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雁:献给我那如泥土般芬芳的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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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这是已步入暮年的作者的泣血之作。作者尚在襁褓中,其父即被炸死在抗战末期的逃难途中,其母颠沛流离,改嫁穷乡僻壤,年仅四十即饿病而死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一颗缺少父母之爱却又强烈渴望父母之爱的心灵,一个期盼报答父母之恩却再也寻不着父母身影的赤子,只能以怀念和祭奠来聊以寄托了。
逃难途中,我的父亲不幸中弹而亡,母亲只能用土块掩盖父亲的尸体。
每个人的命运,都与自己的选择有关,但有些选择,却是自己无法决定的。例如何时出生,出生在什么地方,你会有怎样的父母,能自己选择么?
1944年春夏之际,日寇发动了豫湘桂战役,我不早不晚,偏偏就出生在这年的三月。6月18日,日寇占领了长沙,我恰恰就出生在长沙。日寇所到之处,奸淫掳抢,无恶不作,所以我出生才三个多月,就开始了苦难命运的逃难之旅。
当时在长沙日新昌绸布店当店员的父亲,随同他那嗣母与嗣母娘家,携妻将子,随逃难人群向湘南方向逃去。到零陵县冷水滩一带时,天上出现了飞机。这是美国的十四航空队,是美国陈纳德的飞虎队,是来中国帮助抗日的盟军。可是,不知是飞行员两眼昏花看错了人,还是打了败仗杀红了眼,那种手掌长的机关枪子弹,却向逃难的老百姓头上扫去,我父亲不幸中弹,顿时血流不止。
母亲背着我虽逃过一劫,但在兵荒马乱之中,却无法送医救治父亲,一筹莫展的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血尽气绝而亡。年方二十四岁的父亲,就这样悲惨地客死他乡。
母亲用一些土块掩盖好父亲的尸体,还得跟随逃难人群往前跑。混乱中有人大喊前面有日本鬼子,难民们急忙掉头又往回跑。当母亲背着我往回跑经过掩埋父亲的土堆时,发现父亲还有一只手露在土堆外,只得含悲忍泪,又用一些泥土将这只手盖上,然后背着我继续逃难。母亲就这样失去了结婚还不到两年的丈夫,而我从此就没有了父亲。
父亲死后,母亲脱离了嗣祖母娘家的逃难人群,背着我沿途乞讨往娘家益阳而去,一根背带把我背在背上,背带绳深深地勒入我膝弯的嫩肉之中,她并不知道。我的膝弯至今还留下一道明显的疤痕。
母亲背我回到益阳后,寄住在志溪河娘娘庙我舅舅的家里。就是在这里,我与母亲共同生活了难得的三年。我三岁时,母亲带我到照相倌照了一张相,母亲梳着齐脖的短发,穿一件格子旗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站在她身边,留着西式头,嘴唇紧闭,五指并扰且紧贴裤子,一副严肃的样子。这张如今己经发黄的相片,是后来从姨母家发现并保存至今的,这是我们母子今生唯一的一张合影。
我与母亲唯一的合影
母亲改嫁酃县,直到上高中,我才千里寻母。
1948年,年方23岁的母亲经人介绍,认识了当年在益阳城警察局里的一位“曹督察”,他是酃县(今炎陵县)人。不久,他们结婚。益阳解放前夕,母亲随后夫去了酃县。母亲结婚时,与我祖父商量我的去留问题,虽然我的父亲早年已过继给了祖父隔房的本家兄弟,祖父家道中落已经快破产了,但他认为徐家的血脉去当“拖油瓶”有辱家门,于是我被留了下来,开始生活在益阳城里祖父的家中。继祖母已生有几个孩子,家中已有八张嘴吃饭,如今又添了我这个已经过继了的儿子的儿子,对于一个靠典当家产过日子的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我虽是孙子辈,却得不到任何呵护,也感受不到任何亲情。在家境窘迫、物质生活又十分贫乏的年代,我的生活状况可想而知。我就象路边一株草,谁叫我是一个没有爹妈的孩子哩!
