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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阁官方一群第一期作业‖云子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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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整个城市都安静的时候，这条巷子更显寂静。


这是一条坐落于B市最东面的旧巷子，鱼龙混杂地聚集着各式人物，却都是些在城市里辗转以求三餐温饱的穷苦人。当然，也有流浪在这个城市里图房租便宜的流浪者，诸如写作的，唱歌的之类。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巷子尾的一户人家窗户亮了起来，随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今天怎么这么晚？”
“没来得及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孩子睡了么？”又是一阵关门声后，巷子外又恢复安静。


天空尚还昏暗，几户人家的窗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在黑暗里显出微微地温暖，也就只是微微的而已，几缕风吹过巷子，带着一丝蒸面的香味。


他轻轻翻了一个身，双眼微眯。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房间，晕黄又模糊。外面门开了又合上，夹杂了女人的叮嘱，仿佛就是平常的一句话。然后从外传来小小的声响，打燃煤气，锅瓢相碰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来得小心翼翼，他知道是母亲在做早饭了，不想吵醒他才做的那么小心，他微微叹口气，打开床头的小台灯，看起了课本。那台小台灯是他八岁时的礼物。

二

天色微亮的时候，巷子里的人都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男人们收拾衣着出了门，在家的女人边做事边你来我往的闲聊，也有例外的，他出门时看了看隔壁的两户人家，一如既往的关着门，似乎所有的热闹都与他们无关。
几个小孩在前面叫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做完，你们谁做完的让我抄一下吧？”
“老师让背的课文我也没背完，怎么办啊？”
“江城一定做完了吧，他每次都把作业完成得很好。”
他走在他们身后听着那些谈话，一路沉默。江城，是他的名。父亲说他的老家在C市，他是在父母亲搬来B市才有他的。父亲说C市有条江，于是为他取名江城。


有辆车从他们身旁开过，扬起一阵灰尘，让人觉得开车的人那样的嚣张。江城认得那车，他们班一个有钱孩子家里的，每天早晨送他去学校，下午又来接他回家，惹得好多同学都羡慕。

“要是我家有这么一辆车就好了！”
“你有辆自行车就不错了，哈哈…”
身边的人又开始有过无数次的谈话内容，唯有江城至始至终都沉默无言。

三

正值春浓时，学校里花开的很好。是吃午饭的时间，江城班里的同学都喜欢捧着饭盒聚在一起，讨论今天妈妈给他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哪个的妈妈做饭好吃。江城总是默默寻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吃完静静回教室。这一切安静得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但今天似乎出了点意外。

江城正坐在花台边，花台里有棵花叶繁茂的树，江城叫不出那树那花的名字，只知花开时很香，会惹得许多女生惊叹以及想要摘折，正因如此，学校规定摘花就会受到处罚。
收拾好饭盒，当江城准备离开时，有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江城，现在没有人在这里，你帮我摘朵花吧？”是他们班里的班长。
江城有些犹豫，看了班长又看了看花，想到学校的规定准备开口拒绝，班长却先开了口：“我很喜欢那花，现在也没人会看见，不会受罚的，帮我摘一朵吧，好不好？”
平日里的江城是少言的，但从不吝于帮助他人，故很是能得老师们的夸奖与喜爱。此次面对班长的请求竟也不知怎么回答，眼睛看了看周围，确实没有人，于是心一横，正要爬上花台，一声大喝忽然从身后想起：“你！在干什么？”
“你想摘花吧，跟我去办公室！”那人是教导处的，上来便对江城说道。江城想要辩解，但看见班长欲哭的样子，还是选择了沉默。

下午放学后，江城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语重心长的对他进行教育，江城却一个字没听进去。班主任讲了许久，看他沉默寡言，又想他是班级最听话的孩子，便放他走了。
“今天江城怎么还没回来？”江城回家便听见妈妈的自言自语。
“妈，我回来了，今天老师留我讲题，晚了点。”江城没有告诉母亲实话。
中午他从教导处出来走到教室门口时，听见班长和其他人的嬉笑声，班长说：“老师不是认为江城最好么，看这次江城怎么办！”




四

此后的日子变得平静起来，巷子里的人始终忙碌于生计，江城照样和另外几个孩子上学放学，照样是老师们眼里的好学生，照样沉默寡言。
只是时间从春变夏，很快要期末考试。小学升初中。

江城在屋里做着习题时，听见外面的母亲和邻居大妈的对话。
“我们就要搬市里去了，所以想让我家林林考个市里的好学校，你们家江城呢，他成绩那么好，你打算让他都哪个学校？”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和他爸爸商量商量再说吧。”


夜色尽时江城还未睡着，母亲在客厅等着父亲回来。
过了很久又似乎才过一会儿，江城听见门开的声音，父亲回来了。


那天晚上，江城一夜未睡。


考试那天早晨父亲依旧早早出了门，母亲照例早起为他做好饭，巷子里尚还安静，凉凉的晨风里吹散开包子的香味。

江城出门时看了看这条老旧的巷子，又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他家左边的那户窗户亮着的，白热的灯光因为隔着玻璃有了几分柔和，隐约见屋里的身影，伏在桌上在写什么。那个人原来是搞写作的。



五

毕业后的江城留在家里帮母亲做家务，父亲似乎更忙了，每天早起晚归，母亲也为自己找了份工作，变得更加辛苦。这一切，江城看在眼里。

巷子里的老人家有时看见江城总会对他说：“江城，你父母为了让你上一所好的学校不容易，你要争气啊！”江城每次都沉默的低着头，直至老人家叹着气离开，抬头时眼里却蒙着一层水雾。

