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静好 白音格力 去年秋天,在山间陡坡,看到一株风铃草,低垂两朵紫色的花,轻轻盈盈,宁静相依。同一株上,另有两朵已闭合的枯花,大概已将素衷摇曳于风。那时突然想起纳兰性德的诗句“小玉来言,日高花睡”,再看那两朵花,日光照着,花旁有石,敦厚相守,心底顿时柔和起来。回家后,为这一株风铃草与秋阳和石的画面写了好多句子,都觉得不够妥帖。最后,只留下一句,“一株风铃草,石旁,向阳开”。 是啊,如何眷恋雨润云温,怀念暖日明霞,终要把秋声听尽,一段人生,一份爱,百种千般怜惜,到头来,不相言,只与一石相依,与一片阳光相映照,静静开着花,相宜静好。 想想纳兰性德所说的“寻常风月,等闲谈笑,称意即相宜”,更深明白,能称意的人,称意的事,该是多么美妙。由此喜欢上“相宜”二字。 每天早上起床,越来越觉得,整个人已明净如秋。不贪不婪,不争不吵,静静地,清凉的水洗脸。再看无花的枝瘦尽,甚至枯萎,都那么自然。如朝阳穿过窗口,如约而来。我在花前,侍弄枯枝,插寻常瓶中,置白石一旁,香炉相伴,感觉时光静谧,与一枝,一香,宁静相依。 半年来,一直坚持下午五点钟跑步,往人少的山路跑,不孤独,闻沿路草香,看几株野花,听几声鸟鸣,仿佛跑在词牌里。小重山,一萼红,虞美人,念奴娇……一路的景,一个人的时光,不需要再奢求什么,相宜静好。 一生,妥帖地安放一颗心,与一个早晨,一段路,一枝花,熨帖相宜,就足够。如此,喝一杯茶,翻一本书,平平常常事,时光很静,雨声风约住,淡月云来去。 古人最懂相宜的好。养一池清水,游几尾小锦鲤,等莲开;通一条曲径,栽桃梨细株,薄薄一春花;竹修小丛,旁起小亭,编蔷薇藤架相绕;置木桌木椅亭中,放素净壶小盏杯于桌。春时看桃红梨白,夏时饮茶听竹风,秋时菊黄望远山,冬时雪白映墨香。 因为懂相宜的好,所以朴素生活,和浪漫诗行,并不矛盾。朴素的一块布,带着好心意绣上一朵孤清清的花,再铺在小茶桌上,温一杯茶,与之默坐,坐成柔软光阴,坐成一行诗,契合的心,能读到。四时平常,写几行浪漫小字,春暖是十行诗,写的人在江南,读的人心中有水乡;秋凉是一字帛,一笔念,一笔静香,终能与一人在朴素而珍重的一笔里,温暖相遇。 一份爱,若珍贵,已足够感念于心,便不奢求多,甚至不奢望得;若卑微,便放低彼此,怎样都会得到满足,也能得自在。一份情,若浓,一定浓在恰恰好,浓在不过分,也浓在彼此的心愿上;若淡,一定淡得有清喜,不悲戚,不哀怨,是心底唯一,唯一的底色。 对于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让故事在心中,生一丛绿,开一团花,挂一窗月。清晨匆匆走在白石堤边,烟柳低垂,回首清风在翠微;黄昏经过绿杨庭院,暖风帘幕,低眉落霞在花梢。最是相宜美。 与你相宜,你便藏在我的笔尖,走在我最爱最爱的诗行里,念在我的唇边,听我呢喃一行行——一行云月,一行花草香,一行牵手,到另一行依偎坐下,听时光说些老故事,相宜静好。 (《青春美文》2015年3期专栏) |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