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还北

戒不了的爱情

 站在我现在落脚的地方望过去,我的故乡在北方,而越过我故乡的上空,再望过去,就是北方还北的所在!
                                                                                                                                                   昨夜,与霞闲扯,霞是我与故乡为数不多的联系之一,时间是个残忍的刽子手,不知不觉间,凌迟了一切,马兰花、野蕨菜、五味子,都枯萎成记忆里的标本,偶尔,会入梦。霞说,后山的那条满是泥鳅的溪流已经干枯许久了,裸露的河床,清晰着石头的裂纹。霞说,外面很吵,唢呐一声声的,后庄的老李太太昨儿作古了,就是杏树下的那家、、、、

一个咯噔,手里的杯子掉地上了,刚接的热水溅烫了脚面,慌忙伸手去捡,尖锐的玻璃瞬间划破皮肤,有一滴血,冒了出来。

霞说李家的三儿子李岩带着上海媳妇回来了,一个温和的女子,掐出水的柔善,虽没有李岩原先的媳妇漂亮,可也没有大城市女子的那种高傲,比李岩原先的媳妇,那个目高一切的女人耐看多了,霞还说,他们已经有个女儿了,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粉嫩粉嫩的可爱,好像叫啥念北,像个男娃的名字、、、、

那时候,每年春末夏初三四月间,李家的那棵杏树就开出一树白的略微带点粉的花,那棵杏树据说是李家的曾祖辈种下的,一个大人都抱不过来,离地面两人高处,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哪次分离,变成了两株枝桠,生生的将杏树分割开了,却又像双生子般的一起努力伫立,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一株枝桠茂盛无边的扩张,一株枝桠已经枯萎死去,到了夏深秋浅时节,一树杏子由绿变黄,泛出金色的光,在叶子的缝隙里娇羞的笑。

杏树边上还有两棵碗口粗的核桃树,至今我也弄不明白核桃是啥时候开花的,好像从来都没看见过,眼睛都盯在杏树上了,等注意起核桃的时候,都是老李太太在招手喊 我们,核桃已经长成一个个绿色的灯笼,那时候我们唤她李家阿妈,李岩大我五岁,这名字喊快就是莲,当我追着他唤莲--莲--的时候,李岩总笑话我说唱莲花落的来了,李家阿妈便会笑骂李岩:三儿,不能这样欺负妹妹,没一点哥哥的样子,快去打几个核桃来!

我也不介意,嘻嘻笑着哦,我就是来乞讨核桃吃的哦。李岩便会拿竹竿,打下几个,埋进未燃尽的灶膛里,我总是看在锅灶边上不舍得离去,生怕一离开就会让谁给偷吃了。等核桃外面的青皮被烤焦后,取出来砸开核桃壳,香味一下子就撞个口水四溢。长大后总是没心没肺丢三落四的,现在想来,或许就是那时候核桃吃多了,补撑着了。

李家阿妈腿脚不便当,靠着两条板凳屋里屋外,听说是生李岩的时候落下的毛病,平日里挺和蔼的,总是招呼左邻右居的婶婶们在她门前闲唠嗑,只是在农忙季节看着阿爹一个人忙里忙外,一着急起来,不免会生出一些埋怨自己的话。阿爹是个老实木讷的人,总是一脸呵呵的笑,也从不曾见他发脾气,只是每到农忙时节,阿爹便会买一些七彩的糖果放屋里,哄得我们一帮孩子叽叽喳喳的院子里玩过家家,我喜欢拿糖纸蒙在眼睛上,然后喊着告诉阿妈,整个天空都是七彩的蓝、、、、


当又一季的核桃落完以后,李岩考上了大学,去了北方,李家阿妈眼角都笑出了皱纹,阿爹乐的一直搓手,那一地的糖纸下,泥土都是染了七彩的黄。又过了几年,我也长大了,跟随一帮小姐妹漂泊到南方的工厂,远离了故乡,偶尔会有一闪而过的七彩心思在流水线上滑过、、、

乏味单调的工厂生活,想家的时候,我会在故乡的网站在海一方上遛达,取名北方还北。又一个想家的雨夜,我在论坛上跟帖如何烧核桃吃的时候,对话框弹出一句带着欣喜的话:北北,你是北北吗?我是莲、、、