他记得以前父亲有次回来时腿受了伤，在家里躺了半个月后不顾母亲劝嘱又出去工作了，他永远记得父亲那句话：“我不出去，你和江城吃什么，江城怎么上学？”
那时天还未亮，父亲关门的声音小心又沉重，余留满室的沉默，他下床走到房间门边，看见湿了眼眶的母亲，心里想着一定要争气，以后让他来养父母。

父亲从不对他说起工作的事，直到那次，父亲回家拿东西，他便偷偷跟着跑去了父亲工作的地方，只一眼，便让他再也不忍去看。
父亲没有什么手艺，只能在工地卖力，不管寒风烈日，只要工地有活他便去。他看见父亲时，父亲正在和另外三个人一起搬一块大石头，那是个狭窄的通道，机器不能用，全凭人力。父亲走在右前方，用左肩抗起木棒的一端。他模糊的视线便只看见父亲咬牙隐忍的表情...

小时候他看见别的小朋友有漂亮的房子住，他问父亲为什么他们没有，只能住在那个巷子里，父亲说他们是进城打工的，买不起房子，那条巷子里的房租便宜。后来班里的同学问他住哪儿，他回答说是住在巷子里时，那些同学眼里是同情与嘲笑，仿佛他是个异类。
再后来，他便再也没有问过为什么别人有的东西而他却没有的问题。





六

夏日的热辣终于到来，巷子里却有几分凉快的感觉，江城经常坐在门边看着这条巷子。
老旧的房屋，布满了岁月苍老的痕迹。不经意的可以听见几人的闲语，复又变得安静。
夏日的傍晚巷子里会热闹些，男人们坐在一桌喝酒，女人们摇着蒲扇坐在一起聊天。母亲也会去聊一阵，父亲晚上还是晚归。

这个傍晚江城依旧坐在门口，女人们聊得很热闹，因为听说有明星要来这里拍电影。女人们越讲越兴奋，江城听着没意思便进了屋子。

到了深夜，江城被一阵吉他声吵醒，是右边的那个邻居屋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吉他声，像是很久不弹了，彼此都生疏的感觉。
夏夜里有虫鸣的声音，混着吉他声显得这个夜分外安静。江城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妈的！大半夜弹什么弹？”一声怒吼忽起，声源是来自江城家的左边。紧接着，吉他声戛然而止。夜又安静了，仅剩下虫鸣声。
再然后，吉他声又响起，已经不再是之前那般生疏。江城听不出那是什么曲子，总觉得在这样的夜里有了些愁意。

之后的几天，江城时常听见那吉他声，有时在白天有时在夜晚，像是一个人的诉说，诉说很久以前的故事或诉说一种希冀。也时常看见另一边的窗户亮着，白炽灯光透过玻璃后呈现出的微微的质感。



七

半个月后，这条掩在城市身后的深巷忽然就热闹起来。

江城坐在门口，看着很多人忙忙碌碌，他们这些住在巷子里的人却成了闲人。
不远处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拿着瓶矿泉水小口喝着，有人递给她一块干净毛巾，她接了对那个人笑了笑，又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
江城的目光对着那些人一一扫去，指手画脚的导演，穿着庸容旗袍的女演员，有着民国时打扮的男演员，还有那些坐在一旁无人理会的群众演员。江城第一次真实的看见了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的人物。

几个邻居的伙伴跑到他身边，他听见一个个说：“江城，以后我也要做明星，多帅啊！”一旁有人附和道：“就是啊，你看那个人，帅毙了！”边说边用手指着正站在他们对面的那个男人。

江城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的便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正在和另一个人学习武术动作。江城看过去时，那个人正在练习一个回旋踢，潇洒得很。而江城身边的伙伴也随着那人的动作发出一声惊叹。

此刻，连平日少见的两个邻居也出来看了。江城 看见那个写作的和一个陌生人站在一起，手里还拿着一大叠资料，那个人接过他的资料看了看，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又舒展开来，脸上露出几分笑来，最后把资料递还给他，说了几句话又走到了导演身边。江城看见他微微松了口气，看了看远处那片蔚蓝的天空，似有什么就此落地般，带着笑容回到了屋子里。



八

时间过得很快，演戏的已经离开了，一起离开的还有他们的邻居，那个写作的，江城还能听见吉他的声音，总是在傍晚时分响起，聚在一起聊天的女人们有时会停下来听他弹，他便索性弹给她们听。

上次来江城家与母亲聊天的那个女人真搬家了，搬去城市里，搬家时邻居们都去看并说些恭喜的话，仿佛搬家的是他们自己。

那天江城没去，他和那个弹吉他的坐在各自家里的门边，吉他声依旧，江城听出是一首悲伤的曲子，然后江城听见他说：“我要走了，去另外一个城市，或许还是住在与这里差不多的深巷里，或许有一天在某个地方，我的音乐被人认可，那时候我就真正的完全走出这条深巷了吧！”
江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片深邃的天空，忽然想起那天那个写作的人看天的表情，他或许是找到了属于他的天空，走出了这巷子。

八月底，江城要去上初中了，是市里一所很好的学校，父母亲很是高兴，报名前的那个晚上父亲早早回家，母亲特意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巷子里也飘散着食物的诱人香味。

报名的那个早晨，是父亲带他去的，路上，他看见太阳升起的地方，那一抹阳光冲破了云层，染红了半个天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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