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溪

当老槐树上知了的叫喊要把太阳吵晕的时候，到清凉的水里去嬉戏是孩子们最痴迷的事情。午饭过后，离我们住的最近且水面较宽的大排干里，成了孩子们的欢乐谷。

父母不让我们到水渠里去玩。原因除了怕太阳晒。怕毒蚊子咬，怕肉钻子（一种吸血虫）钻到身体外，主要是怕被淹死。那时候，多数家长任由孩子们到水里去扑腾，从不监管，农场水渠多，孩子溺水身亡的悲剧不止上演过一次。

哥哥和弟弟主意大，禁不住游泳的诱惑和玩伴们的勾引，趁父母午睡时蹑手蹑脚地出门，一溜烟跑钻进水里去。妈妈发现没了人，就追到排干边去找，叫喊着，唤上岸，押回家。有时候，他们转移到别的沟渠或是躲到排干边的草稞子里，妈妈找不到，只得红脸憋嘟地回来，担着心去上班。傍晚那个在水里玩疯了的主儿，贼走头贼脑地回到家，少不了一顿训斥和不给饭吃的惩罚。那时候，孩子们对下水洗澡的痴迷不亚于现在孩子们对网络游戏的疯狂。挨打挨骂，屡教不改，最终换来一夏天的爽快和一身的好水性。

我们姐几个比较听话，胆子小，下水玩的瘾不大。有时到河边去看别人在水里打闹，最多坐在岸边，把脚丫放进水里扑通几下，溅起水花，凉快凉快。那年，我家前排房住的一个8岁女孩，因为嘴里掉着一块饼没咽下就往水里跳，一下子呛住，就没上来，等大人们赶到救起时，已经断气。记得我还和小伙伴们跑去她家看热闹，院子外围着一圈人，看不见啥，有人议论说那孩子正头朝下吊着往外控水，只听到她妈妈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孩子没死，快救她！那声音至今想起来心里还打冷颤。面对死亡，我有了对水的恐惧，父母的叮嘱更是牢记在心。

本以为不下水，溺水的事就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哪知道老天爷就是爱捉弄人，那年夏天，我竟然掉进水坑，和死神握了一下手。

一场大雨过后，下水道堵塞，大街小巷积满了水，没过脚脖子。一些孩子跑出来趟水玩。下河玩水我不敢，在家门口趟趟水我倒是放开了胆子。双手揪着裤腿，兴致勃勃在水里走来走去，时而弯腰用手撩水，时而抬起脚踩起四溅的水花。从家门口通往大排干有一条土路，路旁有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平时我们喜欢在那里挑野菜、捉蜻蜓、自由玩耍。大雨后，路已经看不到了，我凭着方向感不知不觉独自趟到那片空地里，正玩的得意，忽然身子一沉，扑通一下没入水里，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往上翻了一下，双手抓挠着，身子一跃便从水里挣脱而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像是做梦，定神一看衣服全湿了，嘴里还灌进一口水。记得当时有个大人从远处向我跑来，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太危险了，快回家吧！我顺着来路往家跑，一进门就哭着叙述原委，父母满脸惊恐地说：你怎么走那里去了？今年春天，人们盖房子脱土坯用土，在那块空地的边缘挖出一块一米多深的坑，平日里你们只顾玩耍没有留心，这场雨将水坑淹没，变成了一个陷阱，太后怕了！妈妈一边给我换衣服一边问我是怎么上来的，我也说不清楚，现在想，那是一种本能地挣扎，要不就是有神灵保佑，才捡了条命吧！

过了几天，积水疏通，街道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又到那片空地去玩，特意找到那个人造的水坑，走近去看，里面的的水褪去了一多半，突然发现水坑的一面侧壁，有几道深深的手指抓过的痕迹，那不正是我失足落水时留下的痕迹吗？再走近些看，惊诧于这软软的泥土竟能成为我救命的稻草。

从此，我更是惧水。有水的地方很少靠近，那年同学们到陡河水库去游玩，租了只船，我说啥也不上，怕船翻了被淹死，大家都笑我惜命，可谁知道我曾是个溺过水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