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晴

     “同台做你对手心连戏，浪漫台上另一片天地，缠绵动作会看的心中都欢喜，一点一丝未忘记……”一曲月夜的笙歌浅斟低唱，于远古宛转惊醒了沉睡千年的曲调。许多往事，一路踏歌而来。洞开斑斑锈锁的心扉，飞出一线线柔柔的情，上演着一幕又一幕恍若隔世的折子戏，宛如挥手袖底风，散出幽幽一缕香。

    也许，冬是一场恍惚的寂寞，深不可测。当沉香与文字相怜相依时，当挑灯的手势落满锈迹时，当穿梭的曲声不知流落谁恪守的墨迹时，这一切让人猝不及防。倚尽寒窗听雨漏，谁晓双眉瘦？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伸手想抹去夜的浓彩，故事里所有的章节缓缓流落在十指下，这些精心堆砌的文字，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此时夜色正浓，未名的记忆，已随缥缈的云烟纷至而来。恍然在某个轮回中，一个陌上女子打自江南走来，髻边斜插一支金步摇，走过诗经离骚，走过唐宋古香，走过那白墙黛瓦，走过那小桥流水，只是为了那千年的相约，为了那前世的约定，为了那今生的邂逅。这些踩出些轻轻浅浅的印记，永远是最华丽的衍文，从古至今，用反反复复呓语的节奏，磨砺人心。

    一直以来，是在楚江还是洛水不停的踟蹰徘徊，已无关紧要，只知道，与你的相遇是，是我一生中最美的劫，你轻轻走入我的戏中，落入书卷，落入深远悠悠的故事中。于我眉心点了桃红，你的微笑你的容颜，都盛开在我软肋之上。而今，一遍又一遍涂鸦着那些桃红旧事，不知疲惫，不知倦怠，在晨钟暮鼓的离歌中散成了断弦绝唱：“你转身的背影，是我垂坠的心情，摇曳不出声音，精彩没结局的结局，你我故事如一幕戏，当观看我的人都散去，我才看见我自己……”

    午夜梦回时，是谁的眼无法穿越百年来的荒凉，为那些过往温柔的落泪？如今的我已然相信一人成城。独自斑驳，独自琵琶反弹，独自云烟。沉溺自已的舞台，与自已的对白平等相爱，任眉睫在风痕内，不过是荒凉的开场白。因为早已知晓。人生如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再于执着终究只是一场枉念而已。只是回首时。你依旧是我手中传诵的诗词，遗留下的是却是散场的寂寞。

       “戏里对白凄又美，愿意这样拥着你。借醉易开心，不希望惊喜我一生，只希望痴心一片演我自己。是我美梦都是戏，后世美丽的传记。我一生只想可演出一场好戏……”等待中，你只是个故事，永不再续。我依然演绎着属于自己的寂寞，在断章的诗句里拈花微笑时。蓦然回眸，曾经拥有的软言蜜语，转瞬间一切已是烟消云散。呼天为誓的诺言，只能在一篇篇华章中留有一抹香痕。相濡以沫的情深，也只是世人口里的传说。

    梦中。戏台上场境虚设，情节虚拟，评弹昆曲中的花园布景。清浅池塘，鸳鸯戏水。低徊艳绝，胭脂袖香，青衣娘子轻掂兰花指唱的这样扯连不断，欲断还休。如桃花一样在流香的扇面上，痴等那纶巾儒衫的公子蛩音如歌，轻叩月门。梦醒，原来所有风云际会只是一片水墨。你在句首，我在句尾，没有起承转合，风起时，我在眉睫上的台词在绽开的没落内，无法组织最后的放纵。

    梦中，戏台上一出梁祝意难忘。朝代和年月已是飘摇若梦，你我皆成了尼山书院的读书郎。琴萧轻轻合。辞赋切切吟。枕一则寓言安然入睡，轮回中幻化成双蝶嬉花。用倾城的泪换你一夜白头，莫笑我痴，只想与你在紫陌红尘中翩跹起舞。梦醒，周遭的一切隐退，只会写词的女子，“执子之手”都写累了，写得彼岸花开花落年复年，依旧无法与子偕老。

    梦中，戏台上你颔首含情，我浅颦轻笑正梳妆。月满西楼，透过远古纷扰的尘埃，在唐风宋韵、元曲诗词中，到处寻觅着你的前尘我的后世，相行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梦醒，你从未路过的小轩窗，原来一切只是一城风絮，云淡风清时捻指一笑。也许某一日这些词依旧是我十万软尘里的陈旧芬芳。