北北,哦,北北,只有一个人唤我北北,那晚的偶遇,我们聊了许多,我说南方的烟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与垂柳人家。他说西宁的风沙、青稞酒、与导师女儿三出四进的婚姻,像悬崖菊,美丽却一心垂在断崖。

那晚,我做了个很长很久的梦,七彩的泡泡在梦海里肆无忌惮的飘了一夜,我成了一只鱼,浮浮沉沉的追逐、、、、

后来的后来,他说北北,谢谢你让我死灰的人生又复燃,那株枯死杏树枝桠还会在春天发芽的,他说北北,我爱你,我错过你一次,再不想错过了。

他说北北,等我收拾干净自己,就去江南找你,给你一个家,我们不再漂泊了。我知道你喜欢那杏树那核桃,哥哥们已经进城安家,我把老宅给你留下,再用蔷薇做一道院墙,还有那种大朵的玫红色的牵牛花、、

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是笑,柔柔的笑,心底明白,不是所有的错过都有机会从来的,也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在原地等候的,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重温一遍旧梦而已。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很忙碌,相依为命的弟弟出了一点状况,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路上,以至于他的渐行渐远的话语,我都忽略掉了,直到彻底没了他的信息,我才惊觉,他已经不见了,像一阵风北方的风,经过南方的梦。

半年后于深夜时分,我拨出了那串数字,那个他许久不用的号码,一个睡意正浓的女人被我吵醒!

次日一早,他给我电话说:北北对不起,我又结婚了,她是上海人,我来了你的南方了。你的号码让她疑惑,我的所有密码,包括门禁都用的你手机末尾数字,她也曾问过我数字的意义。北北,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开不了口,我逃了、、、

我笑笑,删了存档。

霞的话勾起了我对故乡的一切记忆,霞不会知道,那年那月,我与故乡的恋情,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有那年经过故乡上空的云朵曾记得,一瞬间的七彩过!

今天无事闲坐,泡一杯清茶,以游客的身份去了在海一方,翻出几年前北方还北的帖子,用一首歌词顶出来,陈瑞的尘埃里的花。
 
 
遇见了你心低到尘埃里
又在尘埃里开满了花
骄傲卑微都被你融化
愿岁月静好厮守锦绣年华
遇见了你心飘上了云端
又在云端上各奔天涯
倾城之恋太美好的枷
用一生爱恨写尽寂寞繁华
谁是你心上殷红的朱砂
该怎么留下最后的优雅
爱只是一地碎的琉璃瓦
该怎么回去该怎么忘记他
谁是你心上珍藏的朱砂
多年以后想起潸然泪下
沉香恍若梦花凋一场空
红尘中的你我怎了断牵挂
 
一个女孩在下面跟帖说,姐姐,这些话太清浅了,一点深度都没有。我问她几岁了,她说20了。

20岁,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她又怎么会明白,能把日子过得清浅如白水,需要经历多少昼夜的彷徨,才澄净的!


 

图片


文章评论

我心如雪

依然习惯叫你兰,兰,你的文字好美,轻易的就触动了我的心,青梅竹马的刻苦铭心,却总是造化弄人,放在心里,偶尔想起,依然是一段美丽的陈年往事,些微的感慨之后,依旧是安之若素淡然处之,北方以北的地方,就当是一处人间最美的风景,一处可以留在心里的风景,安放好,保管好!

小乔初嫁了

兰,你这文字让我在里面囚了一下午,遐想连篇。那个叫北北的女孩,是不是还是以前的她? 我很少听陈瑞的歌,今天用心的听了这首《尘埃里的花》

山石

文字有些许的伤感味

水晶冰蓝

难道真的是,再美的爱情也抵不过现实?

风景

喜欢这样温暖有烟火味的文字。

天涯芳草

喜欢读兰子这清澈如水的文字,被这样的文字感动着。

安然一笑

文字里的北北,抑或今天的我们,依然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但是,如果能让尘埃里开出花,我想一定是最艳丽的那一朵

此处无云

人,总是情不自禁的在某段时光里流连···[em]e163[/em]

名与身随

[ft=,4,楷体_gb2312][/ft]那晚,我做了个很长很久的梦,七彩的泡泡在梦海里肆无忌惮的飘了一夜,我成了一只鱼,浮浮沉沉的追逐、、、、 这么美的文字,雨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 羡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