1960年代我上高中时,一位叫徐振武的同学与我要好,在平时的接触交谈中,他了解到了我的身世。有一次他邀我去他家,说他母亲想见我。到他家后,他母亲告诉我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原来徐母已去世的大女儿,曾经是我那位继父曹督察的妻子!曹督察为人厚道,妻子去世后,对岳母仍然很好,故徐母很喜欢这个女婿。她知道女婿后来又娶了新妻并携带回了老家,其新妻留下一子在益阳,但不知其下落。当她无意中从儿子振武口中得知我的身世后,断定我便是那个没带走的孩子。
徐母将母亲去酃县后的一些情况告诉了我。原耒那位继父家在酃县的南乡水口一个叫横板桥的地方,家中还有一位老母和一不曾生育过的妻子。那里地处井岗山西麓,山高林密,当地农民生活很苦。
知道这些情况后,我迫不及待地想找到母亲,很快向酃县公安局写了一封信,要求帮我查找。酃县公安局很快来了回信,告诉我母亲住在水口镇的板桥村。得知母亲的情况后,我似乎是从混沌中猛醒:原来我也有母亲,而且还活着!长到十多岁,从我记事起,我脑子里从没有过父母的概念,更没有过生活在父母身边的感受,父母的有无及带来的影响,在我身上也就没有过比较。
母亲的健在,使我燃起了一种新的生活憧憬,让我好几个夜晚彻夜失眠。于是我按酃县公安局提供的地址,给母亲写了一封信。不久收到了回信,信中还夹有一张她与女儿即我同母异父的妹妹的合影。母亲坐在一条小板凳上,穿一件钮扣在一边的老式父母装上衣,交叉着双脚,连裤脚边都是向上卷着的;穿一双布鞋,也看不出穿没穿袜子。母亲很清瘦,完全是一个山区农妇的样子了。妹妹站在她旁边,也许是第一次照相,瞪着一双好奇的眼晴。
母亲与妹妹的合影
见了照片,我又萌生了要去看望她的念头。1962年在上高中三年级前的暑假,我拿出平日省下的十斤粮票,请舅舅帮我换了十块钱,便启程探母了。
我乘车经长沙、醴陵、攸县、茶陵,来到酃县。酃县到下面乡村虽修有了公路,但不通车,只能步行。从县城到水口镇再到板桥村有三十多公里,好在有条简易公路可沿路而行。我一大早出发,一边走,一边想象着被时空阻隔了十四年的母亲,饿了就吃带着的饼干,渴了就喝路边山上流下的山水。三十多公里,走了将近一整天,快到黄昏时分,来到一个公路边有着石柱石牌坊的地方。母亲信中告诉我,见到牌坊,就是到了。
公路边站有几个人,当一个瘦削的学生模样的人出现在这十分闭塞的穷乡僻壤,肯定很引人注目。没等我开口相问,他们便主动问我是否来自益阳,马上热情地为我引路领下公路,带到公路下的一座土基建成的陈年老宅,并大声叫喊我母亲的名字。
老宅里立刻涌出许多人,我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母亲。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激动,只是快步走上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似乎有些哽咽,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我叫了一声“妈妈”,眼泪就夺眶而出。母亲再也控制不住,也就抱着我哭了起来。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这孩子好单(瘦)啊!”我母亲也很瘦,在那家家吃不饱饭的票证王国年代,又有几个不是面黄肌瘦呢?
