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小窗幽记》中常常出现和“衲”字有关的句子。
 

     一句说：“翠微僧至，衲衣皆染松云”，一句又说：“翠微中独逢老衲”，或是“松涧边携杖独行，立处云生破衲”。衲衣未必真是老僧所穿，句子读来却是意境高妙、引人无限遐思。身未至而景移眼前：山林耸翠、松风竹影，涧水淙淙、绿云绕绕。由近及远，悄然望去，则野径幽渺，一僧悠闲，于苍山翠竹间跋涉而来，看似形神落拓、面容沧桑，却是淡定从容，不亢不卑。此时，月潜星移，云满溪谷，轻烟袅娜，树影婆娑，老僧所著衲衣为云雾笼罩，半染松色。
 

    时常所言“静美”，此之谓欤！美到天地大静、时空停转；美到一泓静水，映照你我；美到“深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美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惟万山深处，朗月在树；清风披坐，鸟雀相安......,此时，若有老僧与你同坐湖边枯树，闲适疏散，谈因果说往事，一念千年，一洗胸中郁气，直至心旷神怡、气息柔定。此真乃“幽人之好景，野客之良辰”也。
 

    掩卷深思，心生向往，却又心存疑惑：为何文人墨客或是世外之人，其落落胸怀、翩翩兴致，常与老衲相谈得来？难不成是因为这样的氛围才称得上禅意缭绕？然而禅意本不可强求，“白云山头月，太平松下影，良夜无狂风，都成一片境”，足见禅意可缭绕于月下花前，亦可缭绕于地头田间，可来自于禅林寺院，亦可来自于乱世草民。来往山水，坐卧云雾固然好，一味恋禅则易生执念，反而离开禅境更远。故而三千繁华，不若秋水一翦。若有好友相伴，浮生闲谈，细数心弦；听鸟观虫，莳花弄草。终岁无所营，终日无所扰；无妄念动想，无寂寞伤怀，偶尔回眸，相视一笑。如此，十年光景有如忽忽一日，则此生足矣。
 

    谁与同在？清风、明月，或者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