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宜

我想着海子的诗句，打量着海子的故乡。
很静谧的山村。





    









 
  到了这里，已经中午了，我怕这个时候去海子家打扰老人家的午饭，我就在路边一个小商店买碗方便面泡吃了。吃面交流中，我才知道我骑走过了，我已经到了公岭村。返回，一路下坡4、5公里很快就看见了路边的一个牌子。我不知道我路过时怎么就没看见，是忘了6公里的概念、是欣赏路边风景的缘故吧。

   高河镇查湾村（当地人把查念zha一声）这是皖南最普通的村庄，我按着指示由此上行50米左右的时候，看见一个院墙很低矮的庭院当中坐着一个老太太，我站在庭院门口的路边时，老太太大概听到了动静，也正好抬头看到了我，冲我莞尔一笑，接着又安祥地低头看她的书了。我本想要向她打听去海子家的路的，我刚想开口，一抬头，看见了“海子故居”四个大字。这应该是海子妈妈吧！
         “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想我”——此情此景，我想到了海子的一句诗。
   我站在路边，向庭院里的老太太问：您是海妈妈？老人抬头慈祥地望着我，我推车走进庭院，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海妈妈。老人接过我的身份证用当地口音的普通话，很通顺地念出了我的家庭地址。老人起身站起来，我端详着海妈妈：海妈妈慈眉善目清清爽爽的模样，是第一眼就让你有亲近感的那种老人。
  图片是我在路边第一眼看到海子妈妈的情景。海妈妈在看海子写的书。老人用围巾包裹着右手。

老人家在看我的身份证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海子的家。的来的路上路过一片商场，还想着给老人买些什么？因为不知道距离海子家还有多远，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实在不方便，就想着到了地方再买。结果，海子家到了，周围没有什么能叫得上商店的商店了。我转身出去，海妈妈问我干啥去，我问商店在哪里？买些东西去！老人阻挡着我去，并急着说：什么也不缺。我返回路口，转了三个小卖部，实在没有找到令我满意的商品，只好买了一箱核桃奶。
   我再次走进院落时，海妈妈换了一件衣服，我突然感到，我的到来是不是给老人家带来了麻烦？
   我随着海妈妈走进堂屋，海妈妈站在堂屋脸朝着右侧房间用本地化对房间里的人说些什么，我只听清了：她63年生人，大海子一岁。原来房间里有人！我向房间里看，一位身体硬朗头发斑白的老人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想必一定是海爸爸了。向老人家问候，海爸爸，看了我一眼，脸上略过一丝很真诚的笑容瞬间就消逝了，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看着我。海爸爸年轻的时候一定很俊朗。尽管二老已经暮年，但仍然能看得出二老年轻时候的模样一定都很标致。现在我知道海子为什么长得俊秀了。简单地问候，瞬间的一眼，感觉海爸爸很率真，也很倔强，像个军人！我和海妈妈出来，海爸爸仍旧一个人坐在那里。他在想什么呢？海子去世的日子近了（3月26日）清明近了，老人家在想他们的海子吧？
   海子故居是幢坐西朝东的三间瓦房，北侧一间老人家住，厅和南侧是海子故居展览馆。故居的正堂，悬挂着海子肖像和对海子的介绍，还有海子个时期的相片。。。











   我在堂屋仔细地看着海子的相片和有关介绍，再看端着一只肿胀的手、纤弱身躯的海妈妈时，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肆意地流淌。。。。。。我庄重地走近书房，书房的墙上挂满了“海子永恒”之类墨宝的匾额及条幅。。。海妈妈先我进了书房拉起窗帘。海子妈妈告诉我，那写字台是海子用过的，海子妈妈示
意我坐下，我站在海子用过的写字台前，感觉空气都是凝重的，我不知道我配不配坐在这里。海妈妈翻开写字台上面一个“海子故居来访登记本”告诉我，政府要统计的。。。泪眼模糊的我，看了好一会才看清上面的信息，我郑重地签上自己的信息。我看了一下，当天在我来之前，已经来过了四位人士。我大概地翻看了一下第一页第一行的时间，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签了差不多一本信纸厚度的名字。我不知道那么多陌生人突然闯进家来，逗留，然后拍照是何种感受，我不敢想，只是小心翼翼的，想保护些什么，又不想去触动些什么。
   故居内，有海子的旧物：布袋、像章、烟斗、水壶、各类证书、身份证、旧照、相册等等；政府赠予的书柜里，有海子看过的书和海子自己写的书。
   摆放海子作品及遗物的橱窗里，有一只泛白的背包，它让我想起海子的诗句——“它旧得很好看”