母亲给我一一介绍各位长辈和邻居,然后端出早已准备好的饭菜。这是我们母子分离十四年后的第一顿团圆饭,她不断给我夹菜,开始问这问那。我狼吞虎咽吃完一碗饭,她马上又给我盛上一碗。我长到十八岁了,谁给我盛过饭?夹过菜?母亲,只有母亲!我第一次感到有无母亲竟有如此大的区别。这顿饭让我品尝出了有母爱的快乐和幸福,感受到了母爱的甘美和温馨。
我与母亲相处了一个月,离开时,母亲送了我十五里路程。
在与母亲短暂相处一个月左右的日子里,我们形影相随,她干农活我跟着,她做家务我陪着,我们都仿佛要把岁月流逝的时光尽量补回来。回到母亲身边的第三天,我生病了,也许是从县城来的路上山泉水喝多了的原故,全身发起烧耒。母亲急了,马上找来山村医生给我看病,招呼我吃药。然后扶我到床上,替我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我,守着我……对别的孩子来说,这也许太平常了,对我而言,却是一种幸福的享受。这就是母爱吗?她使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恋,她使我曾经饱受世态炎凉而变得孤寂冰凉的心终于回归了温暖的怀抱,使我那无所依附飘浮不定的情感找到了最终的归宿。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母爱的震撼力!
有一次,我随母亲上山割茅草,两大捆茅草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吧,用一根竹竿插进茅草里,从山上挑下来也真够她受的。我望着母亲瘦削的身体,问她怎么能挑得动。她说是逼出来的。另一次我随母亲上山砍柴,休息时,我问起父亲的情形。我这一问,她马上就泪水涟涟。母亲告诉我,父亲中弹身亡后,她身无分文,只有父亲曾送给她的一个金戒子和父亲的一个印章。她把戒子、印章藏到一根竹棍子的空心节里,把竹棍子当作讨米棍,忍住眼泪和伤悲,一路沿途乞讨十多天,才好不容易回到益阳。刚踏上志溪河娘娘庙的土地,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惊动了整个娘娘庙,“满妹子逃难讨米回来了”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我舅舅当时在娘娘庙做木材生意,家境还殷实。他们兄妹五个,我母亲最小,也称得是养尊处优,却不料如今一身褴褛,乞讨回乡,兄妹俩也就抱头痛哭起耒。母亲讲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耒,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情境。我怕母亲伤心,关于父亲的事,从此不再提及了。
母亲在这里生了一男一女,女儿叫品香已九岁,儿子叫海华已七岁。家中还有一位七八十岁老母,还有继父的一位妻子,母亲要我喊她伯娘。这伯娘比母亲年岁要大许多,显得很苍老,与母亲相处很好。丈夫在外多年,她独守空房,还要照顾老人。丈夫回耒了,仍然独守空房,每天要干活做家务,她似乎早已听从了命运的安排,一切都淡然处之,也是一个苦命人。
这陈老土基大屋里,住有六七户人家,都姓曹。有一家是母子两人,儿子已三十来岁了,不知何故,尚未婚娶。另一家仅是一个孤老婆子。还有一家是大队书记,儿女已生了六七个。大队书记是继父的亲侄子,继父因当过伪督察,属管制对象,因此亲侄子也得公事公办。我以前写给母亲的信,都得他拆了先看,然后才交到继父和我母亲手里。老宅屋旁还新盖有一小偏房,住着一对中年夫妻,也是曹家亲戚。男的叫春华,是位老师。他老婆叫邓红玉,没有生育。母亲要我叫她为大嫂。
这地方有个风俗,一家来了客,家家请吃饭。先是曹家老屋的人家请,连孤老婆婆都请我。她的厨房与母亲厨房在一起,我们一老一小,对桌而坐,而母亲、伯娘就在旁忙她们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请我母亲一同作陪。曹家老屋的几家请完,然后是左右邻居、远近的亲戚朋友。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这是难得的口福了。半个多月下来,母亲说我长胖些了。我来时带了几条肥皂,对当时的农村来说,这巳经是奢侈品了,因当地洗衣都用茶枯皂角,很少见到肥皂。母亲舍不得用,只有洗我的衣服时才拿出来。
日月交替的快慢,全在于个人心里的感受,充满温馨的日子,感受亲情母爱的时光,怎么会是这般快捷?很快,离开学的日子只有几天了,我不得不离开了。母亲舍不得我走,但又怕耽误了我的读书,误了我的前程。当年,当我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不得不离开我;那时,母亲需要我留在身边时,我又不得不离开母亲。母与子,本应是脐断情不断,为何人世间会有这么多母子分离的凄凉和悲痛?