    梦中，戏台上你年华恰好。我红颜依旧。衣袂为我飘，袖香为你舞。 陌上花钿，卖花担上买得陌上枝，我敢比娇颜，听雨红楼中，你敢纵陪我醉三万场。梦醒，我四处张望，却杳无人影。你早也不在身边。而今，任我的笔墨怎样极力渲染，断字离章终不能书写曾经的缠缠绵绵。

    梦中倾情演绎，梦外落寞散场。剪烛西窗，独自饮酒听风，我如一抹被风吹斜的影子，柔肠百折的靠在这种自毒般的一面之词上。自欺欺人的相信渔樵问答。

       是谁说过，入戏与落幕只有一步之遥。蓦然惊觉，相遇与离分，恍如一出浓墨重彩的戏，没有最后的主题，也没有固定的演绎，而我，茫然失措的站在无从定位的位置，如履薄冰，不知该为谁而演。你云淡风轻地离去，独留我在戏台上倾情穿梭，一边哀伤莫名一边无处遁形。如果，爱你只能换来连场的心碎，我能不能改变结局，将最后的离散撰写成聚首成欢？只是，再唯美的笔触，都更改不了弦断，曲终，只余断章的结局。台上，是一个人的冷清，台下，依旧一地凉薄。
 
    掀起红尘的盖头，忆君时，十指冰凉忍不住俯身去捡拾记忆的碎片，七拼八凑，流落在一纸盈香的素词内。然，短墙残垣书写在纸上是凄美，握起却痛彻掌心，居留之中，刹那灰飞烟灭凄风苦雨。字词里，一切变得昨夜小楼，帘卷西风。于是，将“别离”的寥寂沿着低徊的唱词一路暗哑。从此，对白余涩，曲韵未谐。从此，不言想念，不诉感伤。挥手别过，原来这一切无可奈何的籍口，到最后寂寞的词语，轮回在故事的尾部。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底缃帙乱，重看忆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夜未央，弥漫的岚烟，唱一曲徵羽宫商伴飞花，吟一阕楚风汉月赏伤情。那些冷冷暖暖的曾经，那些淡彩浓脂的过往在稿纸上不断被泼墨风干，空空落落的浮华，披着月色黯然浮动。已不知拍响谁家的寂寞门环。推开重重庭院那扇门，“依呀”的空响递云时光次第。院内早已不是往日情景，只有悬在空中的手势用尽唯美的诠释，在轻尘染就的印痕里泪读《牡丹亭》，唱词依旧在残更时分诉说着：“为我慢归休，款留连，听，听这不如归春幕天。难道我再到这亭园，难道我再到这庭园，则挣的个长眠和短眠？知怎生情怅然，知怎生泪暗悬……”

    古雕绣窗外，那弯旧月悬挂在柳梢枝头，一些故事，一些断章，都是注定不能拥有温暖，结局从始至终无力改变。盛世浮沉，淡花淡汝淡沧海，衣袂翩翩，花影叠叠，那一个完美的戏台上，曾经的似水流年演绎着别样的风花秋月，如今冷冷清清，“情”字如是凤毛麟角，人已散，心也倦，虽然我只是遗忘的幻影，一滴滴离人泪未必是暗伤的凭证。那么，你告诉我，你演过的这场戏，戏中我也不过只是你的红颜知己，我亦知足。“台前热吻我更加入戏，愿令台下也感觉滋味，红颜遇上戏中关心他的知己，短短一生亦完美……”希望多年之后，当你想起我时，唇角会漾起淡淡的微笑，一如当年清风拂月般的模样。

    今夜，一声悲笳惊明月，凌空水袖边的遗风中，唯有那首老歌依然哀怨婉转，唯有那场旧梦依然次第分明，而你，是否只是那一幕戏中的偶然而已？无须更多言语，于你于我，已是从此了休。窗棂外有风初过，摇曳一个琉璃般的曾经故事……

        末，站在“地老天荒”的誓言上，一切只是蓝田一渺云烟，已幽然散尽。面对一页素笺，想将案余废墨演绎成一幕戏，观看着，醉笑着，一任眼底蕴泪。此刻，语尽文思骤停，此刻，低眉静坐淡然，此刻，一切云淡风轻……






文字，落花听雨，编辑，陌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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