也是医院的一分子啊,如果医院跟闹得办不下去了,人家还要你提供什么线索啊。”
林凤至把连鸿飞对杨小明父亲的提问听得清清楚楚,一阵凉意袭上心头,她在心里问自己:关键时候看出人品高低,这就是自己准备托付终身的人吗?
他们经人介绍认识的时候,人们都说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社会普遍价值观对林凤至也起到很大的暗示作用,她也觉得小伙子长得精神,工作也不错,便一心一意和他相处。慢慢的她发现他们的价值观相差甚远,这连鸿飞的功利心太重,虚荣心太强,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可以不考虑是非善恶。在他眼里,自己的报道关注度,上版数是第一位的。
躲在医生临时休息室里的林凤至听到男朋友哼唱这样的歌,很是生气,美目含怒,小酒窝气得一抖一抖的,走出来一把夺下连鸿飞手里的报纸,“大记者同志,请不要在医院里高声喧哗,你的目的恐怕已经达到了,你还是好好养养精神,等着看好戏,写轰动新闻吧。”
连鸿飞正在兴头上,突然间被女朋友兜头一盆凉水,特别是“你的目的达到了”这句话一下点中他的穴道,联想到近期来林凤至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心里一股无名火也窜上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高兴了,我还要放声高歌呢,你管得了吗?”
林凤至正在气头上,毫不示弱地说:“哪个稀罕管你,你是名记者,无冕之王,纵横天下,我一个小小的医生,卑微得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哪一天让你们给逮着什么把柄,饭碗都要整落。”
看见漂亮的女友这样生气,连鸿飞觉得就这样闹崩了实在不划算,换了副笑脸,做出要拉女朋友手的样子,伸到半路又故意停下来,温柔地说:“好了,别生气,是我不好,以后你们医院的事我尽量不来报道。”说完迅捷地拉着林凤至的手“我们好久没一起好好说话了,等你休息的时候,我开车来接你去我家,好不好?我妈都在我面前念叨你几十遍了。”
林凤至不为所动,冷着脸说;“你妈是念叨你为啥不听他们的话,和我这个没有背景的小医生一刀两断,去追副市长的千金小姐吧?我才不去你家,我们老百姓的后代,跨不过你家那高门槛。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煽风点火,让小事化了 ,医院里够噪杂的,我们不愿意看到节外生枝。老师们也不容易,我们这里看到的类似事件,只要你们搅和进来,不管原因怎么样,最后结果老师们都是惨败。放过他们吧,你也是老师教出来的。我真的很不理解,一个让老师战战兢兢、灰头土脸的社会会有多么美好的未来,我相信国家不会让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的。”
“主编把这事件交给我全程跟踪报道,我决不会半途而废的,热点新闻是我们媒体的生命之源立根之本,你不理解,我不怪你。”连鸿飞觉得女朋友管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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