母亲为我准备了很多东西,虽都是一些农家土特产,但这是母亲对儿子爱的表示,更是情感的寄托。我从她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仿佛感觉到了她那悸动的心。临走前,继父用瓶子装了一瓶自家压榨的茶油,托我送给他那曾经的岳母、我那同学的母亲。在那生活十分困难的年代,这一小瓶茶油显得很珍贵,表达的是一颗感恩的心。我抬头望了一眼继父,他那心有余力不足的神态,不由得使我为之动容。
母亲独自送我到水口镇。四十七年之后,我从邓红玉大嫂口中才得知,她送到水口镇大桥后,又送到过水口大桥往县城方向有五里之遥的赖家桥。因当年的赖家桥是木板搭的临时桥,桥面离江面仅有几尺,稍一下雨涨水,水就淹过桥面,时常有人不慎落水。母亲不放心我,把我送过桥,送了我十五里路程。我巳记不得说了些什么,但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与母亲长路同行。仅这一点也就弥足珍贵了。
天下起了雨,母亲说不送了。少不更事的我,既不懂得给母亲某种许诺,让她生活在一种幸福的期待中以增添生命的坚韧,也不知道去安慰母亲几句,以减轻她离别的痛楚,就这样默默地独自一人往前走。走了好一阵,当我回头看时,母亲仍站在桥头一棵树下目送着我。我边走边回头,她那被风吹拂的头发和孑然而立的身影,随着我的渐行渐远,开始模糊起来,最终消失在我的凝望中……
读大学时,少不更事的我居然写信向母亲要钱,而那时她正处在离世前的贫病交加之中。
一年后,我高中毕业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母亲接到儿子报喜的信自然是十分高兴,但她却拿不出一分钱来祝贺我。大学里我是靠助学金和五叔每月十元钱的资助度日的,生活上的艰辛自不待言。有一次,我写信向母亲要钱,母亲用一页小学生的作业纸给我回了一封不足百字的信,说了目前家中的困难,最后说:“儿女身上好安钱,我实在是没有一分钱啊。”我至今还后悔不该给她写这封不懂事的信,我哪里知道,那时她因劳累忧伤过度,早巳疾病缠身了,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因无钱医治,她已经将不久于人世了啊!
果然,不久就接到了母亲病逝的来信。母亲等不到我大学毕业,等不到儿子对她养育之恩的半点回报,以四十岁的年龄,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母亲十九岁生下我,旋即丧夫。我三岁多她改嫁,改嫁前继父信誓旦旦家中没有妻室,到后方知受骗,吵闹一通之后,身无分文的她既然无法离开这里,也就只得无奈地承受命运的戏弄,在这山高林密的穷乡僻壤安份地生存下来。她不但以一个弱女子的单薄身躯承受着繁重的农活,同时还要承受着政治上的压力,心身的疲惫可想而知。从1925年到1965年,母亲在人世间的这四十年,正是国家多灾多难,人民生活贫困,社会生活不和谐的四十年。我不知道这四十年间,母亲有过几天开心快乐的日子?想到这,不禁悲从中耒。
放假时,我决定到母亲坟头上去看看。到后第二天,我便提出上山看母亲。海华弟带我穿过屋前长长的田埂,爬过一个山坡又翻上一个更大的山坡,带我来到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眼前出现一个很不显眼的土堆,弟弟指了指说:“就是这个。”
这个既无墓碑、也无任何标志的小土堆之下,就是我母亲的葬身之地!可怜的母亲,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杯黄土之下,长眠在这荒野孤坟之中!我跪在母亲坟茔前忍不住失声痛哭,想不到两年前的一别,果真是我们母子的生离死别!我的母亲就永远这样孤零零地躺在这远离她故乡和亲人的乱山岗中了吗?可我一个穷学生,又有何能耐让母亲在阴曹地府过得舒适一点呢?
