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涵

    一个冬日晴朗的午后，天空一扫多日的灰暗与阴霾，仿佛在刹那间变得晶莹剔透起来，清新而妩媚。阳光暖融融地俯视着我，那是一种召唤，也是一种诱惑，虽然此时的气温依然保持在零下，但我还是决定离开蜗居已久的小屋，到外面走走了。

    与家属院毗邻的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坡。说它是山也好，是岭也罢，总之就那么蜿蜒不断地盘亘着，虽不陡峭雄伟，但却连绵浑厚，沟壑纵横间也显得挺拨苍劲。顺着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我信步而行。路边没膝的蒿草从中，时不时飞起一群觅食的麻雀，叽叽喳喳就喧闹着。起起落落间，看似惊慌，却又不失自信与从容，捉迷藏般在我身前身后嬉戏追逐着。我一向不喜欢这灰褐色又略显“贼头贼脑”的小飞禽，但在此刻，却隐约感觉到了它们的机灵与可爱——至少，它们的出现，给这空旷而静寂的冬野增添了一丝罕见的生机与灵动的活力。

    站在半山腰，放眼望去，一垄垄一块块绿油油的麦田如地毯般装点着这冬日的原野。虽然离近了看那苗儿是黄绿相间的色调，但远远望去，却是一片碧绿而柔和的春色，加上这温暖和煦的阳光，恍惚又让我回到了三月的阳春时节。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群羊儿在田埂上缓行，隐约有“咩咩”的羊叫声随风传来，悠静而绵长。孤独的牧羊人放心地让羊群惬意地游走，而他却或伫立或对着远方翘盼，仿佛那羊儿与他没有任何的关联。这错落有致的麦田，这动静相间的羊群，这孤独远眺的牧羊人，这连绵空寂的群山，还有那云淡风轻的天空，仿佛国画大师笔下随意的涂抹，自然亲切，温馨恬静，让人感觉熟悉而浪漫。面对这冬日广博的原野，一丝笑意涌上心头，心情也随之开朗起来。

    举目打量这蕴藏着无限生机的原野，我的目光却被一株株挺拨的树木所吸引了——那，不是白杨吗！虽则只有碗口粗细，但那枝条却如利剑般直指蓝天，笔直的树干也如威武挺立的士兵，神圣而庄严，那风度那气势，足以让人倾慕和感叹。著名的文学大师茅盾在他的《白杨礼赞》一文中曾满怀深情地写到：这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决不是平凡的树！也许太常见了，我从来没有刻意去注视过它。严冬里，它迎着刀霜雪剑，毅然而决然地伫立在广袤而贫瘠的黄土地上，枝枝傲骨，树树无字，树树有声！它的每一根枝条都焕发着向上的蓬勃生机，不枝不蔓，在寒风中依然透着精气，没有丝毫媚俗的面孔。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虬枝，也许你要说它不美，如果美是专指“婆娑”或“旁斜逸出”之类而言，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但是它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白杨树真的是一种不平凡的树！如果说南方的青山绿树是一位风情而聪慧的知性女子，那北方的原野白杨则是一位坚毅而睿智的铁血儿郎！

    就在我凝神遐思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噌”的一声在我眼前一掠而过，转瞬就不见了。短暂的惊恐之后，我竟然发现是一只野兔——哈哈！野兔！竟然有野兔！我的心因为这不期而至的野兔而莫名地激动和兴奋。难怪有“守株待兔”这一成语呢，如果我再离的近一点，没准我就成了守株之人呢！（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吓得半死的不是兔子，估计是我了）追随着野兔的身影，我来到了一大片荆棘从生的荒草坡前，从里面竟又飞出了二只类似于斑鸠的鸟儿，扑楞着翅膀惊恐地飞走了。我一时竟有点后悔起来——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它们的平和而宁静的生活吗？对不起，兔儿，鸟儿，我只是过来看看，别怕，别怕！这是一个向阳的小山坡，地面被枯黄的杂草层层覆盖着，一丛丛野菊仍保持着怒放时的身姿，托着干枯的花蕾倔强地站立着，一棵棵山枣树如屏障般遮掩着这片荒芜而充满生机的土地，树身上缠满了牵牛花的枝条——可以想象，在花草繁荣的时节，这儿该是多么地欣欣向荣和生机勃勃！忽然，我又惊喜地发现，地面上竟有好几朵毛茸茸的白花，那不是蒲公英的种子吗？只是还聚拢着没有完全散开，伸出手，采下这一朵朵美丽的“花儿”，放在掌心，象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用嘴对着它们轻轻的吹气——那种子便如降落伞般轻盈地飞了起来，飘飘洒洒地向远处飘去。我完全被自己的发现陶醉了，兀自尽情地笑着，顺手又采下了一大把牵牛花的种子，向着草丛的纵深处尽情地抛洒！我希望明年花开时节，在这片灿如朝霞的花海中，有我亲手播种的一枚种子！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还会来的，我还会经常来的，看这里的花草树木，看这里的蓝天白云，看这里的鸟飞蝶舞，看这里千变万化的原野风情！

    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斜。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轻松而飘逸。隔沟相望的村庄里，已燃起了缕缕炊烟，孩子们的嬉闹声也随着晚风飘入我的耳中，让我想到了儿时父母兄妹在一起时其乐融融的家。虽然，一切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但我的心，却因为冬日原野的熏陶，没有了伤感的情调。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采撷生活中幸福而美好的快乐时光，时时晾晒，回味并珍藏吧！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居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

    遥远而熟悉的歌声在我的心里蓦然响起。我无所顾忌地大声唱着，全然不顾有没有人看到或听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此刻，我深深地陶醉在这冬日原野带给我的轻松与愉悦之中。它的博大，它的淡定，它的从容，它的坚韧，它的温馨，它的静谧，它的洒脱，都让我无限留恋和追忆……

    我爱北方冬季的原野！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