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家

88年，收割机还未出现，收割小麦，还要靠手中的镰刀。一个月的苦苦挣扎，终于收了小麦，也种下了玉米，地里的活，就交给父母了，我又匆匆忙忙上了省城打工。
工头换了工地，从六路转到了东郊，胡家庙粮库。干的全是些修修补补的维修活，没有大工程，虽说能轻松些，但工头用人要求高了，要一人多技。我第一次走出师门，承接了工头的木工、油漆工、电工等活路。大家对我的称呼，由原来的“小陈”变成了“陈师”，我也就打肿脸装胖子，担当起“陈师”的职责。
年轻的同伴们，打扫了一座破旧不堪的危房，算是大家的住处，用青石条磊起来，算是床，粮库里芦席多的是，铺上几层，隔潮也软活。
离住处不远的漂亮简易活动房子，是面粉厂的女工宿舍。于是，小伙子们的目光，就盯着上下班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看着她们一身白粉工服的进去，一会又花枝招展的出来，大家刨拉着碗里的饭，目光却严密监视着门口走过的每一位年轻娘们儿，每过去一个，大家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呲牙咧嘴的一阵坏笑……
酷暑、大雨、蚊子，不间断的考验着年轻的民工们，大家依旧精神焕发，活蹦乱跳。
一天傍晚，一场雷雨过后，空气又马上闷热起来。我们住处断电了，小林、强强、和我，拿着钳子、电笔，查修电线，一路走来，到了那座漂亮简易房的大门口。
三个小伙子大眼瞪小眼，都不想进去。我先发话：“你两个进去看看，看一下电线接头在哪？”强强反应快：“哎？陈师，你是电工，我只是个瓦工，凭啥我进去？”小林也掺和道：“就是么！你进去。”我连忙打圆场：“不是喔意思，不是喔意思。我是说，你俩看看哪断了，我给咱接线。带电操作都行！没有啥。”最后意见达成一致“咱都进！”
说话着，脚步就要往进迈，却被一位嫂夫人用手拦住：“哎、哎、哎！停下、停下！这一屋子女的，又大热天的，又洗又换，你几个小伙子弄啥呢？！”我连忙搭笑：“呵呵，姐姐好！我们是隔壁的民工，断电了，修电线哩，接头可能在你们院子，这不，就来了，给你打声招呼！”这位姐姐打量了一番，用手指了指院子里：“不用进屋子，接头就在外边，房檐底下，下雨，打了一天的火星，把人还吓的，赶紧修去。”
幸好，那里靠了一架木梯子，小林和强强直接去扶梯子，我就要上梯子。
三个小伙子的模样，在窗口刚一扇面，屋里的人已经慌做一团：“诶呀！赶紧！娜娜把衣服穿上！小娥！长裤子穿上！喔谁？把你盖住！”叫喊声中，我已经登上梯子，脸面高过了窗口，因为是带电操作，我格外小心，等稳稳当当的接好线，用胶布封了接头，低头看了看两个伙伴，“两个缩头乌龟！头抬起来么，看的你鞋咋哩？！鞋上有花哩不成！？脖朗红啥哩？”这俩个，头也不抬，一个劲催促：“放快、放快！赶紧！慢腾腾的弄怂哩！”
我小心翼翼的下了梯子，他俩才稍微抬了抬眼皮，向窗子里飘了一眼，我也放松了自己，看了看：“没有啥么！有啥哩！好好的么！你俩头都不敢抬？”
等回了住处，三个活宝才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的胡谝“你看着啥了？”“我啥都没看见！”“胡说哩，那个没穿长裤！”“还有那个，爬着睡着了，没盖啥。”…………
断了一次电，伙伴们热闹的谝了半晚上，意犹未尽。
一阵夜风吹来，丝丝凉意掠过身体，周围一片轻微的鼾声。夜色很纯净，繁星闪烁。远处，传来火车站上高音喇叭的河南腔调……