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生(3)

个人日记

冬天,也来的真快。跟着三爸才做了几家的木活,就到了大学飘扬的“三九“天。
大雪过后的清早,空气清爽而冷漠,只是刚刚升起的太阳,向人们预示着最近几天的好天气。
“泾惠渠”由西向东,贯穿全县,渠岸上的大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我和三爸不是起来最早的人,雪地上,已经留下起的更早的人的足迹、自行车辙。
我依旧拉着架子车,载着已经熟悉不过的电锯,工具。积雪,在脚下和架子车轮下,“吱吱”作响,叔侄俩,步调一致,不紧不慢,行走在苍茫大地上……
这个主家,是嫁出去的一位远房堂姐,家境苦,夫妻过了十来年日月,这次要规划盖新房子,他们要盖的房子,是秦川人熟悉不过的“大房”:砖墙,木屋架,泥瓦屋盖。我和三爸,是给他们做木屋架、安装木屋顶、窗门。
远远的,堂姐就和老公(我叫他民哥)笑嘻嘻的迎上来,抢着拉车子。
堂姐现在住的,是农村已经绝迹、十分罕见的“草房”。从外边看,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屋顶,人到了里边,抬头看,是几根稀疏的弯弯椽,篷着麦草,隐隐的,能听见茅草里的老鼠,幸福欢快的谈笑声。
民哥很殷勤,先是打来一盆热水:“洗!先洗一下!一洗就暖和了,手也热了,脸也热了!”紧跟着,就是滚烫的茶壶,烫热了的茶杯。大家嘴里“嘻溜”
着,喝着茶,农家人的茶,朴实,烫手、烧嘴、暖心。
我准备好墨斗,三爸提着尺子,民哥和堂姐帮忙,把那些木檩,翻过来、翻过去,从这边看,又从那边瞅,三爸才稳稳当当的搭上墨斗,扯开墨线,直直的提起墨线,猛一松手,“啪”一声,木檩上留下了一条清晰的黑线。
三爸用脚把那条檩往一边一蹬:“锋,摸平锛!”平锛,木工工具,像撅头,钢头木身,锋利无比。“摸”,高陵人读做“mao”,“拿”、“取”的意思,却更直接、更豪爽。
于是,我摸来家伙,开始了稳稳当当的砍削……
肚子里的热茶,和手脚并用的劳动,使得我一头汗水,后背的棉袄,也感觉到热腾腾的潮湿……
一天……一天……田野里的积雪,溶化完了,堂姐家的木活,也接近了尾声。堂姐炒了四盘菜,倒上一壶酒,既殷勤又诚恳:“喝点、喝点,喝点暖和!”


饭桌上,民哥开始“忆苦思甜”……
“唉……过去的光景,农业社也就是喔样子,父辈人,还真的不容易,要靠住上活,你缺工了,队里扣工分,就那样,人捆死到生产队,工分也没挣多少,光是劳累受够了。”
“时间过的“呼呼呼”,日子,还是紧巴巴……娃,长的光是快!我弟兄几个,眼看都要娶媳妇,老大(大,da,关中好多地方对父亲的称呼)老妈能不急?!
“我哥娶媳妇后,住西边厢房,我、弟弟,和老大老妈,挤一个屋子……我的婚事一提起,哥嫂也配合,就借生产队的库房住,也算分了家……”
“我跟你姐成家,就在哥嫂的那间厢房里。一年不到,弟弟要娶媳妇,前头哥嫂有榜样,咱也挪窝么。咋办呀?我跟你姐一天到黑想,咋办呀……”
“哎,多亏生产队长。我俩,老大老妈,都去跟队长说,队长才指了场畔边的一片平地说,那就叫俩个娃住这!”
“就在这盖房!然后申请庄基,先斩后奏!弄!”“呵呵,拿啥盖房子哩!?拿啥盖房子……如果拆了家里的厢房给这盖,还不如不盖!”
“叫人帮忙么,谁都有个狐朋狗友哩。不用砖,也没有砖,满地黄土,扶起来就是墙,只要有力气!……墙,起来了,屋顶咋办?胡搞么!麦草多的是,年年都有,只要人勤快!那年忙罢(忙,指收麦子的三夏大忙,忙罢,就是夏收、夏种后,短暂的消遣几日)我俩个就住到这新地方了。”
“日子,开始有了奔头……那年冬里,有了头一个娃!小家庭充满快乐。我白天上工,晚上加班,额外承包一些生产队里的杂活……你姐更是忙里忙外,照顾老的,照顾小的……两年,日子有了起色,第二个娃就生了……”
我插了一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民哥朝我一看,笑了笑,饮了一盅酒:“就那样,我两口,白天干晚上赶,就不知道啥是个乏困。好在分了农业社,一下活泛了!跟你姐贩鸡蛋、贩鸡,黑白就不睡觉……”
…………“人啊,得靠自己!父母生你、养你,已经不易,自个成人了,还要榨取吗!?同龄朋友,能钻一块,都品性相似,条件接近,咱不能让人白帮忙,借是借,送是送!也感激老天爷,文人先生说的:天道酬勤,呵呵,总的来说,得靠自己!得有个打算,不管挣多挣少,不能挣一个花一个,多少,得有个积蓄,遇事才不慌!”
“哈哈哈……十来年的陈芝麻烂套子了,今个给我兄弟学说哩,哈哈哈……”
年轻的缘故吧,干了一天的活,晚上躺在炕上竟然睡不着。心里依然想着堂姐的茅草屋,想着他们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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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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