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春风遍,杏花独早开(雪小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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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盛开の村庄 
 



杏花开得早。

还着棉衣,乡野间,道路边……那最早让人惊艳的白,在冬天还黑得遒劲的树杆上,点缀着的,就是杏花了。

最像中国山水画的,我的心里,是杏花。

小小的,白白的,早早地接受了春天的邀请。

是有些羞涩。当然是羞涩。在一片萧条的肃杀中,这样的柔情是致命的。是带着极度诱惑的妖气,却那样端端然然地,开了。

杏花春雨里。这又是山水画了。

古人的画里,房前屋后都是杏花。刚刚吐蕊的杏花,一个人,吹笛。两个人,饮茶。应该是黄昏吧,应该是有薄薄的一层雾气。是春雨,还是春风?



 

杏花盛开の村庄 




那样的美,是销魂的。

即使说出,也是薄的,轻的。

所有的花儿,杏花和蔷薇最像少女——永远的少女,即使凋了谢了,也永远是少女的样子。青涩,害羞,寡言。带着势孤的样子,连姿态都有些茫然。

这类的女子,和年龄无关。到老了,依然是少女——她是她自己的少女。

张艾嘉、吴倩莲、桂纶镁……没有中年,就停留在了那里。

“东家小女贪妆裹,听买新花破晓眠。”这是明朝画家沈周眼中的杏花,他画的杏花,十分饱满,大概和自己一直东风顺的境遇有关。而陈老莲的杏花,有种淡淡的清愁,却也是喜悦的。相比较而言,我更倾心于后者。

不张扬的低调。杏花,它无意苦争春,却早早就一片惊艳之色,三两枝就要人的命了。

微雨的黄昏里,走在杏花春雨里,可忆前生,可味来世。愿意此时死去,或者凋零。



 

杏花盛开の村庄 
 




少时,去摘青杏,最贪的,就是那一口酸涩之味。成熟了红了,就甜腻了,就索然无味了。

不待春风遍, 烟林独早开……春风开遍时,它就抽身了。隐身于春天的江湖,不言不语了。

那春光无度时,就悄然地绽放。

你不在意时,它开了。

你看到它时,它让你惊心。

杏花,虽然这样小心翼翼,也照样担待上轻薄的罪名——你以为你布衣素裙清水洗面就不沾尘吗?流言到处都是,它照样地开着。一如既往地羞涩着,一如既往地和春天深情相爱。

一波春水绕了花身, 那白色的杏花最妙——一身素白,却白得这样俏。俏得这样绝色。一白倾城。那观花的人,赏的,就是这凛凛的白,带着初春的冷,带着初春的清。




 

杏花盛开の村庄 
 




纵被春风吹作雪, 绝胜南陌碾成尘……在陌上,远远的,只看到一棵杏树。黑的陌上,顿然如悟禅机,都明白了。这一生,只愿意做这一春的杏花就够了,在这春天里最美的黄昏,如果恰好遇到那心爱的人,轻轻地问一句,你在这里么?还等什么呢?

黄永玉说,杏花春雨里,就想找个人说说话……每个人都愿意让懂包围着。可是,不懂的时候,就一个人发呆吧。那杏花,那春雨,那绵绵无期的被侵略和掠夺的心呀,一下就会邪恶起来。

没有办法。美好的事物天生就有这样一根脆弱的神经,轻轻地一唤,它就来了。来了,就驻在心里了。

杏花,以最低调的姿态诱了人间的俗世妙人。

在向晚的黄昏里,骑了自行车,向北,再向北。折了几枝杏花,插入一个最老的汝窑的旧瓶中。张岱的墓碑上说他自己好鲜衣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这里面,一定有杏花。

不艳,却脱俗。

不腻,却清幽。

不争,却夺了先枝。


 

杏花盛开の村庄 
 




杏花,就是那隐在人群中的低温女子。即使再隐,也一样明亮,一样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息。那黑的枝杆,让它更妩媚,那初春的冷,让它更冷香。

少时,家里挂了一张古画。一个中年男子,吹笛。那纸泛黄,仿佛暮色是可以看得到的,仿佛那笛声也是听得到的。而那杏花,有清冷而凛洌的冷香。

那画的名字,至今记得:杏花春雨里,独自吹笛到天明。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一个人,低低地吹,吹了一夜。杏花都吹落了,雨都落尽了,可是,笛声还在。伴着杏花,伴着这一个人的肃肃与萧萧。

这况味,恰是中国画的况味。

少年时,曾一味沉溺于西方。对中国画甚是抵触,甚至是觉得浅薄而俗气。

年龄长了,看出了它的好。深美清远的好东西,一定隐于光阴之外——你过尽千帆才看得到,你走遍万水回首时,它在灯火阑珊处。

如果这个人恰巧站在黄昏的杏花树下。

如果还有一场雨。

如果轻轻地吟着《诗经》中的青青子衿。那是每个中国文人的清幽之梦。

杏花,在时间之外,在光阴之内,就这样等待着那些寻梦的人,翩然而开。 




 
杏花盛开の村庄 
 
 图文:网络 编辑:山川 
音乐:问酒杏花村 二月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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