继父告诉我,母亲病后想方设法医了,但医不好。可邓大嫂告诉我,根本就没怎么医。我相信谁的呢?当然相信邓大嫂的,否则母亲不会年纪轻轻就离开我们。其实继父的话也未尝不可信,以他当时的经济条件和农村医疗条件,他当然也是尽力了,又能要求他怎样呢?住了几天,我便匆匆离开了这伤心之地。
我大学毕业时,正值文革之中,我被分配到西南边陲的云南,先是在军垦农场劳动锻炼一年多,尔后又到地震震中区的农村山寨插队落户劳动八个月,最后分配在地委机关工作。那年月,正是“臭老九”抬不起头,需要改造、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加之已有家室,诸事烦心,母亲既巳弃世,也就没与曹家联系了。
我已为人父母,但在父母面前,却永远是儿子的角色,奈何“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调回老家工作,才与曹家弟妹联系上。从海华弟处得知,家中老人均已去世,品香妹巳经出嫁,生有三个儿子,他自已也有了一双儿女。岁月流长,时光荏苒,又是一代人了。每年过春节,我都会寄点钱和旧衣物给乡下同样没有了父母的弟妹,而她俩也给我们寄些红薯干、香菇、薰鸡鸭等土特产。通过这种联系,我会经常记起母亲,并常常回忆起与弟妹共同享受母爱的那些温馨日子,因为那些日子是我终生难忘的最美好的记忆。
2003年春节,我偕妻子一同前住炎陵县弟弟家。再次去看望母亲。曹家的老宅早已破烂不堪,原先的住户均已陆续搬走,只剩下断壁残桓。弟弟海华也在公路另侧盖了新屋。我还是去老宅看了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物是人非,不免又平添了几分惆怅和神伤。
母亲曾生活过的炎陵县村庄
弟弟告诉我,母亲的坟去年他重修了。他带着一双儿女陪我们一同上山,来到母亲坟前。我发现坟墓的确今非昔比,水泥的墓围,青石的墓碑,墓碑上刻有母亲生卒的年月日,还有我们一家妻儿子女的名字。从海华弟家到母亲墓地有一公里多路,要把水泥、砖头、墓碑等运上山,要从田埂上过,还要开路翻越两个山坡,应是很费一些工夫的了。想不到当年才几岁、身材瘦小的弟弟把墓地修茸得如此之好,他不仅有孝心,还有能耐。母亲九泉有知,应该感到欣慰了。我和妻子在母亲坟前点香燃烛烧纸钱磕头,向她哭诉远方的儿子回来看母亲来了。祭拜毕,我问弟弟修墓花了多少钱。他说一共是五百。我说你出了力,我应该出钱。弟弟一听眼睛马上就红了,眼泪就下来了。钱他不肯要,我将五百元钱硬塞进他口袋里,我说,我也要尽一点孝心啊!
我与母亲母子一场,算起来,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何其少!但人就是这么怪,总还是挂念自已的父母。
《诗经·小雅·寥莪》云:“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诚哉斯言!十月杯胎,一朝分娩,长大成人,父母要付出多少心血。真是“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报答父母,孝敬父母,是何等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人生在时光隧道中显得是何等短促。岁不我留,不经意间,我已进入老年。我们过去对子女的爱,而今转换为子女对我们的孝,包括精神上和物质上的。而我的父母,却没能享受到像我同样的礼遇。虽然我已为人父母,但在父母面前,却永远是儿子的角色,奈何“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对父母的怀念和祭奠,权当是对九泉之下不曾享受过儿子孝道的父母的一种精神祢补吧,何况这种怀念和祭奠,能从中发掘出还不曾细细品味的母爱,并能加以放大、显现和丰富,庶几也可以弥补我儿时特定环境下缺少父母之爱的遗憾。
正在享受父母之爱的朋友,请你们倍加珍惜吧。如果你的父母年事已高,你可要抓紧时间报答他们的恩情啊!这既是在践行一个民族传统美德,也是在延长你自己的父母之爱的享受期!
来源:山东方寸文化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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