海妈妈说，电视机是海子88年给买的，89年海子就去世了。







海妈妈清楚地记得每件物品的时间。



旧书包

   听完海妈妈对每件物品的介绍，我们坐下面面相对，彼此都留着泪水。我以为，二十五年了，老人家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呢。。。我为海妈妈擦着清澈的泪水，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家。我不想提及海子，更不忍心问我准备了几年的话。。。我躲闪着什么，对于海子，我只说了：他没挺过去!老人家马上应和道：嗯，他没挺过去，如果挺过去就好了，就你这么大了！。。。坐下来的时间里，老人家更多的是了解我的情况，问我的生活，我的父母、孩子。。。我们聊着现在的生活。。。老人从抽屉里，拿出两幅相片。




海妈妈说，因为1988年7月25日海子写下了《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诗歌，2012年7月25日在青海德令哈落成了海子纪念馆。我问：开幕式您去了吗？老人说：青海组织者，担心我年岁已高，邀请家人去了。说此话时，老人家脸上浅浅地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我看见写字台上正放置一本《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我自语道：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我们坐着聊着，海妈妈一直用她的左手拉着我的右手，擦完泪水再来抓我的手。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轻轻抚摸海妈妈摔骨折已经两个月还不愈的右手，想带着老人家去怀宁的医院复查，但又担心我一个外人带海妈妈去医院，他的家人感受不好，再说，老人家也未必同意我带去医院复查呢。。。
   海妈妈说，海子离开人世二十五年来，每天都有到访者。看着老人一直擦拭着眼泪，我感到：人们的到访，是不是无意中揭扯着老人心中的伤疤呢。
   海爸爸走出房间，站在堂屋面向门外，后来，我知道，老人面向的是海子墓地的方向。

看着老人的背影，我想，我的到来让海妈妈难过。让海爸爸又想起了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一种怎样的痛啊。我开始后悔来海子故居了，想到这里，我眼睛又模糊了，那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这个已逝却一直被提醒的环境里，不知老人是否愿意，又是怎样的心情？每一个到访者的来到，都是在提醒他们失去的孩子。想到这里，我决定赶紧离开，于是我提出去海子的墓地。临走前，我和海妈妈合影留念。海妈妈看了相片说：不好，我的（伤）手给照上了，不好看。八十岁的海妈妈话一出，我有点意外，大概自己是个粗人，我不会在乎这些细节，我相片上常常会出现因为衣服口子的错位而衣襟不齐的情形。海子的尽善尽美的性格是来源于妈妈？

我们重新又照了一张，海妈妈看见相片没有伤手了，满意了。（此时，我应该对海妈妈说：请您原谅呢）

   我们合影时，海妈妈像个孩子似的依着我，我感觉我能抱起海妈妈，她是那么的赢弱、单薄、需要关照。我想抱起海妈妈，把她揽在怀里安抚。。。就在那一刻，我突然不能原谅起海子来！
   我不懂海子，我只是喜欢他的诗歌，海子性格活泼,自尊心强，纯洁，偏执，倔强，敏感，喜欢流浪。。。我不懂诗歌，只是喜欢我看到的几句海子诗歌的意境。海子自杀后，人们从不同方面去理解海子的自杀、原谅着海子的自杀。但，当你看见他年迈的父母、知道他们为他留了二十五年的眼泪的时候，你是不能原谅他的自杀的。海子当年以十五岁的年龄考入中国最高学府的荣誉与自豪早已经灰飞烟灭,对于父母，他们宁愿自己的儿子是个健康的农民儿子，也不愿意他是一个短命的天才。只要世上有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就不能选择自杀。父母给予的生命，除了上帝，谁也没有权力去终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